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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隋《龙藏寺碑》

2019-08-06许敬婷

文艺生活·中旬刊 2019年3期

许敬婷

摘要:《龙藏寺碑》研究成果虽已甚丰,但尚有可继续发掘之处。本文将从两个方面,梳理总结现有资料关于此碑各信息及研究现状。其一为对古代著录和现存拓本内容梳理,以便对此碑的基本状况作全面了解;另一为对当下研究成果的分类和总结,得以对自古以来饱受关注或争议的问题作出被当下学术界广泛认可的阶段性结论,以此为今后研究做基础。

关键词:龙藏寺碑;龙兴寺;张公礼

中图分类号:J29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9)08-0135-02

本文主要梳理关于隋《龙藏寺碑》的基本信息及当下的研究现状,这样的工作虽繁冗,但力求全面、有代表性并形成体系。对于进一步的研究应是有参考意义的。

一、基本信息

(一)历史著录

龙藏寺碑作为“隋碑第一”,历来受尊碑者重视。最早著录见于北宋欧阳修《集古录》,欧阳修指出该碑立于隋开皇六年;当时碑位于“常山府署之门”;对碑文内容与立碑目的做了简要记录;对其艺术风格做出概括:“字画道劲,有欧虞之体”。此外还发现两个重要问题:其一,该碑只知是张公礼撰文,不知书丹者姓名;其二,碑后所题张公礼仍用齐官称号,而立碑之时距齐灭已十年之久,公礼仍用齐官,不知为何。此后的著录中,诸家多围绕欧阳修的两个疑问讨论,或直接抄录他的说法;此外,对该碑所在的位置亦有争议。如:

(1)《金石录》

赵明诚《金石录》记该碑所立时间和撰书者,与欧阳修所记相同,未提及碑的位置和其他详细信息;

(2)《宝刻叢编》

《宝刻叢编》中摘录了《集古录》的内容;

(3)《会薤琳琅》

《金薤琳琅》中记录该碑为张公礼撰文,无书丹者姓名,与《集古录》一致,但又认为欧阳修谓“寺废与碑在常山府”是误书,该碑的位置在龙兴寺殿前,并称龙兴寺在隋名为龙藏寺,同时记录“其趺已没土中”;

(4)《金石林时地考》

《金石林时地考》记录该碑位于真定府,一作龙华寺,其余撰书者、时间等信息与《集古录》同;

(5)《石墨鐫华》

《石墨鐫华》记道,该碑在当时又称“真定府龙兴寺碑”,据此我们可判断此时碑应在龙兴寺内。其余信息与《集古录》同,作者也对张公礼称齐官困惑,但未发表己见;

(6)《金石文字记》

顾炎武的《金石文字记》中所记该碑位于真定府龙兴寺大殿内,并提到周围观音像等环境与空间信息,顾炎武经考证认为《金薤琳琅》与《集古录》所载的位置差异是“徙置之由”,即龙藏寺碑曾被迁徙,此观点也被当代学者认可。顾炎武对张公礼称齐官这一疑问亦有考证,他认为是“君子不降其志,时人亦不以为非”,即是张公礼“心之所主”,并就这种气节感慨“今人不及古人”。此外还发现,碑中有几处不能理通,断定为后人模刻之误,当代学者认为,若顾炎武就几处谬误而断定现存《龙藏寺碑》并非原碑而是被后人重新模刻,是不可取的,因为当时的碑志中存在谬误较多的例子不乏少数;

(7)《来斋金石刻考略》

《來斋金石刻考略》摘录了《会石文字记》的部分内容;

(8)《金石文考略》

《金石文考略》记录了《集古录》、《石墨鐫华》、《金薤琳琅》、《曝害亭集》、《金石文字记》、《销夏记》等的全部内容;

(9)《墨池编》

《墨池编》卷六记:隋龙藏寺碑开皇六年;

(10)《御定佩文斋书画谱》

《御定佩文斋书画谱》记该碑当时位于镇州安定县官寺,其余主要采用《集古录》的信息;

(11)《常山贞石志》

沈涛《常山贞石志》详细记录了该碑的尺寸、内容、位置信息;

(12)《庚子销夏记》

《庚子销夏记》记此碑位于真定府龙兴寺,并认为张公礼犹称齐官这种现象有先例可循;

除上述外,在古人讨论文房之物的《遵生八笺》、《长物志》中“隋碑帖”部分,亦提及此碑。可见此时期,文房中藏有该帖是斋房主人品味与文化身份的象征;另有查慎行《周桐野前辈以隋(龙藏寺碑)拓本见贻二首》等诗文传世,反映当时文人学习《龙藏寺碑》书法的风气。

(二)拓本

由于《龙藏寺碑》历史久远,自然外力的侵蚀加之捶拓甚多,导致日久漫漶,因此其早期的拓片格外珍贵。

现存最早的拓本为上海图书馆藏明初拓本,此拓本传世最久、存字最多、捶拓最精,为国家一级文物。该拓本较近拓多出七十八字,清代康熙年问由黄云藏,同治间归嘉兴唐翰题,后归沈郑斋。由莫友芝署端,费念慈题签。有黄云、沈树镛题跋,唐翰题校记。

明初的拓本还有王懿荣藏残本,该本缺四行“下坐斯来舍”后廿八字,张彦生用嘉道黑墨精拓本补全。较早的拓本另有端方旧藏本,用墨过浓,装裱乱,题为宋拓实为明中期拓。

国家博物馆藏的两种拓本亦非常珍贵。其一是郭尚先跋本,前有王汉辅题“隋龙藏寺碑”,罗振玉题“明初拓龙藏寺碑”,后有郭尚先跋语,递藏有序。另一是曹溶藏本,惜为残本,缺五十六字,后有张廷济、赵烈文等跋。

通过以上对隋龙藏寺碑的著录情况及拓片信息的梳理可知:该碑全称恒州刺史鄂国公为国劝造龙藏寺碑,立碑时间为隋开皇六年(586年)十二月五日,现存于河北省正定龙兴寺内,北宋欧阳修时曾位于“常山府署之门”,位置可能经历过迁移。碑文为正书,书文俱佳,文体骈丽,书风道劲,有欧虞之体。由于碑体日久剥蚀,诸如书丹者为何人,撰书者为何以齐官自称等细节问题,成为千百年来学者反复探讨的话题,因此,其早期的拓本更显得尤为珍贵。

二、研究现状

当下对于龙藏寺碑的研究,主要基于古人著录和现存拓片。下面将现有研究成果按照研究所涉的问题进行分类、梳理:

(一)最热门的话题——艺术价值与历史地位

叶昌炽在《语石》中说:“隋碑上承六代,下启三唐,由小篆八分趋于隶楷,至是巧力兼至神明变化而不离规矩。盖承险怪之后,渐入坦夷,而在整齐之中,仍饶浑古,古法未亡,精华正泄,唐欧、虞、褚、薛、徐、李、颜、柳诸家精诣,无不有之。'可谓是对隋代书法极为准确地概括,《龙藏寺碑》作为隋碑第一,其作用与价值亦在于此。康有为更认为《龙藏寺碑》不仅是隋碑第一,更是集六朝之大成:“隋碑渐失古意,体多阎爽,绝少虚和高穆之风。一线之延,唯有龙藏。”王澍(虚州题跋》中说此碑“书法道劲,无六朝险陋习气,盖天将开唐室文明之治,故其风气渐归于正。”这些评价无不表现出《龙藏寺碑》在从南北朝到唐代书法风格的演变过程中有着重要的地位。

汪庆正在《隋龙藏寺碑》阐述了该碑的地位,认为隋朝是一个楷法规律承前启后的时期,《龙藏寺碑》正说明这点。虞晓勇在《婉丽道媚平正冲和一(龙藏寺碑)中的隋代石刻新书风特征》认为它是一部充分表现隋楷新风的名作,但价值绝不限于个案光辉,而是在书法史上有极重要的地位。

(二)最久远的困惑——张公礼是否为书丹人

最早的拓本中“齐开府长兼行参军九门张公礼之”后缺一字,所缺的字是“撰”还是“书”呢?《集古录》、《金石录》、《会薤琳琅》、《会石文字记》、《正定府龙藏寺隋碑跋》均认为系张公礼撰,《书诀》则认为是张公礼书,而王澍的《虚舟题跋》又持为撰为书皆不可知的态度。

现代的研究中大多对此争论仅作简单述说,少有深入明确的论断。刘友恒、梁晓丽在《隋龙藏寺碑琐谈》一文认为末行“之”字后当为“撰”字,且此碑未刻书写人姓名。隋代碑志中亦存在有撰无书的情况,或许这便是历史为我们留下的永久的谜题。

(三)拓本及碑文内容

关于《龙藏寺碑》现存拓本的情况,汪庆正在《隋龙藏寺碑》一文有详细说明,并将上海图书馆藏明初拓本进行校勘,与《金石粹编》中的记录和端方藏本的内容进行了比较,并将明初拓本与清乾隆拓本各绘出碑下部损裂处的示意图以便比较。

关于《龙藏寺碑》的碑文内容,由于碑体的剥蚀和拓本的残损,使得各处的记录不尽相同,其中录文较完整者有清王昶《金石萃编》、清沈涛《常山贞石志》及文物出版社所出历代碑帖法书选之《隋龙藏寺碑》,然三书所刊碑文均有误、漏。刘友恒、梁晓丽在《隋龙藏寺碑琐谈》中第一部分,得出了较完整准确的释文,具有参考价值。

(四)基于考古發现的再探讨

随着考古不断深入,对《龙藏寺碑》的研究也更深入广泛。如更早拓本的发现解决了碑文内容校勘工作,提供了更多论据。

最重要的是1987年对该碑进行升高并修建碑楼,施工清理时,发现碑座下有缺首龟趺座,刘友恒、梁晓丽在《隋龙藏寺碑琐谈》中对该龟趺座的尺寸、样貌进行了详细描述,并称此为龙藏寺碑原碑座,亦是明都穆《金薤琳琅》所记“其趺已没土中”的趺座。现已经将碑身置于龟趺座上,修复后碑座至碑首通高324厘米。根据此龟趺座距地表的深度和周围地面上升速度,可对龙藏寺碑自府署之门回移隆兴寺的大概时间进行辅助推测。

三、结语

有关《龙藏寺碑》的研究,对古代著录的发掘已较充分。当下研究涉猎的问题多为古人探讨的重要问题,考证时论据也多为古人著录中的信息,这些问题的讨论己较成熟。

接下来更多发现一方面有赖于实地考察和考古发现,如上文中提到的龟趺座的发现、发掘和测量从而确定该碑位置移动的信息,这些信息是古人难以掌握的;另一方面,需更充分利用信息进行结合、类比,如可将《龙藏寺碑》和与它一同著录的其它碑类比,甚至不仅依靠对传统著录的发掘,《尊生八笺》、《长物志》这类记录、相关诗文的感慨可使我们从文化史、接受美学等角度进行新的讨论。

其次,《龙藏寺碑》虽碑身残损,不见原貌,但庆幸的是仍处于它原来的环境空间内,没有经历较强的损毁或人为搅乱,保存相对完整并经过科学保护。这样的条件使得我们在研究中可不仅局限于类似图像、形式、材料、铭文等内部信息,还可把目光扩展到其产生、展示的条件和环境,甚至是赞助人、社会、文化、宗教等外部信息上来,形成关于“空间”的概念。如此一来,我们便将注意点从单一的一座碑转移到它与他者的关系,打破传统的类别概念,使其自身的内容和形式与其他外在属性相综合,从而使我们对它的认识更全面深入。类似“书丹者为何人”这样的“千古谜题”,或许只有更古老的拓本被发现才能解决,找到答案的概率微乎其微,亦或是原碑本就无记录,因此找到答案也无从而谈。但这正是历史的美妙之处,它用一个小小谜题将千百年来的志同道合之士联合起来,这也是《龙藏寺碑》除了极高的艺术和历史价值之外的独特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