如鲲鹏 向北海，丹鸟待涅槃

◎神农没有氏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明年此去青云志，却笑人间举子忙。”我心里默念。

2018年6月7号上午7：50左右，我正坐在高考的考场里，教室安静地彷佛听得见蚂蚁搬家的声音，距离发下第一门语文试卷还有五分钟。

我运气不错，被排到了我喜欢的窗边的座位。六月的成都还不算炎热，吹来微风阵阵，混着栀子花的淡香。窗外是考点学校的花坛，俏丽地披上多彩的衣裳。太阳使劲啄破云层，洒下朝霞。心里便又放松了几分，深吸一口气又默念一遍“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刚刚加速的心跳和局促地呼吸也平缓下来，等待着开考的铃声响起。

01

我从小就是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学生。小升初考试的成绩仅仅比就读中学录取线高两分。初中毕业参加本校的直升考试，获得了二等奖学金和进入唯二实验班的名额。名次却是最后二十名。还好对文科学习有些许心得和兴趣。高一下分科后，顺利地进入到文科实验班，成绩中游，仍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中等生或许是最不受关注的一个群体。金字塔尖的优生吸引所有的赞誉、鲜花和掌声，他们是大家的榜样，彷佛成功就是每个人都该复制成他们的样子。差生则被老师重点关照，时常看到他们被叫到办公室开小灶的身影。我一直挺满意自己的状态，平时打球，看杂志，追女生，期末再突击高强度复习得到一个还行的分数。高不成低不就的我避开了很多赞赏和鞭挞，却避不开自己的情绪的波澜和前行中的荆棘。

高三起点不是九月一号，而是从六月第一次全成都市统考——“零诊”结束的那一刻开始的。老师把成绩单对折，把成绩较好的那一部分投影到大屏幕。我从上往下看，第一名是学霸室友，心里挺为他高兴。但越往下看那一丝高兴变成了恐慌、焦虑、紧张。前37名没有我的名字。我脑里嗡嗡鸣响，最后得知自己是44名，市里排在千名开外，创下分科后历史新低。

老师一个个找她觉得成绩没达到预期的同学谈话，三节课后我被叫到了名字。不同于原来以鼓励为主的谈话，她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的目标是川大以上的学校，但就这个分离川大差距很大，大概是川农的水平吧。”我瞥见她把一本志愿填报书标注地密密麻麻，后知后觉我终于明白高三的征途已经开始，但我却心情低落，不知方向。那段时间上课目光呆滞，下课浑浑噩噩，没有做好准备的焦虑充斥着我的生活。

02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高二下打球时把膝盖弄伤了，暑假不得不做一次手术，康复期需要杵着拐棍行动三个月。暑假完返校后，有股看不见压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整个年级气氛变得肃穆沉重。每个班都挂上了见证时光流逝的倒计时板，课间操结束后大家飞奔回到教室抢出几分钟背十个单词或做一道题，作业也成了一套套模拟卷，很多同学很难再挤出一个笑容了。

因为康复期间腿必需伸直，我被安排到最后一排一个人坐。

最初，我反感这种孤单，但行动的限制彷佛给了心灵的自由。我把平日打球的时间用来读《平凡的世界》。读到“风侵雨浊的落寞与苍楚一定是水，静静地流过青春奋斗的日子和触摸理想的岁月。”我才终于细嚼出了痛苦下藏匿的甜。

或许我已经经历过的心理和生理上的挫折只是哗啦啦淌过的溪水，也是这些声响丈量了我向目标前进的脚步。开学后我便心无旁骛跟着老师认真开始一轮复习，对知识再一次全面宏观学习。

临近一诊，天气越加凛冽寒冷，大家已经裹上厚厚的衣服。一个课间班主任叫我们写下理想的大学。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真正热爱什么，但新闻、经济、政治、历史等专业都有些涉猎和兴趣。我想综合性大学是最适合我的天地。我倾心于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良辰；我醉心于绯红樱花开遍的东湖湖畔；我热爱着出远山，入南海、纳万山之灵兮的滚滚珠江。于是我写下了：浙江大学、武汉大学、中山大学。自己留了一份贴在桌上。

一诊考试时，我已经丢掉了拐杖，成绩发下来后，有一些小小的进步，回归了高一高二正常水平。班级27名市里500名。但这离我理想的学府还有很远的距离。回到家，妈妈看到这个成绩说：“很不错了，你只要尽力不留遗憾就好。”突然，我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夺眶而出，抱着母亲哭得泣不成声。高三最初的手足无措，和父母的刻意疏远产生的内疚，来自同学激烈竞争的压力，努力后仍离目标遥远的落差感都融成了眼泪在母亲的肩膀上宣泄出来。但这些架着拐杖踽踽独行的日子给了我最大的财富——勇往直前的勇气和执念。

03

大哭一场后我竟然获得了久违的内心安宁，我开始真正审视自己的学习生活。好成绩不是靠学习时间单纯堆积，它是靠合理的时间规划、正确的学习方法、端正的学习态度三者有机结合。

我自制了一份时间规划表，将课余的时间有计划地统筹起来。用零碎时间完成记忆性任务，用大块的时间攻克数学难题和各科套卷练习。

我也慢慢领悟到，学习的本质是进步，把每一个学习的收获都记在脑中，这是提高成绩唯一的办法。无论是改错本还是试卷分析，都是找到潜在进步的点，而唯有不断重复不断咀嚼方有新的进展。我明白了做题不单单是为了见的多见的广，而是重在寻找失败，认真对待，牢记教训，败中求胜。

所以我不再一味追求把买来的教辅资料完完整整刷完，而是每天抽出不少的时间做错过的题，思考为什么错，总结怎样下次才能不错。一次重复不够就两次三次，直到我能像老师一样给同学讲明白此题。虽然大大小小的本子上记载的都是我在考试和刷题中找到的问题，但我把它命名为进步本。一点一滴，一笔一划都是我进步的见证。

坚持了进步本方法几个月后，我发现代替焦虑的是对考试淡淡的期盼。我不在纠结于分数和排名，而更想知道自己还有哪题还会错。考试里丢掉的分数，就是我进步的空间、是我的潜力所在、是我前进的方向。

高三后期，我可以常常考到班里前二十，二诊三诊都在市里排在前250名。

最后一周的某天早课，语文老师打断正在晨读的我们，在黑板上写下《鹧鸪天·送廓之秋试》我不记得他具体怎么赏析这首诗，只记得这首诗的内容他眼神中的真挚祝愿。

04

6月7日8点整开考铃声准时响起，我提起笔，像拿起剑，走上了最后一场战役。战场上，举目四望，身旁无人，但我知道这条路不是我一个人在走，我们从不孤单。

第二天下午五点过我走出考场，长长地舒一口气，这一段彷佛怎么也走不完的路竟然就这样结束了，那晚我没对答案，也没有狂欢，坐在床头随手翻开枕边一本书闲看。

一个月后我被中山大学录取了。录取通知书只是薄薄的一页纸，但这背后的喜怒、挫折、不甘、心血、勇气和智慧是我此生珍藏的滋味。坎坷荆棘，那正是孤勇的注脚，携带书剑，立志青云。一个终点亦是一个起点，新的征途中旭日辉煌晚风浩荡，少年们满怀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