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先生列传
2019-08-07於可训
於可训
熊先生是我小学五六年级的班主任,五年级六年级都是他,没有换。按道理,换一个年级,就应该换一个班主任,可是,熊先生却没有换。这原因不是别的,而是换不换都一样。
我到镇上读高小,正碰上各行各业大跃进,教育也不例外。我们年纪小,不懂得大跃进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有一天早操过后,熊先生叫我们带上书包,跟着他跑步穿过操场,到对面六年级的教室坐定,说是从今天起,我们已跃进到六年级了。过了些日子,我们又跟着熊先生跑回五年级教室,说是跃进得太快了,需要调整。因为熊先生已当过一段时间六年级的班主任,到我们真的升到了六年级,学校也就让熊先生接着当下去,教导主任说,权当是又跃进了一回,免得换来换去的,麻烦。
熊先生带的是跃进班,跃进班事事都要走在别人前面,有时还要坐个火箭,放个卫星什么的。一会儿要提前学完五六年级的课程,一会儿劳卫制一学期要全部达标,一会儿班级试验田要深耕密植,一会儿又要完成日产三百篇的赛诗任务,还不算除四害,灭钉螺,参加新农村建设等额外的事情。总之是不停地接受学校布置下来的任务,下达的指标。偏偏熊先生又是个极认真的人,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不打折扣,所以,熊先生就比别的班主任要忙得多也累得多。我们都喜欢熊先生接受学校布置下来的这些任务,跟着熊先生完成学校下达的这些指标,因为完成了任务达到了指标就能上学校的光荣榜。熊先生每次代表我们班接受红旗和奖状,我们都在台下拼命鼓掌,要是教室门上挂一个火箭卫星的牌子,我们的那份高兴就更不用说了,恨不得真的跟着火箭卫星飞上天去。
熊先生有个外号叫书腐。书腐在当地的意思,不完全是指死啃书本的书呆子,还有为人处事刻板硬套,不知道变通的意思。我很早就听大人讲过熊先生的书腐故事。说是有一年稻子熟了吃新,有个学生的家长请熊先生吃饭。熊先生怕别人太过破费,事先就对学生说,我平生最喜欢吃的是腌菜,腌菜就是我的命,你跟家里人讲,只要给我炒碗腌菜就行了。人家当然不能只用一碗腌菜招待先生,就让学生到街上割了一斤肉,捡了一块豆腐,做了一碗豆腐炖肉端上桌。谁知熊先生上桌之后,果然只吃腌菜,对那碗豆腐炖肉连看都不看一眼。家长很是不解,还以为是放多了咸盐。事后,特意打发学生去问,熊先生却很平淡地说,我说了,腌菜是我的命,我要是放下腌菜去吃豆腐炖肉,岂不是连命都不要了。长大后,我才知道,这原是一个在当地民间流传很广的故事。故事的原版是说先生放下腌菜,专吃豆腐炖肉,诘之,则曰,腌菜,固吾命也,见肉则不要命矣。乡人改造这个故事,放在熊先生身上,反其意而用之,虽不无讥讽,却怀有很深的善意。
熊先生现实版的书腐故事,是我自己亲身经历的一件事。有一次,熊先生出了一個《春来了》的作文题,让我们写作文。我的作文中有一句话是这样写的:“春天来了,下湖的人唱着江汉渔歌,在湖面上拉开了大网。”熊先生在作文讲评时,叫我站起来,问我家住何处,湖在何方。我一一回答了。熊先生说,你知道江是指什么吗,长江。汉是指什么吗,汉水。江汉渔歌就是长江汉水边上的渔民打渔时唱的歌,你们那儿的渔民怎么唱起了江汉渔歌呢。又问我是怎么知道江汉渔歌的,我说,是从折纸扇的画上题字看到的。熊先生说,以后写作文,没见过的没听过的,不要乱写。虽然熊先生讲得不无道理,但我却感到十分委屈,就回家跟吴先生讲了。吴先生说,作文中写的,不一定都要亲眼见到,亲耳听到,苏东坡说,赤壁大战的赤壁在黄州,他也没有见过,写作文是可以发挥想象的。吴先生教我背过前后《赤壁赋》,我相信吴先生的话,这才觉得好受一点。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文学想象的话题,当时懵懵懂懂,现在觉得意义重大。后来,公社要放诗歌卫星,主事的觉得熊先生的语文好,就请他去帮忙润色一下,听说熊先生把那些从各队赛诗台上收来的诗歌,改得面目全非,还写了不少批语,不是说这个不合实际,就是说那个太过夸大。有一首夸豇豆长得好的诗说,豇豆肥,豇豆长,做根项练挂身上,颈上缠八尺,腰上缠十丈,剩下的送给孙大圣,做根降妖的金箍棒。熊先生说,真是奇谈怪论,有这么长的豇豆吗,又是八尺,又是十丈,还要做根金箍棒,这叫人怎么吃呀,弄得主事的哭笑不得。公社书记只好摇摇头说,真是个书腐。
像熊先生这样的书腐,放在平时,虽然有时也不招人待见,但做事认真毕竟不失为一种好的品质,所以大家都很敬重熊先生。学校让他带跃进班,大约也是看中了他这一点。但问题是,大跃进年代,人的心气高,胆子大,既敢说,又敢干,天天生出新点子,变着新花样,件件事都认真去做,而且要做出坐火箭放卫星的水平,谈何容易,所以往往费力不讨好,甚至适得其反。加上熊先生这个死心眼子的脾气又改不了,结果自己受累不说,还要闹出许多笑话。有人背后叫他吉诃德先生,有人说他是《皇帝的新衣》中的那个小男孩。熊先生虽然跟我们讲过《唐·吉诃德》和《皇帝的新衣》中的故事,但我们却不知道这样叫是什么意思。后来懂事了,回头一想,熊先生还真有这两个人物的那股子傻气稚气和勇气。
就拿这劳卫制达标来说吧。起先,上面只要求小学生达到少年级标准就行。少年级标准不高,跑一跑,跳一跳就达到了。后来又要求我们达到一级标准。一级标准是中学生的标准,对我们来说,就有点难了。熊先生于是就领着我们没日没夜地练,一有空就把我们赶到操场上,跑步跳远,爬杆跳绳,仰卧起坐,引体向上,单杠双杠,铁饼标枪,但凡与劳卫制测试有关的项目,都逼着我们去练。学校的体育运动器材有限,熊先生有时候还得自己充当运动器材。没有鞍马,熊先生就自己当鞍马,让我们撑着他的背一个一个地跳,全班跳下来,他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有那抬不起腿,张不开胯的,不是踢着了熊先生的肚子,就是夹着了熊先生的脑袋,跳不过去的同学,就干脆趴在熊先生的背上不下来。外班的同学都羡慕我们班有个熊鞍马,我们从熊先生的身上跳来跳去,却于心不忍。有时候,熊先生还得当陪练。练爬杆的时候,他当托儿,从底下托着我们的屁股,让我们往上蹭。人是蹭上去了,熊先生却被我们踢得鼻青脸肿。练引体的时候,他当踏板,踩着他的背去抓单杠的横杆。横杆抓住了,熊先生的背却被我们踩得通红。就这样练,长跑短跑还是不能过关。乡下的孩子没正经学过跑步,跑起来不得要领,跑不起速度,熊先生就一点一点地纠正我们的动作,让我们跟着他一遍一遍地跑。学校的体育老师实在看不过去,到测试的时候,就让熊先生站到终点打旗子吹哨子,却让班上的体育委员在我们跑了一会儿跑起了速度时才按表,结果全班顺利通过。体育放了卫星,熊先生自然高兴,也跟着学校敲锣打鼓到公社报喜。但事后却越想越不对劲,就找体育委员来问。体育委员见问,只好实话实说。熊先生于是收回了我们的证章证书,退回了学校,还要学校把放出去的卫星也收回来。学校领导却笑着说,收回来怕不可能,我们还没有回收卫星的技术,卫星既然放了,就收不回来了。熊先生为此十分生气,说以后再不能这样搞了。可是,过了不久以后,又发生了一件事,让他更加生气。
我到镇小报到的时候,学校就在用小高炉炼铁。我看到操场正中有一座小高炉,样子跟村里的砖窑差不多,但个子却比做酒的甑子大不了多少。小高炉每天吞进去很多铁,都是我们从家里带去的。学校规定,每个同学每天上学必须带三到五斤铁,带得越多越好。乡下除了煮饭的汤罐,炒菜的铁锅和菜刀火钳汤瓢锅铲,就没有别的铁器。村村社社都在炼铁,就是有铁器,也轮不到我们。不带够数,值日生就不让进校门。没办法,只好偷。结果,等我们上学之后,家家户户的大人,不是切菜找不到菜刀,就是炒菜找不到锅铲,有的甚至把自家煮饭的汤罐也提到了学校。等到家长找到学校,这些所谓废铁,不是投进了高炉,就是已砸得稀烂。熊先生就把这事反映到学校,学校领导说,大办钢铁是群众运动,学生不带铁来,我们拿什么炼。熊先生一气之下,就回去把自家的铁锅砸了,分给我们拿到学校完成任务。一口铁锅不够分,熊先生又回到后山老家去想办法,正好他老家的村子在挖一个小铁矿,就分给他一些矿砂让人送到学校,才算过了这一 关。
到了出铁这一天,正碰上熊先生值班。烧了几天几夜的小高炉,终于要出铁了,大家都很高兴。宣传队已在校门口打起了红旗,准备好了锣鼓鞭炮,就等着去向公社报喜。出铁口捅开的时候,全校师生围成一个半圆,就像迎亲的队伍等着新娘子走出花轿。一会儿,铁水出来了,红彤彤的,光灿灿的,刺得人睁不开眼。出铁口下面是一个沙坑,铁水流到沙坑后,忽的一下像一条花蛇一样盘成一个小饼,就窝在那里不动了。大家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块小饼,等着它冷却了,好抬去报喜。小饼的颜色由红变暗,又由暗红渐渐变黑,当最后一抹暗红从大家眼前消失的时候,小饼便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牛粪。小饼虽然失去了表面的光焰,但温度还是很高。校长用报纸试了几次,每次都腾起一团火光。有人主张用水冷却,校长又怕爆炸伤人。报喜的队伍等不及了,已在校门口敲响了锣鼓,放起了鞭炮,引来了许多路人围观,这让大家更加着急。有人灵机一动,从操场边上的菜地里找来一块晒干了准备沤肥的牛粪饼,说用它代替铁饼先去报喜,免得让别人抢先。牛粪饼的颜色与铁饼差不多,大小也正合适,大家都说,这主意好。熊先生却说,不行,这是弄虚作假,冒功领赏。众人便拿眼睛去看校长,见校长不置可否,便一哄而起,给这块牛粪饼裹上已準备好了的红绣球,抬着它报喜去了。事后,据说熊先生把这件事写了一个意见反映到公社。公社领导怎么答复,不得而知。但从此以后,学校再不让熊先生到高炉上值班,说是炼铁要炭,让他带着我们班的同学上山砍树烧炭。
离学校四五里地,有一个小山包,上面长满了高高矮矮的树。熊先生让我们带上锯子砍刀,天不亮就出发,像进山打猎的猎人一样。我们上去以后,不论大树小树,一阵乱砍乱锯,不一会就倒伏一片。粗长一点的树干树枝,熊先生让个子大点的同学用板车拉起,剩下的小树枝,熊先生让我们这些个子小的同学用裤带捆起来。我们解下自己的裤带,把树枝扎成小捆,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拽着树捆,跟在板车后面,浩浩荡荡,飞灰扬尘,向学校奔去。正在这时,突然从山下的村子里拥出一群人来,手里拿着扁担锄头铁锹等农具,把我们团团围定。为首的指着熊先生说,谁叫你们砍的,知道你们砍的是什么树吗。熊先生答不上来,只是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们炼铁,烧,烧,烧炭……。那人说,知道你们炼铁,烧炭,你们把这一山树都砍了,叫我们烧什么呀。熊先生只好连声道歉,让我们放下树枝,跟着他撒腿跑回学校。事后,我们听说,那个小山包上种了许多梨树,我们毁了那片林子,也毁了村民的油盐罐子。
六年级的时候,学校拆了炼铁的小高炉,也不像五年级那样,天天放卫星了。听说熊先生那次提的意见,得到了上级的肯定,有一次公社开会,还请熊先生参加,在会上还得了表扬。可是,不久以后,又说熊先生的思想有问题,是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我们只知道历史老师是右派,不知道什么是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但事情过后,熊先生却和历史老师一起调到学校办的一个磷肥厂劳动。那时候,个个学校办工厂,说是工厂,实际上都是些因陋就简的手工作坊。所谓磷肥厂,也就是把从各处收来的猪牛骨头烧焦捶碎,筛成粉子,装成袋子,贴上标签,就是磷肥。乡下人吃肉不多,猪牛骨头有限,有学生说乡下深翻农田,有很多死人骨头从深埋的地下翻出来了,就要动手去捡。熊先生接受上次砍树的教训,不让我们去农田现场。历史老师也说,要敬畏先人,人骨要还土归葬。这事传到领导那里,又说熊先生和历史老师消极怠工,破坏生产,搞封建迷信,又把他们调去班级试验田劳动。
熊先生和历史老师调到班级实验田的时候,正赶上深耕密植。管试验田的老师要我们把秧田里的土一层一层地挖出来,挑到平地上堆起来,直到挖出了最下面的黄泥,再从最上面的一层到最下面的一层,反过来依次把堆在平地上的土一层一层地挑回田里,就像翻烧饼一样,把整个田土翻了一个个儿。说是这样可以保证最上面一层被庄稼吸过肥的土,翻到最下面去休养生息,最下面一层已蓄足养分的土,翻到最上面来滋养禾苗。熊先生说,土壤的养分也要空气和阳光的作用,最下面的黄泥是一层死土,不可能为禾苗提供营养,只会让禾苗板死。到插秧的时候,管田的老师要我们站在田埂上,用绳子纵横拉成一个一个的小方格,然后在方格的四角各栽一蔸秧。说是这样的可以让一亩田多栽一万多蔸秧,秋后要多收很多谷子。熊先生又说,秧栽得这样密,长成了株透不进阳光空气,怎么生长。我家祖祖辈辈种田,没见过这样种法的。不久,熊先生就被召回了学校,说是要开他的斗争会,批判他的右倾思想。斗争会没让学生参加,我们悄悄地趴在教室的窗户上偷看,参加斗争会的老师们都很气愤,都用手指着熊先生发言,熊先生低着头站在教室中间,一声不吭,他那弯腰驼背的样子,像又在做鞍马让我们练习跨越一样。
挨了批斗的熊先生后来虽然还带着跃进班,但坐火箭放卫星的事,就再也没有交到我们班上。我们只好跟着熊先生去看守稻田。稻子生长成熟的季节,当地人喜欢在稻田里插上一些草人,防止鸟儿糟蹋粮食。我们也照样做了,但是不管用。那时节,正碰上开展除四害打麻雀运动,镇上所有的麻雀窝都被人掏了,窝里的麻雀蛋也被人砸了,或煮着吃了,树林子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屋檐下张着明枪暗箭,锣鼓声鞭炮声和各种响器的敲打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受惊的麻雀无处遁逃,只要有个能落脚的地方,哪管它有真人还是草人守着。成群结队的麻雀慌不择路,纷纷跑到试验田来避难觅食。于是我们就整天敲着脸盆打着哦嗬围着试验田轰麻雀。轰了几天,我们渐渐发现,麻雀对稻穗上的谷粒并不太感兴趣,相反,却在我们轰赶的空隙,落到稻杆上,啄食稻叶上面的虫子。我们把这个发现告诉了熊先生,熊先生就让我们暂时停止轰赶麻雀,却躲在一边细细地观察麻雀的动静,观察了半日,发现果然有许多麻雀都在啄食稻叶上的虫子,并不太在意稻穗上的谷粒。熊先生感到十分奇怪,就下到田里去看。结果发现密密麻麻像毛刷子一样挤在一起的稻穗上,并没有多少饱满的谷粒,大都是一些空洞的瘪壳。再看稻叶上,爬满了一种暗绿色的小虫,有的还结成了片,像牛皮癣一样。放眼望去,满田的稻禾,已经枯萎焦黄,像垂死的病人,丝毫也看不出丰收的景象。熊先生刮了一些小虫用报纸包了,拿回学校让教自然的老师辨认。自然老师说,这是一种蚜虫,在晚稻生长成熟季节,危害最大。熊先生说,麻雀就吃这种害虫,自然老师却不答话。熊先生知道这话不能乱说,就带着我们回到了试验田。回去以后,熊先生让我们停止驱赶麻雀,自己却一头扎进稻田继续观察麻雀吃虫的情况。结果,试验田的麻雀越聚越多,最后差不多成了一座雀林。学校领导知道后,十分生气,又把熊先生从试验田调出来,让他到学校食堂跟着工友喂猪。直到后来上面发下文件,改变了麻雀的成份,由害鸟变成了益鸟,四害也由老鼠、麻雀、苍蝇、蚊子,变为老鼠、臭虫、苍蝇、蚊子,麻雀被臭虫取代之后,熊先生才得到平反。这时候,我已经离开镇小,考上了县城的中学。
我到县城读书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熊先生。听说他后来当了校长,成了特级教师。有一年,我从外地回乡探亲,跟小时的一个同学谈到镇小的老师,特意问起了班主任熊先生。同学告诉我说,熊先生早已退休。又说,他现在可是本县的一个名人。我立刻想起了他当年挨批斗的事,就开玩笑说,现在又不搞深耕密植,难不成他又反对联产承包。同学说,那倒不,倒是他自己承包了一处荒山种树。我觉得好奇,就问,他承包荒山干吗,难道他没有退休工资,日子过不下去。同学就向我道了事情的原委。说是熊先生有个儿子在后山老家承包了一片荒山,栽种果树,熊先生见收益不错,就跟他儿子说,他退休后也想把学校后面的那片荒山承包下来,不种别的,专种梨树。儿子问他为什么要种梨树,说梨树结果慢,不如种枣,俗话说,桃三杏四梨五年,枣子当年能卖钱。熊先生说,我欠人一山梨,我得还给人家。就跟儿子讲了当年的故事,儿子果然帮他了却了这个心愿。熊先生把每年的收入所得,悉数交给山下的村子支配,只留肥料农药和人工费用,其余分文不取。山下的村民有许多人都在他那里打过工,一些健在的老人说起当年的旧事,常对来参观的人说,我们跟熊先生是不打不相识,熊先生这人厚道,不像有些人,做错了事死不认账。我那位小时的同学常去看望熊先生,对熊先生的事一本全知。
临街楼主曰:今人好言教育大跃进,其源盖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之教育大跃进。彼时之教育大跃进,不独于本文开首所言之跳级式发展,尚有以教育者和受教育者为社会之劳动生产力,以教育为社会运动之一部门。时有康生氏,任最高文教小组之副组长,曾言:学校是社会劳动大军的一个组成部分,要求学校最少要挂五块牌子:一曰学校,二曰工厂,三曰农场,四曰研究所,五曰农林局,如能挂十几块牌子则更好。故余高小期间,多数时间在参加劳动和各种运动。饱学如熊先生者,则移作他用,徒怀求真求实之心 ,而无施教之地;用之纠偏指谬,又屡受其挫,屡遭其辱。悲夫,余不知教之为教者何!
责任编辑 楚 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