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万权:30多年战“锈病”
2019-07-31
一个南方山区的农家孩子,听着父亲要为农民服务的叮咛长大。从原西南农业大学毕业后,30多年行走在麦田里,和一种叫作条锈病的古老而狡滑的真菌病害展开了拉锯战。
最终,他带领团队锤炼出“中国方案”,近10年来每年为国家挽回小麦损失20亿公斤以上。在全球小麦主产国里,中国第一个实现了“有病无灾和持久控制”。
2018年度“湖南光召科技奖”评选,将殊荣送给了他——中国农业科学院麻类研究所(下称“麻类所”)所长陈万权。
走进麦田 与“锈病”斗智斗勇
小麦条锈病有多大威力?“如果不加以防治,百姓餐桌上平均每2碗面条就有1碗被它夺走!”陈万权说,在患病的麦田里走一趟,麦叶上布满的一条条“铁锈”会把裤腿染成黄色。
条锈病的病菌孢子,肉眼看不见,年年都做恶。科学家们发现,夺麦杀手并非来无影去无踪,它们耐不得23℃以上的温度,于是它们像候鸟一样,春夏乘东南风飞往西部安营扎寨,秋天乘西北风返回广大冬麦区越冬,循环往复危害小麦。夏天清凉的西部高原成了病菌孢子的老巢,直捣老巢可谓事半功倍。
1983 年,刚毕业分配到中国农业科学院植物保护研究所的陈万权就背起了行囊,到四川阿坝和甘肃陇南研究基点负责小麦条锈病的观察和试验工作。在阿坝蹲点时,小麦条锈病越夏调查点分布在不同的海拔地区,常常需要往返步行几十公里山路。累了,以地为席;饿了,啃几口自带的干粮;有时天黑了,就在藏民的帐篷里过夜。时间久了,身上长出几个大疮,又痛又痒,让他难以入睡。
回忆起当年的情景,陈万权笑着讲了个小插曲,有一次返回北京时,买不到卧铺票,只能坐硬座,可臀部的病疮痛痒难熬,无法坐下。于是,他灵机一动,学着一些民工,侧躺到硬座椅下。
“阿坝蹲点对我的影响太大了,虽然辛苦,但收获很多。搞农业科研就是要下农田,与农民交朋友。” 对农业科研满怀抱负的陈万权经常深入一线调查研究,坚持不懈地刻苦工作。他的努力得到了大家的肯定,2003 年,他担任中国农业科学院植物保护研究所副所长,接过前辈的接力棒,成为小麦条锈病治理的新一代带头人。
随着研究的深入,陈万权发现,我国小麦条锈病存在秋季菌源和春季菌源两大菌源基地,加起来有近2.7万平方千米,每逢季节适宜便蠢蠢欲动,试图进攻全国近27万平方千米麦田。如何在老巢尽可能减少菌源?他牵头提出了“中国方案”。研发出抗锈良种、药剂拌种、退麦改种、适时晚种以及带药侦察、打点保面和实时监测、统防统治等多种防病关键技术,构建了综合治理技术体系,减轻小麦条锈病的流行危害。以此为核心的“中国小麦条锈病菌源基地综合治理技术体系的构建与应用”成果,获得了2012年度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一等奖,成为我国植保界近30年来唯一的国家级一等奖。
据不完全统计,2009年至2017年间,小麦条锈病菌源基地综合治理技术体系在我国甘肃、四川等8省(市、区)每年推广应用面积达5万平方千米,显著降低了全国小麦条锈病的发生面积和危害损失,增收节支总额超过240亿元。
以身作则 引领植保新未来
5年前,陈万权服从组织安排从北京来到长沙执掌麻类所,在继续大战“锈病”的同时,组建了南方经济作物植保、特色果蔬、饲料作物、生物加工等新興学科团队,搭建了中国农业科学院南方经济作物研究中心平台,还促使了麻类所综合实力在中国农业科学院的排名猛进10多位。
虽然是独当一面的科研管理者,但在同事们眼中,陈万权非常低调、温和,有人甚至说他缺少“霸气”。既然这样,他又是如何让大家心服口服,凝聚团队力量一起前行?
“陈老师下田里搞病害调查统计时,三个人调查的面积只能和他一个人比。他每步是0.7米,弯腰低头到两眼视野1米宽的程度,一趟走下来又快又准,有多少病害、有多少麦株,一目了然。” 一位同事这样介绍他。
“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外单位科研人员有个项目急着要做,可一时申请不到经费,找到陈所长。经过考察,陈所长认为这个项目的确很重要,虽说我们的经费也不宽裕,可还是勒紧腰带,支持他开展科研工作。”一位研究员提起了这件事。
“陈老师一点架子也没有,有问题去找他,他总是耐心解答,还经常带我们一起下基点开展调查研究。他经常说,我们搞农业科学研究不能只待在实验室,‘既要见树木,也要见森林。”几位学生给予了这样的评价。
还有人似乎“挨过骂”,“他脾气挺好的,可有一次朝我发火了,因为我不小心把一些实验数据弄丢了。”一位科研人员不好意思地又补充了一句,“多年了,这是他唯一的一次。”
……
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团结协作、善于为他人着想;平易近人、尽心传授知识;为人和气、但不容忍任何科研失误……这就是人们眼中的陈万权。他的凝聚力来源于他的以身作则和团结协作,来源于他对同事的善待和理解,来源于他对人的平等尊重和处事的公平公正。
目前,条锈病病菌的变异问题还没有解决,气候条件和耕作制度也在不断变化,病害综合治理技术体系还需不断优化和完善,还有很多理论性和技术性的难题有待探索,农业植保科研任重而道远。
“条锈病菌就像流感病毒一样不断变异,每隔三五年就变异一次,专业上叫小种,新中国建国以来已有34个小种。培育一个抗病品种往往需要8到10年,所以不能走国外主要依靠抗病品种的路子,而要综合治理。”陈万权表示,完全消灭病菌不可能,但可以在最大程度上控制,这也是他一辈子的使命。(本刊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