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雅“泛人论”作何理解?
2019-07-29Sora
Sora
2018年7月26日,墨西哥玛雅“红皇后”Tzak-buAjaw墓的丧葬物品展出
玛雅文明建筑
公元250年至900年之间,对居住在墨西哥南部和中美洲的玛雅人来说, “人”的定义与人类—也就是我们自己来说,并不一致。这个意思是说,人类是人,但其他非人类实体也可能是“人”。
研究瑪雅文化的学者们注意到,“人”这一概念可以包括各种各样的实体,其中一些看起来很像人物—例如泥人,有些则不是,比如岩石。
如果世界上真的包含如此多的、拥有“人格”的实体,那么它会如何运作?成为被众多“人”,包括非人类的“人”所包围的世界中的一部分,是怎样的体验?在当时玛雅人的生活中,真的随随便便就能碰到“人”吗?
万物皆“人”
好在古代玛雅人有复杂的象形文字写作和艺术传统。这些资料让人们可以深入了解他们对世界的理解,并且可以通过分析关于玛雅信仰和实践的殖民时代文献以及现代玛雅传统习俗,对二者进行批判性比较。
所有资料都表明,古代玛雅人经历了一个把各种类型的实体“人格化”的时代。这些“人格化”实体在玛雅文化的故事、图像、社会结构、仪式以及社区身份方面,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为了探索“人类”和“人”这两个概念之间的差异,有研究者研究了一类非常具体的古代玛雅图像。这些图像是在陶瓷器皿上出现的—一些无生命物体上,观看者很容易就可以找到显示面部(眼睛、鼻子和嘴巴的某种组合)的实例。
这就涉及几个问题。在玛雅人的理解中,人类在“人”的概念中有多重要?非人类的“人”是否需要人类的存在?换句话说,人们是否和自我认知中的“自身”一样重要?
比如说你的苹果手机,它需要每晚都充满电,躲在保护性手机壳中,与其他手机同伴尽情交流。这个手机是否因为与你有所有权的关系,因你而获取资源,所以就拥有人格(如果有的话)?
对于玛雅人来说,答案是否定的。“非人”没有被人类束缚,它们并没有从与人类的联系中获得人的资格。这是一种深刻而民主化的理解世界的方式。人类不是更重要的主体—只是居住在这个世界的众多主体之一。
在玛雅人的思维方式中,人是世界中的资源。玛雅人认为,通过体验某些肉体需求,以及参与某些社交活动,“人”将会被“激活”。例如,在上文提到的图像实例中,人性以个人需求(例如饥饿、疲倦、身体亲密接触)和社区义务(沟通、互动、仪式遵守)为标志。
这些图像提供了这样的画面:拥有面部的物体被人类怀抱;它们对人类说话。人之为人的核心要素既是向内的,指向一个人的身体或自我需要,同时也是向外的,指向社区对作为其一部分的人的期望,强调社区成员的互惠性。
挑战二元论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是,对古代玛雅人来说,“人”必须处于一个充满活力的状态。这有点疯狂—每天可能围绕着他们的不仅是各种“非人”,它们还可能正在进入或退出当下的状态。
拥有面部的物体被人类怀抱;它们对人类说话。
不难想象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所有的事物都在不停谈话,提出建议,要求拥抱或要吃零食。而且,古代玛雅人可能不会故意去碰到各种“非人”,但是他们会作出准备,在各种各样的地方识别出“非人”的迹象,并在它们向他们发出信号时作出恰当的回应。
古代玛雅人有复杂的象形文字写作和艺术传统
在古代玛雅人的图像上,很多“非人”都自得其乐,像一个石器继续在劈砍、一个香炉继续做它的烟熏工作。
同时,这些物体还不仅仅属于一类。像香炉,本来是用黏土制成的,由于装饰着在该地区发现的、代表神圣木棉树的尖刺贴花,它既是一个“人”,也是一棵树。
古代玛雅人的判断,对当下人类的人/非人的二元论提出了挑战。
虽然人们暂时不打算将岩石或智能手机纳入“人”的专属俱乐部,讨论“人”的概念也是一个适时的话题。我们需要从遥远的过去开始,分析关于“人”的假设(包括相关责任和相互义务),分析这一概念的构建和解构所引起的后果。环境、种族、移民、民间话语、性别认同、“MeToo”运动……所有这些主题,都以某种方式与我们自己作为“人”的经验、价值观发生互动。
在古代玛雅世界中看到的边界的多元性,为我们指明了生活在某个日趋固化的世界上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