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书入画意纵横
————石君一写意花鸟画
2019-08-04王平
文/王平
“人看花,花看人。人看花,人到花里去,花看人,花到人里来。”
————摘自金圣叹《鱼庭闻贯》
浮香绕曲岸 124cm×248cm 2018年 石君一
我曾经碰到一个圈外人在酒桌上对我发了一个高论。当时他借着酒劲对我说:中国画,我懂。我听了,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就有意逗他:那你懂多少?他来劲了:我全懂,不就是一个问题吗?我很好奇:一个问题?一个什么问题?他哈哈大笑:你们中国画归根到底就是一个问题,那就是继承与创新。当时我的内心是五味俱全。对于中国画而言,这确是一个基本课题,但又是往往挂在嘴边,却没有在内心扎根的课题。尤其是继承这个方面,在当下这个崇尚创新的时代,很多人把传统当成创新的包袱一脚踢开,以图轻装上阵搞创新,结果东撞西撞,成绩寥寥。当然,还是有一些人,希望继承传统,发扬传统,走传统出新的道路。但是,由于当下中国画的传统派末流,狭隘地理解传统,固守陈旧的视觉形式,作品了无新意和生机,而这个群体又是如此的庞大,泥沙俱下,一些有追求的传统派很难被区分出来。但即便如此,面对各种误解和否定,他们还是选择了坚持。写意花鸟画家、浙江省美协副秘书长石君一就是这个行列中的一员。
在我的印象中,石君一是一个平易做人、平实为艺的艺术家,是一个走正路、不骛远的艺术家,是走在厚积薄发的艺术道路上的艺术家。
石君一的花鸟画,总体而言,属于延续传承文人画写意传统。其画气韵古雅,格调清新,有传统气派和风神意象。画路清晰,法统地道,一则是以书入画,注重书法用笔;二则是讲究水法墨韵;三则拟象简括单纯;四则合诗、书、画于一体。可谓纯然之中国画传统表现也。
石君一的画,整体上都体现出以书入画的特点。书法入画是中国文人画的一个优秀传统,但我们不能因此认为书法入画对于今天没有了现实的意义。由于毛笔退出了书写的实用年代,现代人除了中国书画家外,已很少触摸毛笔,甚至很多中国画家也在书法上有很大缺陷。不少有识之士指出,当下中国画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书法的问题。从这个角度来说,石君一写意花鸟画所体现出来的以书入画的特色是其重要的长处,是其作品的显著特点,是其明确的追求,是成就其绘画的一个根本。甚至可以夸张地说,有君一的书法才有他的画。我在《画家书法》一书的后记中曾写道:“画家必须是书法家,一个中国画家的成功往往决定于他的书法。画家书法往往重视视觉上的外在形式,同时,他们也将绘画中的笔法、墨法、构图法带进书法创作,丰富了书法的表现力。但画家的书法也往往太过于重视形式感,而在传统基本功上先天不足。”君一的书法有画家书法的长处,又有书法家的功力,因为,他首先是个书法家。这是一个在书法上有着较为深厚临池功底的书法家。他的书法以行楷书见长,其书,中规中矩,古雅清正。这得益于金鉴才先生的教诲。看他的画,就如同看见他在写字,仍然是讲用笔,讲力度,讲气韵。
香冷入瑶席(指墨) 90cm×36cm 2017年 石君一
春憩 69cm×46cm 2018年 石君一
寒梅幽栖 68cm×45cm 2018年 石君一
对于石君一来说,注重书法用笔,讲究水法墨韵不仅是艺术表现的手段,亦是其艺术审美的重要内容。如他的《菡萏香远》,笔墨所到,非常概括地写出荷叶、荷花、荷干的意象,同时,在笔墨品格的追求上倾注更多心思。在用笔上,他方侧互用,徐疾有度;在用墨上,浓淡相现,破、泼并用。圆、厚、重的线条,淋漓、空灵的水墨,以其自身的点线面的节奏,黑白灰的层次,疏密开合成“以少胜多”,富有韵味的笔墨世界。古往今来,对笔墨语言的深化与革新是中国画家乐此不疲的学术课题。对石君一而言,挖掘传统笔墨的多样表现的可能性是一方面,追求笔墨具有表现题材之外的独立的审美价值是另一个方面。当下很多人(甚至是中国画家)对笔墨的认识也是非常有限的,“笔墨等于零”的大争论以及对黄宾虹评价褒贬不一等现象的背后,就是笔墨问题带给当下人的困扰。事实上,欣赏传统中国画,绘画题材决定的是一个显性内容,还有一个就是笔墨决定的隐性内容。或许,欣赏者更在意和玩味的就是这个隐性内容。笔墨成为欣赏内容的桥梁是中国的比德文化传统。因为比德文化,美石成为了玉,并被赋予“九德”,于是,挂一块石头,就不是简单的装饰行为,这是包含有“君子佩玉”的有意味选择,是人借助石头表达一定的思想追求。同样,笔如金刚杵、如屋漏痕、如锥画沙等等,就不仅仅是用笔方式的形象概括,它还具有审美品味的内容性特征。画家在笔墨运用中所投射的审美追求成为欣赏者努力寻找和接受的重要信息内容。体味笔墨的质感,你或许内心生发“枯而寓润”“刚而含柔”等这样的审美意味。从这样的角度切入,我们才能真正把握石君一看似传统的写意花鸟画的价值,即这种艺术指向带有浓烈的知识精英特点。
梅花(指墨) 141cm×36cm 2017年 石君一
荷塘香风 136cm×69cm 2018年 石君一
我还想说说石君一写意花鸟画的题材。他的画,以梅兰菊竹和花卉等文人画常见题材较为多见,画的题材应该说不宽,但他以“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思维,专注于传统题材的意境出新。例如,他对八大、徐渭、吴昌硕、齐白石等写意大家那里取法甚多,但他的研究、学习、临摹,是为了领悟传统绘画精要。他一方面深入细致地求与古人合,另一方面,他也认定“笔墨当随时代”,在传统神韵和个人情调之间寻找一个合适的契合点。在“形而下”的技术层面,他很注意材料上笔、墨、纸、水的得心应手,注意线条的弹性、轻重、徐疾,注意表现对象细节上的处理。如他《花影摇春》,大胆落墨,小心收拾。写干是破锋直走,写叶是纷披纵横,但对点睛的小鸟,画面的结顶等处是小心收拾。又如他画的《三径寒色》,对兰叶的长短、粗细、疏密、穿插也是小心翼翼地收拾。可以说,他的绘画语言,紧紧围绕着“笔墨”做文章,“形而下”的“步步为营”使得“形而上”的气格自然天成。在他的画中,一些大家身上不好的习气如八大的酸气,徐渭的戾气,缶翁的邋遢气,白石的孩童气被坚定地拦在门外,他的笔墨之间传递出合理合法,有情有趣的清新雅正,健康阳光的气格。同样,《高冠鸿云》的酣畅意兴,《陶潜诗意》的虚实相生,《秋趣图》的绵密温润,无不以其书法的功力与写意的本色相承合,在内涵和外在这两维的艺术生命里生发属于自己的那个艺术维度。这个维度既与古典文人画情趣拉开了距离,也与世俗大众审美趣味相去甚远。
在当下艺术界的种种喧闹与盲目追风中,石君一能立定精神,尊重传统,不盲目从新,不翕然尚变,从容扎实地走着自我的艺术道路,这是难能可贵的。艺术说到底是一种生命状态的文化暗语。石君一坚定地传承着传统,体现出冷静的审美追寻与执着的生命意志。对于当下的中国画来说,他这样的艺术实践是值得我们关注的,某种意义上,这样的精神寻找,才是我们民族文化艺术“还家”的希望。
荻花秋瑟 91cm×34cm 2017年 石君一
翠影萧萧 133cm×66cm 2018年 石君一
得气之清 70cm×46cm 2018年 石君一
明珠滴露 90cm×34cm 2013年 石君一
南山秋菊 136cm×33cm 2014年 石君一
秋艳擎云 68cm×33cm 2015年 石君一
蕉阴 70cm×48cm 2019年 石君一
荷塘夏凉 69cm×45cm 2014年 石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