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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摄影应远离伤害

2019-08-06张一诺刘盈含

林业与生态 2019年7期
关键词:野生动物摄影生态

张一诺 刘盈含

一只可爱的树蛙在雨中“举”叶当伞,“打伞树蛙”因“坚强倔强”走红网络。一只胖乎乎的小熊几经艰难,终于通过熊妈妈给它“设置”的考验,母仔并行于白雪峭壁之上,被网友感叹“母爱伟大”“成长不易”……

在公众所见的众多野生动物主题影像中,不乏一些看上去充满艺术美感与自然震撼力的图像,但在这些唯美图像的背后,却往往伴随虚假的手段与对野生动物健康乃至生命的伤害:那只“打伞树蛙”是将青蛙黏在叶子上,然后用喷壶洒水形成的效果。励志的熊妈熊娃,其实是母熊感觉无人机对它们形成威胁后被迫作出的应激反应……

走进大自然,去感受、记录、传播野生动物的美好,当属善举。但是,当名利诱惑让一些人欲壑难填时,拍摄纯净动物世界的初心也就布满了残忍与污渍。如何让野生动物摄影背后再无伤害?这是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大背景下,对社会公众生态意识和相关行业生态智慧的考量。

生态摄影必须体现“三性”

作为中国最早提出生态摄影理念并实践的人士,原国家林业局野生动植物保护与自然保护区管理司巡视员、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副会长陈建伟见证了中国生态摄影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发展过程。“从社会背景方面讲,生态摄影诞生于生态文明社会,是时代的产物。从具体载体讲,生态摄影就是生态文化在摄影界的具体体现。从通俗语言讲,生态摄影就是‘讲生态故事的摄影。”

野生动物摄影是生态摄影中的一个分类,其拍摄对象为野生动物。陈建伟认为:“生态摄影是集思想性、科学性和艺术性为一体的有机统一的摄影艺术。”

“思想性是生态摄影的灵魂。生态摄影要体现生命共同体的宗旨,强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生态摄影必须遵循生态伦理和生态道德,其思想内涵要符合生态文化以及生态文明建设的总体要求。科学性是生态摄影的根本。生态摄影要反映客观真实,符合生态环境原真性,拍下生态关系的原真性、野生动物的自然状态,这是基本点。艺术性是生态摄影的生命。越是艺术性高的生态摄影作品,就越能够达到教育人、感染人的目的。”

在野外拍摄过雪豹、怒江金丝猴、中华秋沙鸭等多种“国宝”的野生动物摄影师冯江说:“最好拍摄在完全自然状态下、不经过任何人为干扰的野生動物。”

世界动物保护协会高级科学顾问孙全辉说:“人类应当尽量避免直接或间接打扰野生动物。一方面,这将对野生动物的习性产生影响,甚至导致其行为或种群科学上的改变。另一方面,人类与野生动物频繁接触,会增加人类罹患一些疾病的几率,增大人们的健康风险。”

野生动物摄影必须拒绝伤害

中国生态摄影从20世纪90年代起步发展至今正不断完善壮大。

与中国社会经济高速发展同步,人们在解决了温饱问题后开始走入自然,去关心野生动植物及其与人类的关系问题。“从整体上看,这是值得肯定的好事,这种互动是社会进步的具体体现。”陈建伟说。

然而,尽管人们精神层面对生态文化的追求十分迫切,但不少人的思想意识尚未完全跟上,因此出现了“诱拍” “棚拍”等违背生态伦理和生态道德的不和谐音符。

“对于此类现象,必须及时、坚决制止和抵制。即使以‘喜爱为出发点与野生动物频繁接触,对它们仍然是一种伤害,更遑论种种猎奇和追名逐利的行为了。”陈建伟说。

2018年2月,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中国林业生态摄影协会、中国观鸟会等联合发布了《中国野生鸟类摄影行为规范倡议》,希望对野生鸟类摄影师的拍摄行为进行规范和指导,杜绝导致鸟类受伤、弃巢、影响育雏等行为。时隔一年,陈建伟认为,倡议应进一步修订、完善,“以尊重野生动物为前提,大力宣传生态摄影理念。”

拍摄野生动物至今已有11年的冯江坦言,入行之初,虽然并未走过“弯路”,但内心确实也存在过攀比心和功利心,希望自己能够拍摄到更完美、更独特的作品。如今,冯江的心态逐渐平和:“一张优秀的野生动物摄影作品,背后凝聚着摄影师无数心血。现在,我一般一年也就能拍出三四张真正满意的照片。”

用食物引诱鸟类,驱车追逐大雁、野驴等行为,毫无疑问会对野生动物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以及伤害。而将野鸟关在大棚中以营利为目的,并且往往伴随着未取得驯养繁殖许可证的非法来源,则是违反《野生动物保护法》的行为。其残忍之处在于由于非法猎捕、运输等原因,每关入棚中一只鸟,其背后往往会死去近10只它的同类。

孙全辉提出,建议加快推进相关立法,更有针对性地规范这一行业。“无论出于客观无知还是主观伤害,对野生动物造成的恶果都是一样的。”

生态摄影的“变”与“不变”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生态摄影也面临着“变”与“不变”。

在云南高黎贡山、盈江等地出现了“塘拍”。

“塘拍”有两种形式:一种是鸟在野外来去自由,人在掩体中等待缘分的到来。掩体搭建非常原生态,对当地自然生态环境和物种生存不会造成干扰。另一种是人们制造一个小环境,设置引水、喂食等环节,再让拍摄者隐蔽起来进行拍摄。

专家认为,第一种“塘拍”方式对鸟友好。第二种“塘拍”方式,在适度的情况下也是可以接受的。

多次去过高黎贡山、盈江考察的陈建伟说,这些地方交通闭塞、资源匮乏,当地群众脱贫致富的难度相当大,合理规范适度的“塘拍”可以算作当地的一种精准脱贫方式。正因为“塘拍”为当地群众带来了美好生活,他们自觉自愿地完成了从猎鸟到护鸟的转变。“在致力共同富裕的当下,我们要看主流,要看事物的根本发展方向。我亲眼目睹了盈江群众不断提高生态意识,不断提高生产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社会发展的认同度。”陈建伟认为,盈江的变化正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体现。

此外,使用航空无人机对野生动物进行拍摄,由此影响到它们的安全,也日益成为生态摄影出现的新问题。

“器”在变,“道”不变。陈建伟始终坚持人与野生动物、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这一原则。相关部门也及时叫停了无人机对野生动物的干扰行为。

冯江、孙全辉都呼吁媒体应进一步发挥作用:“一般读者只能欣赏图片之美,很难读懂美丽背后的‘操作。建议媒体从业人员多与相关科研工作者沟通,将不符合科学规律和保护常识的摄影作品剔除,不要进行传播。”

同样,专家们希望,国内外生态摄影赛事的主办方以及评委,也要正本清源,决不能在名利的驱使下将所谓“美的”而违反生态道德和社会发展要求的作品评为获奖佳作,因为这样的影响是恶劣的。

“除了‘三性,我认为生态摄影还具有现场性和历史性的特点。”陈建伟阐释说:“现场性,是指与其他类别的摄影相比,生态摄影特别要求去现场真实客观记录野生动物场景。很多灭绝动物或者生态关系的照片,后来都拍不到而成为珍贵的历史镜头,这就是历史性。”

陈建伟认为:“生态摄影就是用影像来反映物种与物种、物种与其生境间的相互关系,也包括人与自然的关系。生态摄影的目的,不仅为了引起人们的注意,更应引起人们的思考——生态的思考。可以这么说,生态摄影追求的不仅是一种画中景,更是一种画外意——画外的生态意义。”

陈建伟意味深长地说:“生态摄影要反映人与自然的关系,除了弘扬美好,也鞭笞丑陋,这是和大多摄影如自然风光摄影等只追求画面美不同的地方。无论美丑,只要它是对现实生态状况的积极思考就好。生活需要美,但不仅仅只有美。社会需要弘扬正气,但也需要鞭策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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