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F4

张海丽

“轰隆隆……”机器发出震耳的声响，成堆的白色药粒从机器出口处输送出来，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药味。苏木忙着把药粒装入贴了标签的白瓶子，她很能干，刚进这间工厂不久，就已经能娴熟地将药粒数量准确地装入瓶子了。

许久，机器的声音渐小，输出来的药粒也明显不如先前多了。苏木悄悄抬头环顾四周，确定大家都在埋头干活，没有人注意她，便迅速地把手里刚装满的一个瓶子揣进了兜里，继而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干活。不一会儿，机器终于停止了运转，装药的工人们可以趁这个空隙休息一会儿。

“怎么近来都没有看到佩兰？是家里有事吗？”说话的是李婶，她是这里年龄最大的，平时待人和蔼，大家都愿亲近她。

“好像说是回老家了。”一旁的香茹回答道。

“怎了？好端端地回乡下干啥？”

“还能干吗，回去嫁人呗。”香茹道。

大家一下子都噤了声。对于这样的回答，有人露出羡慕的神色，有人一脸不屑，也有人漠不关心。

这个佩兰，苏木是知道的，她家姓张，出了三代秀才，祖父做过小官。清政府倒台后，她家也跟着没落了。她有个弟弟，与她乖顺的性子大相径庭，但因为他要继承那所谓的香火，一家人都惯着他，对佩兰却不怎么上心。佩兰起初想寻份工时，她家里人很是反对，觉得一个女孩子成天往外跑不成体统。出乎意料的是，佩兰这次并没有听话，她受了邻家蓝衣黑裙姑娘的影响，到底是硬气了一回，寻了这份药厂的工。

苏木刚来这儿时便与佩兰相识，关系也是不错的，却从未听她说过有心上人。只怕是她家里人强迫了她回去，顺便得了聘礼，好给她弟弟买四书。只可惜她弟弟就算书读得再好，如今也考不了秀才、做不了官。

“轰隆隆”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又回到位置上开始干活。苏木见佩兰以前的位置上站了别人，轻轻叹了口气，也开始忙活手里的活计了。

机器再停时已是傍晚，太阳落在了远处的山包上，是回家时候了。苏木摸了摸衣兜，确定瓶子还在，暗暗欣喜，转身大步走出了工厂。

“苏丫头！”才刚拐到了一个墙角处，苏木便听到有人唤她，是李婶的声音。

苏木转过身，等李婶小跑到她面前后，开口问道：“怎的了，阿婶？”

李婶顿了顿，环顾四周，又凑前半步，从衣服里摸出个药瓶子塞到苏木手里，小声道：“上次婶儿见你给你爹买的这药，刚好厂子里有，就顺了瓶出来。这药可贵着哩，你在药厂那点钱可买不起，何况你还要养家，不容易。婶儿知道你念过书，不做这种腌臜事。你别嫌，婶儿也没什么能帮你的，这药你且收着，能省下不少钱哩。”

听了李婶这席话，苏木心里五味杂陈，本欲拒绝，又突然想到什么，问：“阿婶可知道佩兰家住哪里吗？”

“原先听她说过一嘴，咋了？”

“那能麻烦阿婶替我把这药送到她家去吗？”

“不是说回乡下了？我找不見她的。”

“不是给她，是给她家里人。”苏木解释道，又把药还给李婶。

李婶很奇怪：“给她家里人做甚？可没听说她家里人有什么病。”

苏木摇摇头，道：“不，有病 ，病得不轻，这药若是让他们拿去换了钱，也许还有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