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局对四川地方实力派的统战工作及其贡献

■余敬春

◇周恩来、董必武在红岩

抗日战争时期，中共中央南方局始终高举抗日民主两大旗帜，创造性地贯彻中共中央制定的“发展进步势力，争取中间势力，孤立顽固势力”策略总方针，十分重视团结和争取地方实力派等中间力量，先后派人同川康、云南、贵州、广东、广西等省的地方实力派取得联系，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特别是对以刘文辉、潘文华、邓锡侯为代表的四川地方实力派的积极有效争取，为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推动抗日民主运动和解放大西南及新中国的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

地方派别实力雄厚

所谓地方实力派是指在我国民主革命时期，拥有一支可以掌握的军队，占据一省或数省地盘，名义上隶属于国民政府却有别于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中央系并与之矛盾重重的地方派别。他们是除了中国共产党、中国国民党以外活跃在中国政坛上的第三支力量。

大多数地方实力派，几乎都经历了从抗日、“剿共”、反蒋到联共的转变过程。九一八事变前，中国社会处于军阀混战时期，1930年中原大战后，大多数地方实力派纷纷落败，国民政府的地位逐步稳固，实现了形式上的统一。但是两广、西南、西北及华北地区的实际控制权仍被地方实力派所把持。四川地区的军政大权同样不在国民党中央政府手上，而是落入刘文辉、潘文华、邓锡侯等地方军阀之手，他们是四川地方实力派的代表人物。

刘文辉曾经担任四川省政府主席，拥有地方武装10多万人和70多个县的地盘，后被刘湘与邓锡侯、田颂尧的联军击败，被迫退到西康。潘文华曾任国民党第七战区第23军军长，抗战爆发后率部出川抗日，后回川就任第28集团军总司令。1938年刘湘去世后，潘文华作为其嫡系被推选为武德励进促进会主席，掌管刘湘在四川的5个师、2个旅、16个保安团的武装力量，可谓实力雄厚。邓锡侯也不可小觑，担任过四川省长和第28军军长等职。

全民族抗战爆发后，政府机构、工矿企业、科研机构、教育机构及其人员大量迁入西南地区，尤其是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中央政府迁都重庆，很大程度上挤压了四川地方实力派的生存空间和活动空间。在四川防区制彻底瓦解后，面对蒋介石集团势力的大举入川和中日民族矛盾的不断上升，四川地方实力派意识到“就算不亡于日本，也要亡于蒋介石”，为了自保，他们必须反蒋、联共才有生存空间。

在抗日战争转入战略相持阶段后，中共中央在总结反摩擦斗争经验的基础上，制定了“发展进步势力，争取中间势力，孤立顽固势力”的策略总方针，毛泽东曾撰文明确指出地方实力派是要尽力争取的对象之一。在这种形势下，争取四川地方实力派，就成为南方局统一战线工作的重点之一。

◇董必武秘密会见刘文辉、潘文华的地点——潘文华公馆

统战工作有理有据有节

抗战期间，蒋介石一方面主张抗日，一方面又限制地方实力派的发展壮大。在受到蒋介石打压的情况下，四川地方实力派和全国其他地区地方实力派处境大体一致，既有抗日的愿望，又有同蒋介石的矛盾。在对待中国共产党和蒋介石的问题上，四川地方实力派达成了比较一致的认识：借助中国共产党在下层社会民众的影响力和领导力，作为与国民党中央尤其是与蒋介石势力相抗衡的砝码。

刘文辉退守西康后，蒋介石为了加强统治一直想吞并其势力。1943年至1944年间，蒋介石时而以“对藏用兵”企图将刘文辉部消灭在康藏高原，时而要派嫡系军队进入刘文辉的驻地以控制其行动。面对蒋介石的步步紧逼，刘文辉惶恐不安。为摆脱困境，他积极与中国共产党扩大交流和接触，寻求政治上的依靠，达成团结抗战的共识。

邓锡侯在1937年8月曾请缨杀敌，但部队装备低劣，得不到必要的补给，甚至连军用地图也没有。邓锡侯主动抗战反遭冷遇，导致情绪颓丧，信心受挫。周恩来了解此事后，为邓锡侯介绍抗战情况，并送去军用地图（山西部分）。从此，邓锡侯对中国共产党有了深刻的认识和好感。

周恩来很重视做地方实力派的工作。南方局对四川地方实力派的争取，主要以思想政治工作为中心，开展全方位、多层次的立体统战工作。

一是带有诚意地秘密会晤和主动关心。面对刘文辉的处境和邓锡侯所遭受的冷遇，周恩来或亲自谈话，或派人主动与他们秘密会面，表明立场，表达关心，消除疑虑。例如，吴玉章同刘文辉密谈，鼓励其坚持团结抗战。周恩来接见刘文辉的代表，希望刘文辉坚持抗战，同时指定负责人与其保持联系。1941年3月，华岗以中共代表的身份到雅安做刘文辉的统战工作。1942年6月，王少春到刘文辉的第24军担任联络员，设置秘密电台与延安党中央直接联系，直至1949年12月刘文辉率部起义。

二是正确分析国内外形势。在深入了解四川地方实力派的心理和处境后，南方局积极主动为其分析国内外形势和抗战趋势，分析蒋介石对日妥协政策是行不通的，阐释抗战必胜和妥协必败的道理。这一时期，王若飞两次会见刘文辉的代表，指出：蒋介石是外强中干，如果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蒋就会知难而退。刘文辉接受这个意见，坚持反蒋斗争，终于一次次化险为夷。为了促使刘文辉认清形势，增强抗日信心，张友渔连续一个多月每天坚持到刘公馆与其面谈，对刘文辉所担心的西南自保、西南各地地方实力派对坚持抗战的意见、日本会不会进攻西康以及党在西南工作的情况等重要问题作了分析和解答。刘文辉后来回忆说：“1945年2月间，张友渔到成都，党派他帮助我进行政治理论学习。他每天清晨就到我方正街的住所，给我系统地分析世界和中国革命形势，讲解革命理论和党的方针政策，连续达一个月之久。我等于进了一次政治学校。”

南方局对邓锡侯也做了不少工作。吴玉章途经成都时，专门为邓锡侯分析国际国内形势，进一步宣传我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希望邓搞好后方支前工作，积极支援抗战。邓锡侯深受启发，并在后来的征粮支援前线中作出了成绩。豫湘桂战役后，周恩来向邓锡侯仔细分析了当时苏德战争和中国抗战前景，明确指出抗战必胜，使邓坚定了夺取胜利的信心。

三是指明政治前途。南方局同志与刘文辉会晤密谈，使刘文辉详细了解了中国共产党抗日救国的方针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为他“亲共开辟一条坦途”。南方局派张友渔做刘文辉工作时，王若飞曾明确指示要使刘文辉无论形势怎么变化都要坚定抗战必胜的信心，团结西南地方力量，实行西南自保；并要他相信，共产党不论在抗战中还是抗战后，都一定同他相互支援、相互合作。抗战胜利后，刘文辉虽然同中国共产党继续保持联系，但顾虑较多。周恩来指出，今后的政权问题完全取决于人民的意志，如果人民不要他，谁也站不住。希望他把西康的工作做得好一些，以取得人民的支持。

此外，南方局还委托进步民主人士与刘文辉等人保持密切联系，加强统战工作。1944年，中国民主政团同盟改为中国民主同盟（简称民盟），张澜任主席。民盟的建立和发展，潘文华一次就赞助了30万元的经费，刘文辉也给予了资助。在张澜的影响下，刘文辉、潘文华分别秘密入盟，并长期为张澜提供政治活动经费。南方局遭到破坏后，潘文华还通过张澜和中国共产党保持联络，直至最后通电起义。

南方局和四川党组织在对四川地方实力派统战工作中积累的丰富经验，也成为党的历史上的重要财富。刘文辉回忆说：“其所以能如此，共产党的领导是一个决定性的因素。正是由于党热情地争取我，团结我，教育我，支持我，使我逐步认识了真理，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取得了前进的力量，然后才有可能背叛反动阶级，参加人民阵营，踏上了新的光明的政治前途。从过去长期的政治实践中，我深切地体验到共产党的伟大，共产党的统一战线政策的伟大。”

光荣走向人民阵营

1946年5月，南方局迁往南京，改称中共中央南京局，由周恩来负总责。南京局下辖中共上海工委、中共四川省委、中共湖南省工委、中共广东区委、中共港粤工委和武汉党组织及平津部分党组织。此时，我党对四川地方实力派的统战工作并未中断，中共四川省委接续开展此项工作。

1949年下半年，四川党组织按照党中央关于“除用战斗方式解决外，尚须兼取政治方式解决”西南问题的战略指示，在团结民主党派和民主人士大力开展统战工作的基础上，加紧了策反国民党军队特别是四川地方实力派的步伐。尤其在蒋介石已觉回天乏术但仍冀望于刘文辉、邓锡侯等地方实力派为其实现“川西决战”美梦的关键时刻，四川党组织进一步加强政策教育、形势分析，及时帮助刘文辉等人找准方向、打消顾虑，使他们与蒋介石彻底决裂，走向人民阵营。

12月9日，云南卢汉起义的消息传至川西，早已做好起义准备的国民党西康省政府主席兼第24军军长刘文辉和国民党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邓锡侯、潘文华联名在川西彭县向毛泽东、朱德发出起义通电。他们郑重声明：刘、邓、潘三部从即日起与国民党反动派断绝关系，竭诚服从中央人民政府和毛主席、朱总司令的领导。

西康和平解放后，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的义举引起其他国民党在川军队的连锁反应，直接影响了四川解放的进程。先后起义的国民党军队总计53万余人，占西南战役中被歼国民党军队总数的60%，四川相当部分地区基本上是和平解放。四川的解放，极大地改变了西南地区国共力量对比，对人民解放军解放大西南起到了很好的配合作用，加速了国民党统治集团的灭亡。12月27日，成都和平解放。

1950年4月11日，邓小平在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第六次会议上所作《关于西南工作情况的报告》中，对川西起义的历史功绩作了充分评价：“西南作战，从战役发展到结束，为时不过五十七天，前进约三千华里，提前两个月完成战役计划，消灭蒋、胡残余部队约九十万人，其中包括投降、俘虏四十余万，起义四十余万。西南战役之能获得如此胜利，是由于毛主席领导的正确，全国胜利形势的影响以及人民解放军的无坚不摧的力量。同时卢汉、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诸将军于十二月九日宣布起义，亦起了良好的配合作用。”

新中国成立后，刘文辉先后被任命为西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四川省政协副主席，历任第一、二、三届全国人大代表，第四届全国人大常委，第一届全国政协委员，第二、三、四届全国政协常委，民革中央常委，民革四川省委第二届委员会主任委员。1955年荣获一级解放勋章。1959年，刘文辉调任国家林业部部长，为推动中国林业发展作出了贡献。

邓锡侯，先后被任命为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兼水利部部长、副主席，四川省人民政府副省长，历任第一、二、三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委员会委员，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央委员，四川省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等职。1955年荣获一级解放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