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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造都市圈增长极:定位、功能和建设路径

2019-08-02李宇嘉

中国房地产·综合版 2019年7期
关键词:城市病增长极行政区划

李宇嘉

摘要:打造都市圈成为国家战略,以北上广深等超大城市为引领,未来全国将形成围绕30-50座大城市的都市圈,它们已经成为我国新的经济增长极。基于人口、产业、基建集聚,都市圈也是激发内需、夯实消费主导的重要载体。而且,借助“集聚-辐射”效应,都市圈还很缓解“城市病”、促进大中小城市和城乡协同发展。当前,基于行政区域限制的经济竞争和公共服务配置,这是都市圈建设的最大障碍,而作为承接上海纾解出的资源,促进“环上海”发展的“沪嘉一体化”,正在探索打破要素自由流动、实现互联互通的体制机制,值得学习借鉴。

关键词:都市圈;增长极;消费主导;城市病;行政区划;沪嘉一体化

中图分类号:F293.3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001-9138-(2019)07-0019-23 收稿日期:2019-06-06

1都市圈是我国经济增长极

今年以来,我国都市圈建设按下“加速键”,比如粤港澳大湾区规划落地、国家发改委公布培育都市圈的指导意见。5月13日,国务院审议《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国内最大的都市圈一体化启航。这距离去年11月“进博会”上,习主席宣布支持长三角一体化发展并升级为国家战略,不到半年的时间。5月22日,首届长三角一体化发展高层论坛在芜湖开幕,长三角“一市三省”(上海、浙江、江苏、安徽)26城主要领导参加,共商一体化示范区建设、教育医疗、交通等民生实事互联互通。这标志着,长三角一体化正式落地,也是继共建一带一路、长江经济带战略、京津冀协同发展、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等之后,第五个国家级区域发展战略。

作为国家级战略,包括长三角一体化在内的都市圈,承载着城市群发展“火车头”、多维度深化体制改革、进一步扩大开放等多重使命,并借此继续完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破除我国高质量发展阶段的制度性阻碍。一般来说,由高速度转向高质量,尽管全国经济增长步入中高速增长的新常态,但区域经济增速分化。围绕更高能级、更高等级城市,而打造的都市圈、城市群,这是我国经济新的增长极。根据经合组织(OECD)的报告,由于发达国家大城市和城市群人口继续增长,促成劳动生产率年均2%-5%的增长水平,这是这些国家长期均衡增长水平能保持的关键。未来,即便我国告别高增长,但几个大的增长极稳住了,经济增长的底部就有支撑。

2城市化“下半场”我国将出现30-50个都市圈

发达国家都市圈发展的经验表明,当城镇化率在30%左右时,城镇化开始出现加速度推进,主要表现为中心城市壮大;当城镇化率超过50%以后,中心城市的辐射带动功能显著增强,中心城市与周边中小城市(镇)开始加速形成都市圈。2011年以后,我国城镇化率加速推进至50%以上,城镇化开始进入“下半场”,即“大城市化”“都市圈化”。目前,我国京津冀、粤港澳、长三角等三大城市群,以5%的国土面积占比,集聚了近25%的人口,产出超过40%的GDP,是我国当之无愧的绝对核心和增长“压舱石”。中国新型城镇化研究院与清华同衡规划设计研究院共同发布《2018年中国城市圈的发展研究报告》显示,都市圈划定的基本门槛是:中心城区人口规模500万人以上,而且在1小时通勤圈内,人口密度超过1500人/平方公里。

按照上述標准,除港澳台地区之外,报告在全国识别出了34个都市圈。根据国家发展改革委规划司参与的一项研究报告,按照GDP规模,我国排名前30位城市的GDP全国占比达到42.5%;按照主板上市企业数量,排名前30位城市的全国占比高达69.7%,其中排名前三位城市的全国占比达39.6%;按照制造业辐射能力,排名前30位城市的货物出口全国占比高达74.9%;按照机场便利性,排名前30位城市的旅客吞吐量高达81.3%;按集装箱港口便利性,排名前30位城市的集装箱吞吐量高达97.8%;按高等教育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的211、985大学数量全国占比高达92.8%;按医疗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的三甲医院数量全国占比约为50.2%。

未来,以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为引领,以全国30-50座城市为核心的都市圈构造已轮廓初显。严格来讲,GDP占全省达到20%以上的城市,并开始扩展建设区范围、交通外联,以这个城市为中心城市的都市圈已形成。比如,近期退出住房限购政策的南京市高淳区,这个2013年才撤县划区的行政区域,距离南京主城区以南100公里,它应该是大南京都市圈的外围卫星城或外围城市;再比如,笔者所在的广州市,新建商品房供应量占全市80%的增城、从化、花都、南沙,属于外围“新四区”,占全市行政面积的70%,距离主城区20-50公里不等。主城区和外围“新四区”,应该就是大广州都市圈,而广佛同城则是另一个层面的都市圈。

3都市圈将是消费内需的主战场

如此来算,随着“抢人大战”的推进,人口流动进入“存量人口”博弈的下半场,人口向经济发达地区聚集仍然是大趋势。再加上,我国正在告别投资和出口这两大传统的增长动力,开始转向打造消费主导增长新动力,全国也必然会形成30-50座城市为核心城市的都市圈。这其中,地域相邻、人缘相亲、文化相融、经济相通的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京津冀一体化等三大都市群,分别以2.2%、0.6%和2.3%的国土面积集聚全国19.2%、12.4%和9.7%的经济总量和11%、5%和8%的人口,成为经济增长的第一“火车头”。当然,这三大城市群中的每一个,人口都将超过1个亿,按照都市圈的定义和门槛值,其内部将会形成多个都市圈。比如,大湾区内部就有深港合作、深莞惠、广佛同城、广佛肇等都市圈,长三角内部有环上海、环南京等。

另外,近年来在国家层面,依据经济体量、辐射能力、战略任务和支点,我国已规划了9个国家中心城市,各省也在打造“强省会城市”,区域中心城市,以形成地区增长极,都市圈正在全国各地兴起。另外,近年来国家反复强调,要因地制宜推进城镇化,作为城镇化最后一块版图,特色小镇、乡村振兴也备受重视。未来,我国将形成“城市群-都市圈-中心城市-大小城市协同发展-特色小镇-乡村振兴”的战略格局和全尺度的空间组合链条,这就是尊重城市发展规律与结合我国特殊国情的城镇化新路径。都市圈“火车头”功效的发挥,一方面有赖于集聚和辐射效应。2018年,最终消费支出对我国GDP的贡献率为76.2%,2019年或将超过80%。而借助人口、产业、基建集中和集聚,都市圈成为激发内需、夯实消费主导的重要载体。如表1所示。

4都市圈将破解城市病和实现协同发展

都市圈发展,既突出内部的强核城市,又强调圈内大中小城市的协同发展;既需要核心城市的引领带动,也需要高质量的中小城市众星捧月。都市圈的战略规划下,中心城市能成为圈内的核心,必须要保障这个核心城市在圈内的“首位度”。因为,只有它发展了,先集聚人口、高端产业、轨道交通等资源和要素,才能形成辐射效应、分工效应,带动外围中小城市(镇)发展。而且,在规划上,都市圈的发展能够一定程度上缓解城市病,释放核心城市的集聚能力。比如,大家常说的城市拥堵,我们的选择是减少人口,还是造更多地铁,提供更加便捷的通勤条件?毫无疑问是后者。如果特大城市中心城区可以实现任意地点,500米范围内必有地铁站。那么,时间越来越宝贵的情况下,面对无缝对接、高效率通勤的地下轨道,即使是政府官员和企业高管,也会选择乘地铁上班。可以想象,那时的地面交通将不会再拥堵。

这就是纽约、东京、香港已经实现的场景。有数据显示,在轨道交通、公共(电)汽车、小汽车、出租车四种主要出行方式中,东京圈轨道交通出行比例为59.6%,东京都区更是高达78.4%,而北京这一比例仅为22.7%。原因在于,北京市轨道交通运营里程较短,路网密度明显较低。高德地图发布的《2018年度中国主要城市交通分析报告》显示,济南、呼和浩特、贵阳的常住人口规模不足1000万,哈尔滨常住人口为1092万,但这些城市的拥堵指数却高于上海、广州、深圳。这意味着,城市病是规划、技术和管理上的问题,而非人口集聚导致的。相反,人口集聚将带来解决城市病的路径,比如地铁和轻轨,治污技术的营用,大数据和智能化处理城市交通(比如阿里的“城市大脑”),这些都需要上规模的人口以摊薄成本。

此外,由于大城市高房价、高成本、高密度的“三高”特征,以及户籍和非户籍在公共服务享有上的不均衡,不管是新市民“扎根”,还是公共服务供给,抑或给实体产业留出发展的空间,所有这些供给侧的改革,都因为居高不下的成本、难以平衡的利益诉求而难以施展或不得不搁浅。但是,如果放眼在都市圈内的话,腾挪的空间就很大了。比如,在户籍制度改革方面,发改委年初发布的《关于培育发展现代化都市圈的指导意见》中,提出“放开放宽除个别超大城市外的城市落户限制,在具备条件的都市圈率先实现户籍准入年限同城化累积互认”。此外,通过基础设施连接及公共服务一体化,都市圈建设能把更多发展机会通过市场的方式,让渡给都市圈内其他中小城市和小城镇,从而带动城市群的大中小城市、城乡协调发展,也能缓解城市病。

基于要素利用价值最大化的空间自由流动和配置,大城市存量空间就可以得到盘活,既能够为现代服务业、高端制造业腾出空间,继续强化其集聚功能的同时,还能为周围小兄弟们发展创造条件。因为,大城市的优势产业壮大了,一般制造业就可以转移到都市圈外围,而且大城市的优势产业,也需要外围中小城市做上下游的配套。这样,即使全国户籍政策仍有屏障,非户籍人口享受不到大城市的优质公共服务,他们在大城市买房和就业有困难,但通过都市圈内的协同,能够解决人口的自由流动,破解“一线城市容不下肉身,三四线容不下灵魂”的难题。在这个城市圈内,有一个或多个中心城市,它们是区域的经济文化中心,对周边人口有非常大的吸引力,也能部分缓解特大城市的虹吸效应。再加上围绕中心城市的小城市、特色小镇、乡村振兴策略,通过产业,而非简单的政策推动内部人口的自由流动将成为新的平衡点。

5行政区域竞争是都市圈建设的最大障碍

当然,都市圈的协调发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行政力量干预,既有统一规划的好处,但也要克服内部因为政绩考核等带来的资源抢夺。因为,公共服务供给是区域封闭的、GDP政绩和财政供给,也都以行政区为界限。行政区域之間的竞争,直接影响到基础设施区域间的配置,影响人口的流向,最终关系到利益分配格局。而由行政权力传导形成的要素积累,使中心城市产生了一定排他性。比如说,公共服务优质化、基础设施供给现代化、对低学历人口排斥、利用等级化的权力,对周边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强化发展约束等。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这是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的“建立现代市场经济体系”的终极目标。2018年世界银行《营商环境报告》显示,我国的营商环境排名,从第78位到第46位。但是,在不当准入、地方保护、行政性垄断等方面,迈向统一市场体系建设,还存在很多问题,这是都市圈打造的最大障碍。

而且,土地、资金、劳动力等要素资源,仍然受到城乡、区域、体制、政策等多方面的限制和影响。近年来,江浙环上海区域(比如浙江嘉善、江苏昆山等),已成为承接上海人口、产业疏解,解决住房诉求的重要区域。但是,无论是土地供应、交通规划,还是环境保护、产业和公共服务配套,抑或是跨界房地产调控方面,均没有实现跨区域的统一部署和协调,导致上海人口、产业疏解不出去、住房问题解决不了,规划的利好很大程度上异化为楼市炒作。

6从“沪嘉一体化”看都市圈要素融合的路径

2017年,嘉兴市全面接轨上海示范区行动计划出炉,交通和公共服务两大领域开启沪嘉一体化。今年2月,《青浦、吴江、嘉善2019年一体化发展工作方案》发布,确立51项互联互通重点工作;今年3月两会上,提出沪苏浙三地交界处设立长三角一体化示范区,聚焦规划、土地、建设、人口、股权交易等领域,意在畅通要素循环、激活微观活力,从身边之“小处”,落实国家战略之“大处”。例如,打破医保系统自成闭环,2018年以来,长三角13市加入异地就医门诊费用直接结算试点。今年9月前,江苏、浙江、安徽三省将实现医保联网全覆盖。再比如,从打通断头路,到毗邻地区公交客运衔接,再到轨道交通扫码,交通一体化不断升级。

民生实事方面推进一体化,让长三角人正在成为一个新名词。此外,生产要素融合正在推进。2018年,苏州、上海两地率先推出政府“科技创新券”两地通用政策,实现本地科研补贴异地使用;长三角“三省一市”打造“大型科学仪器设备共享网”,价值30万元以上的大型科学仪器26000多台,大科学装置和设施有23个,已实现共享,企业更便利、更低成本使用科技资源。作为我国放宽汽车行业外资股比限制后的第一家外商独资整车项目,特斯拉新工厂建在上海,厂区在上海临港,但整车基地所需的供应链体系、市场空间却遍布长三角各个城市。

作为我国第一个自由贸易试验区,上海自贸区一直承担着两个角色,一是以引领更大力度的开放,促进更大力度的改革;二是在推进投资和贸易自由化、便利化方面,大胆创新探索,为全国积累更多可复制可推广经验。在面积逐步扩容的同时,上海自贸区制度创新也逐步深化。除了进一步打破人流、物流、信息流和资本流的行政边界外,将朝着打造从贸易、到投资,再到金融等更深层次的开放流程,建设更具国际市场影响力和竞争力的“特殊经济功能区”迈进。比如,取消外资行业准入和贸易管制措施、放松外资控股限制,离岸金融发展等。

相比粤港澳大湾区涉及一个国家、两种制度、三个关税区、三种货币来说,地缘、人缘和文化相亲、沿长江下游黄金水道布局的长三角城市群,在一体化协同上更容易实现。目前看,要素一体化、制度创新方面,长三角有很多进展,但内部城市规划、社会保障,行政边界还需要进一步打破。区域内部,上海与南京、杭州、苏州、无锡、宁波之间,上海疏解与其他城市接收,这是清晰的,但在更大范围内的协同,各城市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怎么分工和合作,比如研发与生产和生活、上游与中下游、主体与配件和物流等,这些功能定位尚待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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