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F3

刘静

一

小镇来了个年轻人，约莫二十五六岁。人们很奇怪，这年轻人怎么净往是非之地跑？

年轻人叫梁礼生，是个喝过洋墨水的医生。

他的到来掀起了一阵波澜。小镇地处连通东西的黄土高原，可惜在这里，医生是稀罕人物，何况还是这般学贯中西的后生。

梁礼生医术高超、为人谦和，很快和小镇人打成一片。

听说日本人要来了，小镇起初人心惶惶，但梁礼生说无妨。洋博士见多识广，不信他信谁呢？

二

百姓们站在村口，难以置信地看着百年老戏台，台上那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家伙竟然是梁大夫！而就在刚刚，他身旁的日军大佐晴仁枪杀了一个试图反抗的乡民。

难怪当初劝大家亲日，敢情他们是一伙的！

晴仁酷爱中药，梁礼生因此成了日本人的座上宾，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日本人的公馆，弃满城的中国百姓于不顾。

自此，一提到梁礼生，人们皆嗤之以鼻，更有甚者恨得想去拆了他那“悬壶济世”的牌匾。可惜人家受日本人保护，旁人根本无法靠近。

三

是夜，秋风萧瑟如利刃，刀刀割在身上，让人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一场交易正在进行。

“晴仁大佐，帮您调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知我梁某人能得到什么好处？”

“梁桑想要什么？”

“简单，盘尼西林。”

“哦？梁桑也要它治病？”

“晴仁大佐，盘尼西林可是抢手货。中国有句古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谁会跟钱过不去？您说呢？”

“哈哈哈，好说好说，我答应你。”

“多谢大佐。您放心，从明天起，您的药由我亲自看着，绝无差池。”

晴仁笑着将梁礼生送出门外。

走出晴仁的屋子，梁礼生的指节被握得泛白，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晦暗的光。

“该结束了。”他想着。

四

自古以来，茶馆都是中國小镇最热闹的地方。

“听说了吗？那个日本人晴仁死了！”

“什么？咋死的？”

“听说是吃了三什么砷什么。”

“三氧化二砷，就是砒霜。”有识字的人之前跟梁礼生学过这个洋名词。

“对，听说就是吃了砒霜。”

“怪了，这日本人好好地咋去吃砒霜哩？”

“肯定有人下药呗！毒死了好，为民除害！”

“哼，他一死，看那姓梁的还怎么嘚瑟。”

至此，人们才发现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梁礼生了。

晴仁被发现横尸家中，一个痴迷中药的人却死于中药，多么讽刺！日军少佐下令全城缉捕梁礼生。

五

还有50米就可以进入租界了，可梁礼生终是被拦了下来。他大声呵斥着不许日军靠近，他的眸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他是堂堂正正地走进日军司令部的！

此后，再没有人见过梁礼生。

六

后来，抗战胜利了。摆脱了日本人的压迫，小镇人欢天喜地。

再后来，老一辈的小镇人接连驾鹤西去。当年，直到小镇解放，他们才明白梁礼生亲日只是权宜之举。

小镇人代代传承，他们不曾忘记，曾经有个洋博士叫梁礼生，他治病救人，他杀了日本人晴仁，他是小镇的恩人。

然而小镇人不知道，当年，就在日军为缉捕处置梁礼生而沾沾自喜时，有一批特效药正秘密运往延安，药里还夹着一封信：

“梁礼生，男，留洋医学博士，胜利完成保护小镇人民任务。另交付盘尼西林一批，请组织予以接洽。礼生在此，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

（指导老师：王永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