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理发店（外二首）

叶燕兰

许多小广告，贴在阴暗面

门口晾挂的蓝色毛巾，向阳

做无字之证

墙壁悬挂的长镜，不断消耗墙壁

掉漆的木柜，增厚木柜

靜止的事物还包括

旧沙发，旧钟摆

脂粉苍白的脸，和红唇

流水绕过脖颈，乌发顺从剪子

地板瓷砖散乱的发丝与裂纹

是欢迎光临，是谢谢惠顾

是张三李四王五的馈赠

献给老板娘春柳。噢

她也许不叫春柳

也可能是夏荷、秋菊、冬梅

晨起走出村口，黄昏误入山峦深处

信 和 站

我在站前等车

一个年轻男子走向我

微笑着，有些羞涩

他说他从北方来

坐了很长的绿皮火车

临下车前包被偷了

此刻身上一无所有

他顿了顿，能先借他五十元吗

那是许多年前的冬至傍晚

节日的公交站台一片寂静

我沿着他雾水般陌生的眼睛

找到口袋中一张旧粉色纸币

看他消失在薄暮的街头，灯火渐次亮起

心中竟有目送恋人般轻柔

恍 惚 之 境

月已升至中天，我们仍立原地

四野空旷，风在树中隐现

年轻的母亲伏在父亲肩头

身后是漫长的夜和窘迫

我拉住妹妹的手，不敢用劲

怕弄疼这一小截嫰藕般的岁月

一只小甲虫又试图爬上茅草尖

父亲终于踩灭最后一个香烟头

抱起妹妹走在前面

我依到母亲柔软的左侧

再次小步跟了上去

明月依旧洒下均匀光辉

路的崎岖悄然隐没

那是2000年普通的一夜，年关将至

我们赶夜路去邻村的外婆家

那里备好了猪肉、粮食和一些钱

那时，那时啊

沉默含在亲人欲言又止的唇形之间

而贫穷，就像老人和孩子恍惚的梦

被月光消融得近乎透明

责任编辑林 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