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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谁家年少

2019-08-02宜笑

中学生博览·文艺憩 2019年7期
关键词:鹿鸣足球场小雅

宜笑

梁小雅的书桌上总不忘摆一本《诗经》,虽不常翻,封面却保持着一尘不染的状态,书放在那里,让她觉得往日时光好像不曾流淌过去。

不过,她可不是什么根正苗红的文艺青年。

在理科里摸爬滚打,刚开始吧,她就有点女汉子的“面子”,学下来连“里子”都有了。给人黑框眼镜,校服牛仔,不会打扮的宏观印象。

高二的时候,学校新课改开设起选修课。作为一个理科女,梁小雅选修了中华古诗词鉴赏,为此她还做足了功课,挑挑拣拣地背了些诗词。

选修课设在周五下午,梁小雅满心欢喜地来到指定教室。刚进教室梁小雅屁股都还没坐热,她旁边就坐下一个男生。梁小雅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他的脸,男生的侧脸白净,长长密密的睫毛,像是给心灵的窗户安上了落地式窗帘,穿着也自在清爽,大有“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的气概。

上课的老师气度不凡,上来就是王国维《人间词话》的“古今之成大学问必经过三种之境界,”说到第二种境界时,就要点名来背第二种境界出处的那首诗,“最后一排的那个男同学,你来。”男生微笑之下略不好意思地站起来,“伫倚危楼风细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他的嗓音很浑厚,背得流畅轻松。教授不依不饶,来了句:“那第三种境界就请你旁边的女生来背。”说完指向梁小雅。

梁小雅只好站起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等梁小雅坐下,男生递过来一张纸条:鹿鸣。你呢?纸条上的字方方正正的,像临楷书书帖写出来的,好学生的字。

小雅看过纸条,抬头,正好四目相对,“梁小雅。”

鹿鸣解释说:“开学请了几天假,来学校的时候选修课可选的只剩中华古诗词鉴赏、茶道和西方哲学与智慧,权衡之下选了诗词鉴赏。”

后来整整一个学期,他们俩习惯性地坐在最后一排。

和老师混了脸熟后,老师一提问这俩理科生就爱站起来显摆显摆自己临时抱佛脚的渊博知识库。

由于他们俩的课堂表现很拉风,和前面几个女生杠上了,硬要来一决高下,内容是:下节课上课前背《诗经》。

下戰书啊!他俩当然不甘示弱,约定周末晚上去学校图书馆背《诗经》。

图书馆自习室,他俩背得热火朝天,完全搬出期末考前夜的架势。直到图书馆闭馆,他们才不舍地出来,有谁能理解两个理科学生对古诗词的着迷?

平时图书馆闭馆后,梁小雅都是一个人默默沿着学校的林荫道走回宿舍。可那次她一改“女汉子”本色地说:“哎呀,那边的路灯八成熄了,要不你送我回去吧!”说完又觉得太不矜持,“不过,看你长得也没什么安全感。”

这话一出口,可把鹿鸣轴得很的开关给踩了,“去年我5000米长跑全校第一。”说着硬要扯梁小雅去田径场一睹他的风采。

然后,他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地拖着梁小雅在跑道上一圈又一圈,直到两个人完全累趴在足球场草坪上。

繁星点点,鹿鸣抬着头,睫毛轻轻眨动,目光掠过头顶的星空,“只要你曾爱过星空,那些掠过你头顶的星光就永不黯淡。”

梁小雅嗤笑一声,“你这句话要写在高考作文里肯定是亮点,现在雾霾这么严重,这话绝对加分。”

“没机会抬头仰望星空,低头有一样的欣喜,地球是一颗你留下了足迹的星星,”他边说边站起来,猛地踩了草坪几脚,“多留下点足迹。”

“你就应该学文,一定是个落拓不羁的诗人。”梁小雅浅笑着说。

鹿鸣转过身,正好撞上梁小雅大无畏的眼神,那个瞬间,他竟内敛地偏过了头。

上课前诗经背诵,梁小雅、鹿鸣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可顺溜了。结果那几个女生质疑,“你们俩不会是情侣吧?这么默契!”

他们俩当然不是情侣。

说是课改,但是高三学子还是没有选修课这种设定的。一起上课时,他们加了彼此的微信,课程结束后,为了经常保持联系,梁小雅没事就给鹿鸣发几首小众的歌过去,等鹿鸣回她:这么小众的歌,你怎么找到的,还不错。

好长时间无营养的聊天后,一天晚自习下课后,鹿鸣发过来一句:“要来体育场跑步吗?”

梁小雅换上衣服去体育场,11月上旬的夜晚,风吹过裸露的脖子起了微微的凉意,风的温度令她想到高三开始一段时间了。

鹿鸣已经盘坐在那等她。那架势像是要畅谈人生。

足球场旁边有两个石墩子,隔得不远,他们俩就坐在上面,望着夜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聊起兴来,梁小雅回头看他,他目光没有躲闪,还对她笑了一下,那个瞬间真的让她心动。

末了,俩人都饿得不行,才换个地点,去校门口的宵夜店。

等到寝室熄灯时间,拎着没吃完的夜宵,俩人用微妙的距离并肩晃过一条街。在十字路口处分开回宿舍,路灯下两个人的身影往各自的方向走去,在灯光下投射出两条长长的影子。

转眼到了毕业前夕,相识两年弹指而过。

梁小雅在散伙饭上喝了点酒,有点儿微醺,拿起手机给鹿鸣打电话,说:“要来足球场见面吗?”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抓起书包跑去了足球场。

鹿鸣穿着白T恤,踩着人字拖走过来,晚风把他的刘海儿吹得乱糟糟的。梁小雅赶紧解释,“要毕业了,就想和你聊聊,也没别的意思。”

鹿鸣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下。

“想想三年高中生活还真的挺快,被推着走,一张张试卷一次次考试,唯独高二的选修课倒是主动学了《诗经》。”

鹿鸣回:“是呀,彼采葛兮什么的倒是记牢了。”

聊了聊想报的大学志愿和暑假计划后,站起来要走时,鹿鸣说:“我们拍个照,留做纪念吧。”说着,他拿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俩人龇牙咧嘴拧出笑容,成功拍下一张。照片里的梁小雅已经蓄起了及腰长发,一改牛仔裤配校服T恤的打扮,穿着新购的裙子。

梁小雅掏出包里已经翻旧了的《诗经》,“这个送给你。”

鹿鸣朝她挥手再见,他说:“后会有期。”

梁小雅也朝他挥了挥手,有些话打算绝口不提。

鹿鸣走了没多远,又转身对梁小雅说:“毕业了,想跟你说一声,……知道吗?我压根儿就不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

他们面对面沉默了许久,“这样……那么……”梁小雅的心狂跳,慌乱中说不出一句话。

鹿鸣微微一笑,朝她说:“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可最后的最后她仍没有胆量告诉他,鹿鸣,我一直喜欢你。

现在,偶尔有朋友来家里,看到梁小雅书桌上各种化学资料书里突兀的《诗经》,笑侃她:“你还有颗文艺青年的心?”

梁小雅也笑笑,“知我者谓我心忧……”

只是,没有人如鹿鸣般自然地接出下一句,“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编辑/苗嘉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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