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共生哲学理念的城乡互融路径初探

韩凝玉，韩子棹

(1.南京农业大学园艺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5;2.西安交通大学城市学院,陕西 西安 710018)

0 引言

2017年党的十九大报告首次提出城乡融合发展理念，并实施乡村振兴战略[1]。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八次集体学习时强调,在现代化进程中，如何处理好城乡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现代化的成败[2]，因而城乡文化关系问题是在城市化进程中必然出现并亟待解决的重大实践问题[3]，即城与乡是乡土再生、环境共生的展现。“农业不是城市的问题,而是城市的希望,”[4]正如芒福德所认为的城乡需有机结合[5]。

原欧盟委员会德洛尔曾说:“Agriculture that is more important than currency, because agriculture is ‘culture’(农业比货币更重要,因为农业就是‘文化’)”。农是人类生存的源泉所在,一个国家和民族基本的表现,是人与自然共生的典型模式。中华民族有人与自然理想的共生模式:桃花源[6]。中华民族理想的人居环境在持续不断的“桃花源记”这类图景中展现理想之梦[7]。理想乡论、乌托邦、桃花源、伊甸园、极乐净土中都包含农的要素。城市离不开农村,农村培育着城市,城市的发展,取之天地,用之于大地,最终回归于大地[8]。

如今农村的生产条件改变,撤村建镇,但最不应该失去的是人与自然共生的生活原型[9]。马克思在《哲学的贫困》中认为,城乡关系改变会带来整个社会的改变[10]。从分离到融合,从对立到共生,城乡关系对整个社会发展起着关键性的作用[11]。因而,探索城乡关系的融合路径、发展动力以及两者的互融本质关联与内在规律性关系[12]是学界探索的焦点。借鉴共生哲学分析城乡互融关系的多样共生方式，以期构建其多层面理论与实践的延展。

1 城乡的共生哲学

1.1 共生思想

共生(Symbiosis)概念由德国微生物学家Anton deBary于1879年首次提出,指两种生物由于不能单独存在而生活在一起[13],或一种依附另一种,两者各获得利益的现象[14]。其本质是不同生物密切生活在一起[15],异种生物之间按某种物质联系而生活在一起,体现生物间联合适应复杂环境形成互相依赖和互惠互利的紧密关系[16]。

共生不仅属于大自然普遍现象,也是大自然演进和多样化的摇篮[17]。人类出现之前的地球万物间构成紧密无间的共生系统(Symbiosis),物种之间相互频繁交换能量、信息和资源而形成高效利用有限的资源获取生存和壮大自身的共生系统[18]。孔子说：“吾道一以贯之”(《论语,里仁》)[19]。在这和谐之中,“一真”(One Truth)贯通一切,一切均结合为统一整体。李思强在《共生构建说论纲》中指出,《周易》的生生之谓易,生生包含共生的价值选择[20]，体现整个宇宙生命相因相成、万物感应的共生精神[21]。共生哲学涵盖社会与生活、人与自然、地域与全球[22]、宗教与科学[23]、理性与感性、异质文化的共生等不同层面的共生[24]。

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青田稻鱼共生系统是典型的共生系统体现[25],表达稻田养鱼、鱼又养稻的基本内涵,其利用稻田生态系统的物种竞争和能量转换,不仅使稻谷增产,而且使鱼种增多。稻养鱼、鱼养稻反映稻鱼共生系统的良性循环,并产生较高的经济效益[26]。日本哲学家、建筑大师黑川纪章先生在《新共生思想》中认为, “共生”一词是将佛教“共存”和生物学“共栖”重叠组合创造出来的概念[27]。 在矛盾的内部竞争关系中建立,在相互对立的同时又相互给予肯定[28]。“强调生命共同体的共生价值”。21世纪是“生命原理”时代，突出特点就是人与自然、科技与人文等之间由冲突走向共生[29]。城与乡相互依赖、不同文化、历史与现在、工业与农业共生等[30]。

1.2 城乡共生关系的发展脉络

共生理论是适应新时代要求的哲学思维方法,关注发展的整体性、有序性与和谐性[31],淡化对立性。其核心价值是共同进步、自由、幸福、全面发展[32],融通、互补、统一、共存有机一体的和谐关系[33]。这种自然界生生不息和高效利用自然资源和能源的主要内在机制是城市应该模仿学习的对象。

共生理论也是建构城乡共生式发展的核心理论渊源[34]。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城乡关系的演变从无序到对立、互联、统筹和互融的历史发展逻辑[35]。霍华德在《明日的田园城市》提出,“城乡磁体”是建立在互补基础上的城乡结合体[36]。城乡共生是在政策指导下两者合作与分配的高效协调机制。发达国家己基本实现城乡一体和农村现代化[37]。梳理其经典理论如表1所示,为我国城乡共生关系走过共生达到有机统一的研究提供支持与借鉴。

表1 城乡关系核心理论的发展轨迹Table 1 The development track of the theory of urban-rural relations

从表1可以看出,国外关于城乡关系理论脉络的形成与发展遵循“城市出现、城市偏向、乡村偏向、城乡一体”的基本轨迹[38]。即城乡趋向“合于自然之道”,两者生存与发展由协调走向冲突,又在新形态上实现具有上升、前进的共生趋势。表明缩少城乡差距进而走向城乡均衡发展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要求。

面对转型期中国不断涌现出的城乡发展的新问题,从共生理论视域分析城乡二元结构提供观察视角和解释性框架,以此建构城乡融合共进的必由之路，从而实现生命良性循环和可持续繁荣与发展的有机统一。

2 构建城乡共生的多样化方式

城乡共生表达两者栖居共生良性互动关系,二者共生融合才能实现城乡一体化。吴飞驰认为,共生在于多元和一元的统一,承认异己建立平等、公正、互惠和谐的共生机制[39]。长江学者张康之认为,合作是一种社会生活形态,是有着明确方向的连续性过程,在合作中考虑总体收益,其结果上是合作各方的互惠互利及社会整体利益的增益[40]。关注城乡的共同发展主要体现为城乡的双向交流与合作补益,即对双方发展过程都起到了支持、补充与服务作用。这种栖居共生关系所代表的是具有张力的文化生态,城乡的共生价值在于其包容性和多元性。以下从宏观层面和微观层面分别对城乡互融多样化共生方式予以解析。

2.1 宏观层面的城乡多样化共生方式

霍华德提出理想城市应兼有双方优势成为城乡结合体,即田园城市使人们享受社会和自然的关怀[41]。虽然很难实现霍华德(Ebenezer Howard)提出的田园城市,但其对探索城乡关系与农村转型问题具有很大的启发价值。

城乡关系是多个子系统共同组成的复合的共生系统[42]。在城乡间存在着人口、资本、资源、知识等不同物质要素和信息的复杂多样的交互过程,故而城乡共生模式更具多样性。因此,根据共生理论,城乡互融的多样化共生方式主要包括保留、替代、填充、重构如图1所示。

图1 宏观层面城市与乡村多样化共生方式Fig.1 Macro-level urban and rural diversity symbiosis

对于保留而言,一般是指在自然地带和农村地带保留原有耕地继续从事农业生产,同时在城市中也保留农业。将农业景观作为城市中异质景观予以保留,不仅丰富景观类型,而且还保持环境生物多样性[43]。例如北京大学俞孔坚教授在沈阳建筑大学的景观规划设计“稻香溶入书声”就是保留共生典型。替代是将农业的生产性功能融入城市增加景观多样性。[44]不仅普及对食物生长的认知,而且提供更多亲近大自然机会。上海植物园将部分观赏类景观替换为果蔬等生产性景观取得很好的社会效果。填充是将农业植入市区，由于开发时间不同而闲置的土地,在有限期内将其有效利用。例如底特律居民自己开发闲置土地,并将收获的果蔬与邻里分享[45]。重构是突破城市现存形态构建新单元,将农业作为一项重要的生态设计策略整合进生态城的整体规划中进行新型城乡共生发展。

可见,农业并非融入城市某一特定既有空间[46],而是与现存城市空间网络体系整合,与城市道路、绿色基础设施、食物系统等紧密结合,通过保留、替代、填充、重构的整合方式构建集社会效益、经济效益、环境效益于一体的多样化共生状态。

2.2 微观层面的城乡多样化共生方式

在城乡间有物质信息的复杂互动过程[47]。乡村融入城市需要转换形式，并提供与城市多种共生方式。因此,城市和乡村在微观层面的共生模式具有多样性。

图2 微观层面城市与乡村多样化共生方式Fig.2 Micro-level urban and rural diversity symbiosis

在空间构成方面,从乡村到城市,依次分为自然地带、农村地带、近郊区、一般城市区、城市中心区、城市核心区，如图2所示。

在自然地带和农村地带,体现务农,保留原有自然农村的耕地地带,以耕种和机械化操作的自然耕种农田和农场方式专门从事农业工作。近郊区和一般市区主要有农场、共生产业园、农业公园、市民农园等多样化共存方式[48]，通过填充、替代、重置方式体现游农。例如家庭农场通过租赁一定面积的农地,与家人共享务农乐趣,在修身养心时候又增加了归属感。城市中心、核心区主要有农业社区、农业校园、阳台花园、屋顶花园等多样化共生方式,以置换、替代、填充来体现乐农,即将农业作为副业、兴趣爱好,城市农地保全。同时,从郊区到城市农业也可以利用温室、无土栽培、垂直花园等技术手段来进行农业生产。从城市到乡村,通过保留、替代、置换、重构方式体现乐农、游农、务农,向乡村学习。通过农作体验、游览学习,不仅培养对于自然的热爱,而且也丰富了农业知识如图3所示。

图3 城市向乡村学习的过程Fig.3 The process of urban learning in the countryside

在城市范围内,农业社区是指将农业融入以居住功能为主的住区空间,社区与农业相互补给、相互依存、彼此共生。农业为社区提供其所所需食物、提高本地食物安全指数,城市农业活动为居民提供新的生活样式，并激发邻里的互动交往[49]。例如利用社区中的分散空间,社区公共绿地、街道、宅前屋后、自家庭院、建筑外里面等植入农业[50]。例如天津大学张玉坤教授对农作物种植种类及其适宜种植空间进行研究如表2所示。

表2 农作物种类以及适宜种植空间Table 2 Crop types and suitable planting space

农业公园将农业以置换、重构等方式融入城市成为生产性景观,并提供资源高效的生态环境教育。由于农业最根本的生产属性,将观光、休闲与生产性结合,不仅极大吸引多样化人群、多元化的利用方式,而且也激发场地的生命活力。市民农园是市民认购、农民种植管理,收获产品为市民所有的一种共生方式[51]。为居民提供参与农业生产、体验农耕乐趣的场所,是城乡经济互补的一种有效方式。日本市民农园开展较好,人们参与农业生产活动的积极性较高。农业主要是以家庭为基础、以农户为单位的小规模分散、租用期限比较短、周转快的经营类型[52],体现日本市民农园高利用率特点。农业校园是将农业以保留、置换、重构方式与校园共生。在新校区建设主要采用重构方式,在已有小区主要采用保留、置换方式共生。根据校园功能、交通、建筑密度、日照、使用需求等因素营造农业景观,利用传统农耕种植方法、高科技生态农业种植、堆肥、污水处理等技术创造适宜的校园景观。例如中国美院象山校区校园的农田景观、沈阳建筑大学的稻田景观、麦吉尔大学食用景观和瓦格宁根大学生产性景观都是很好的例证。屋顶花园是屋顶绿化的新发展,是以填充方式在绿化功能中添加生产性功能的农园,欧美发达国家屋顶花园理念及技术日臻成熟,己经形成其固有的模式[53],并且在世界上一些缺少食物或关注食物安全的城市有所发展。农业产业园一般是在郊区以重置和替代的共生方式体现,可作为原材料融入产业园循环生态经济系统,在促进可持续发展意识下的循环经济和生态系统的平衡稳定[54]。例如北京市蟹岛绿色生态度假村,以农业园养旅游店、以旅游店促农业园，集养殖、旅游、加工、休闲与观光[55]为一体的休闲农业生态度假村巧妙地保证了农业与旅游的互补与融合。

城乡共生是弥合两者冲突与鸿沟朝一个方向推进。乡村融入城市需要转型发展多样化形态,以适应城市综合体,城市吸收乡村农耕文化,拓展农业内涵与价值[56]、包容乡土记忆达到精神共同体,共同促进两者共生发展，形成内发性秩序。与此同时,城乡共生依旧面临对农业的思维观念的转变、规划师与当地政府以土地利用配置的不同创新形式等,只有这样才是自下而上观念变革与自上而下的官方规划的和谐共生。

3 结束语

城与乡两者是相互开放、多元互动的关系,城乡共生的哲学理念是对现状的弥和与修缮,城乡共生要尊重社会生态系统的平衡,更需要从根源上对文化层面、社会层面、空间层面不同起源、不同状态、不同价值观的多层面的共生、认同与包容。需要城乡间包容异样,在互动交流中共同促进发展的有机和谐状态[57]。换言之,城乡关系不是先进与落后、改造与被改造的关系,而是功能各异、优势互补、融合发展的和谐共生关系[58]。

21世纪是人类与自然、内心与生命为基调的时代,是城乡在共生哲学中有机复原人与自然的时代。未来是一个有机、富有生长弹性和健康的生存环境,一个把人工环境和自然环境很好地结合起來的昭示城乡栖居之生存理想。期望科学的发展促成桃花源理想图景,促进互动包容、接纳欣赏[59]以多元共生期待“天堂”下落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