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终将美好

◎陈金胜

作者单位：河南省三门峡市外国语高级中学

鲁迅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结尾处说：这些东西早已没有了吧。“这些东西”是鲁迅在三味书屋读书的时候偷偷画的画。因为经济原因，鲁迅把这些画卖给了他人。多年以后，鲁迅在回忆的文章中，仍然记得甚为清楚。

“过去唯一的用处，就是然我不想再回到过去。”电影《如果爱》中周迅饰演的女主角孙纳如是说。孙纳的过去十分落魄：家庭贫穷，北漂时住地下室，吃路边摊，在夜店做低端舞女，在电影片场跑龙套，相爱的男友也同样落魄。面对作家对出回忆录的建议时，孙纳说出了上面的话，而此时，孙纳已经成为了鲜花簇拥的大明星。

面对已经逝去的过往，鲁迅追忆不忘，孙纳决然丢弃。而我，却始终相信，逝去的东西，无论它当时多么不堪，回忆总会让它变得美好。

老家有一张老旧桌子，没有上漆，也没有任何现代的雕花装饰。桌子上面铺着一块玻璃，玻璃右上角也已经破损。桌子挨着床放着，奶奶说这张桌子是她结婚的时候，爷爷的父亲给准备的。直到几十年后，孙子辈的我都有了记忆，那张桌子仍然靠在奶奶的床边，尽管它已经破旧不堪，抽屉都很难打开，桌腿也摇晃不已。很多次，家里人都说要把桌子换了扔了，但奶奶始终不同意，说是自己用习惯了。

如今，奶奶也已经因病去世十年了，老宅子也荒废了，所幸那张老旧桌子却保留了下来。

前两年回老家，跟爷爷一起去老屋子看看，只有很少的东西还保留着记忆中的模样。看着那张老桌子，眼前忽然浮现出自己小时候跪在床上，趴在桌子上学写字的样子。仿佛又看见桌子上放着奶奶的针线筐，就是那个幻觉中的针线筐，和奶奶一起承包了我小时候所有衣物。

老宅子的院子里有一间低矮木屋，当年是家里的牛棚。如今木屋已经不在了，但还留下了一个石槽。我记得小时候里面养了两头牛，这个石槽就是给牛拌草料的。记得有一年跟爷爷一起牵着牛去赶集，回来的路上我死活不愿走路了，爷爷就让我骑在牛背上。后来，机械化进入农业，牛就被卖掉了，再后来，农村的土地也没了，牛棚也随着时光一起消失了。

不久前爷爷打电话说，预计年里老家就要拆迁了，等我下次回来，我们一起把老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一下。

当时我心里还暗笑，这些老旧东西，恐怕卖都没人要吧。现在想来，如果老宅子推翻了，旧桌子扔掉了，石槽消失了，我有能力把它们所承载的记忆永久印在脑子里吗？

逝去的旧东西或许已经没有了经济价值，逝去的岁月或许在当时蹂躏了你的生活，但是他们却是记忆的见证，是历史的载体。遗忘就意味着背叛，遗忘了过去，就等于忘记了自己从何而来，就丢掉了自己的根。

想到旧宅子嘴角不禁上扬，想到它很快就会消失，内心又一阵泛酸。想来鲁迅先生在回忆起百草园的花草、三味书屋的画或许也会是此种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