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补贴对企业创新的影响研究——沉淀性冗余与环境不确定性的交互调节作用

娜 仁，程 文

（合肥工业大学 经济学院，合肥230601）

一、问题提出

十九大报告提出，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我国处于转型发展期，企业的技术创新主体地位存在一个逐步确立、强化的提升过程[1]。在这个过程中，市场不能为企业提供足够的创新动力，因此需要政府进行干预[2]。在中国为了有效地引导企业转变经营观念，注重自主创新，各级政府都在有意识地努力搭建创新平台，提供配套的创新资源，如针对特定产业和企业提供相应的政府补贴等。从数字来看，在2005-2018年间我国对科学技术的财政支出由原来的1335 亿元增加至8322 亿元，也可以间接佐证政府补贴的力度加大这一事实。

政府补贴一方面提供动力，鼓励企业研发创新；另一方面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企业的融资困难，弥补了外部融资市场的不完善。但是，政府补贴是否一定能促进企业创新还有待深入分析。梳理已有研究，学者们主要从三个视角进行分析：一是从企业自身的角度，即从企业所具备的创新条件来分析政府补贴对企业创新的作用[3-4]；二是从政府自身的角度，即从政府选择的补贴方式、力度等角度来分析政府补贴与企业创新的关系[5-6]；三是从外部环境的角度，即在整个社会大环境下研究政府补贴与企业创新的关系[7-8]。从研究结论来看，呈现不一致性。一部分研究发现，政府促进企业创新，政府补贴对企业创新具有“激励效应”，它会在很大程度上促使企业加大研发投入，带动创新产出[9]；或是政府补贴直接促进企业创新[10-11]；或是政府补贴可以吸引更多的投资，然后再促进企业创新等[12]。另一部分研究发现，政府补贴抑制企业创新，政府的研发补贴存在“挤出效应”或“替代效应”，会挤占企业自身的研发投入[13-16]，从而减少企业创新；或者当政府官员过多的关注当地的GDP 和就业时，政府补贴更多的流向生产效率较低的企业，使得政府补贴达不到预期的效果[17]。研究结论的不一致，使得研究的注意点转移到其他影响因素上，即考虑企业内部因素和企业外部环境因素。

冗余资源属于企业内部因素，企业中会存在不同量级的冗余资源，如富余的现金、闲置的生产设备等，按照灵活性与流动性不同，可分为沉淀性冗余和非沉淀性冗余[18]，比如富余的现金是非沉淀性冗余，而闲置的生产设备则是沉淀性冗余。这些冗余资源可以起到缓冲作用，帮助企业适应内外部压力[19]。虽然非沉淀性冗余的流动性与灵活性较强，但是与企业关键业务相关度不高[20]，不能在企业面临外部环境变化时提供帮助，非沉淀性冗余则必须转化成沉淀性冗余才可以发挥作用[21]。冗余资源可以支持企业创新，减少企业内部压力，缓解外部冲击，保证企业的稳定[22]。企业的创新活动具有高风险特征，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会加剧风险。企业的创新都是在复杂情境下发生的，既要考虑企业内部因素如沉淀性冗余，还要考虑企业外部因素如环境的不确定性，这样比单纯的考虑一种情景更能符合企业实际情况。因此，鉴于政府补贴与企业创新之间关系的不稳定性，本文引入沉淀性冗余和环境不确定性作为调节变量，检验企业在具有不同沉淀性冗余与环境不确定性混合调节的情况下，政府补贴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关系的变化，以明晰模型的研究边界，为政府部门资助受补贴企业提供理论指导。

二、概念界定

（一）企业创新

1912年“创新”这一概念被熊彼特引入学者视野，创新指的是将生产要素和生产条件进行新的结合[23]。广义上来说，企业创新所探究的包括从组织、技术、管理、战略等各种角度出发和思考的内容[24]，对于企业创新的衡量，一些学者选择投入的视角，即使用研发投入强度来表示企业创新水平[25]；另外一些学者选择产出的视角，即使用专利申请数量[26]、新产品数量[27]、新产品产值等来衡量企业创新。大部分学者使用单一指标，也有学者注意到单一指标的不足，开始使用综合指标来衡量企业创新。已有研究显示，学者们从多视角关注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从企业自身特征方面，如企业资源、高管特征、吸收能力、政治关联等；也有从企业行为视角考虑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如并购、网络嵌入、企业国际化等；还有从外部环境研究企业创新的，像是环境不确定性、跨组织控制、信息技术普及等。

（二）政府补贴

政府补贴是财政上的一种转移性支出，政府直接或间接的为企业提供的资源，是一种政府性行为。我国会计准则（CAS16）将政府补贴界定为指除政府作为企业所有者投入的资本以外，企业从政府无偿获取的货币性资产或非货币性资产。政府补贴是政府财政支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指政府按照特定目的直接或间接向微观经济主体进行无偿性资金转移[28]。政府补贴的主要形式有财政拨款、财政贴息、税收返还、无偿划拨非货币性资产，具有无偿性和直接取得资产的特征[29]。作为营业外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政府补贴直接影响着企业的盈利能力，并通过技术创新，扩大出口，放松融资约束等对企业绩效产生间接影响[30]。政府补贴实际上是为了市场的均衡发展，对企业进行干预的手段，依据国家的经济发展策略，发掘和扶持有潜力的企业。

（三）环境不确定性

环境不确定性是指环境变化速度及其对企业活动范围和活动程度的影响[31]。环境不确定性是企业所面临的环境的动态性和环境的复杂性，也就是说构成环境的要素的种类、数量和稳定性共同影响着企业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32]，这些要素可以是客户市场、消费者偏好、技术等方面，要素的组合变动使得企业发生意想不到且无法控制的动荡和变化[33]。环境不确实性一般作为调节变量应用到模型中，作为一种情境来调节主效应的变化。当环境不确定性作为研究的非主要变量时，视为单维概念进行研究[34]。也有研究将环境不确定性作为解释变量进行分析，如探究环境不确定性对商业模式创新的影响，将其分为技术不确定性和市场不确定性[35]，视为多维概念进行研究。

（四）冗余资源

冗余资源是指在一个产生一定水平的产出的组织中，除去包括人员在内的最低限度的投入和储存资源之外，未充分利用剩余的能力和不必要的额外投入，如资本成本、无发展和利用的机会等等[36]。在企业出现危机的时候，这些多余的资源会给予企业以缓冲的作用。冗余资源是企业成长的重要内生因素，是可以被转化和调用以实现组织目标的潜在可利用资源[37]。冗余资源按照流动与否，分为非沉淀性冗余和沉淀性冗余，流动性强灵活度高的为非沉淀冗余，流动性差灵活度低的为沉淀冗余[38]。按照内容不同，冗余资源可以分为关系冗余资源、物质冗余资源以及人力冗余资源[39]。丰盈的冗余资源, 提升管理者经营风险承担能力, 降低战略决策的资源约束力[40]。

三、文献分析与假设提出

企业创新是指企业对产品、生产技术或管理方法的变革[41]，也是企业谋求长远发展的必然选择，创新是经济持续增长的动力，而资源并不总是顺畅地流向创新，尤其是企业的主导力量在支持企业正常的业务活动时[42]。所以有效解决资源供给问题成为企业创新成功实施的首要问题[43]。政府补贴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企业的融资困难，但是政府补贴是否一定促进了企业创新还有待进一步研究。本文认为虽然社会大环境与政府补贴的方式力度对二者之间的关系有很大的影响，但是影响创新的关键因素还是企业自身所具备的条件和企业的外部环境。一方面，冗余资源是每个企业固有的，是企业自身特征，是否冗余多的企业更容易使政府补贴转化为企业创新资源值得研究；另一方面，企业外部环境变化剧烈，是否环境不确定性高阻碍企业将政府补贴转化为创新的进程也值得探究；更深一步分析，对于企业而言，内外部因素是否会叠加，共同作用于政府补贴转化到创新过程中，更值得分析与检验。

（一）政府补贴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关系

企业的经营、投资活动都需要相应的资源作为支撑，资源是企业构建和维持竞争优势的重要来源[22]。尤其是企业创新，更需要资源支持，如足够的资金、较完善的设备、具有创新精神的决策者等。其中资金支持是最为基础的动力，企业只有拥有足够的资金才可以在维持正常运营的情况下进行研发投入，继而进行企业创新。企业投入是R＆D 活动的主要资金来源，但是由于研发投入的风险较大，且企业在进行研发投入时容易产生知识外溢，让其他的竞争者获得知识共享，从而提升企业创新能力且不用付出任何的额外成本[44]，所以企业实际的研发投入往往低于最优水平，这就需要政府补贴去引导企业进行研发投入。政府补贴有效的降低企业的投资成本和风险，刺激企业研发投入，充分发挥企业研发投入对外部性的效应，推动整个产业链创新能力的提升[45]；从要素禀赋角度来说，不同要素投入构成的生产函数对企业获利和竞争产生重要影响，技术投入和创新具有乘数效应，但却是一项具有高风险、高成本的活动，很多企业为了规避风险、降低成本往往会选择廉价和充足的生产要素，这不利于企业的长足发展。但是政府补贴可以降低企业技术投入的风险，有利于企业进行技术投入和创新，转变生产方式，激发技术创新的乘数效应[46]；从信息不对称角度来说，凯恩斯经济学认为，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并不是万能的，自由市场容易引发市场失灵，企业需要研发投入进行创新的时候，由于信息不对称难以获得外部投资，这时候政府补贴在市场上充当了一只看的见的手的作用。政府补贴传递了一个有利的信号[47-48]，意味着企业这个项目受政府重点关注且市场潜力巨大，同时也从侧面透露出该企业信誉良好，使企业更容易获得银行贷款和外界投资，融资压力减小，从而可以获取更多的资金进行研发投入，促进企业创新。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设1：

H1：政府补贴可以促进企业创新。

（二）沉淀性冗余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关系

Cyert 和March（1963）最先提出了冗余资源的概念，即组织内超出实际需要的资源就是冗余资源[49]；也就是说一种过量的、但是可以被自由使用的资源就是冗余资源[19]。冗余资源是企业生产经营过程中产生的必然结果，能帮助企业抵御外来风险和意外，保证企业的正常经营与发展。冗余资源的存在让企业管理层在面临创新项目时有了更多的选择[50]，企业在面临融资约束时，冗余资源的作用就前所未有的凸显出来[49]。如果企业可以合理的利用冗余资源，一方面缓解了企业的融资压力，企业可以尝试更多的创新项目，有利于企业的创新发展；另一方面企业创新的成本和风险较大，一般不会轻易尝试，但冗余资源的合理利用增强了企业抵御创新风险的能力和信心，从而减少企业对创新失败的恐惧，有利于形成企业的创新文化、构建创新氛围。

将冗余资源进一步细分，非沉淀性冗余灵活性强，如企业的现金或是现金等价物等，但是不面向企业的具体情境，且转化为创新资源的过程长，因此非沉淀性冗余很难帮助企业在创新领域形成特别的优势。相较而言，沉淀性冗余与企业联系更为紧密。沉淀性冗余包含的机器设备、人力资源和知识储备都是内嵌在特定的情境中，不能随意变更用途，在这些专有资源（专利技术，技能专家）基础上进行研发可以大大节约设备购置和人员选派的时间，提高创新效率； 企业富余的管理能力一旦契合现实经营也将为企业创新提供更加宽松有力的研发环境。沉淀性冗余作为关键创新要素而存在，以对产品创新形成直接支持[51]，专用性冗余也在某种程度上推动了企业渐进式创新[52]。企业创新具有一定的风险性，如果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持企业创新效果会大打折扣[49]，冗余资源增强了企业抵抗风险的能力，因此企业敢于进行各种创新实验[53]。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设2：

H2：沉淀性冗余促进企业创新。

（三）沉淀性冗余对政府补贴与企业创新之间关系的影响

企业谋求创新发展除了需要足够的资金之外，还需要其他资源支撑，如闲置的机器设备、熟练工等。如果企业拥有这些沉淀性冗余资源，当企业获得政府补贴后，企业将政府补贴用于研发投入的可能性更大、速度更快、效果更加显著。因为企业闲置的机器设备、熟练工等生产要素一方面可以迅速的投入生产以缩短创新时间，另一方面减少重新购置机器设备、培养熟练工的支出，并且企业本身拥有的管理费用和员工薪酬也可以减少企业的额外支出，这样政府补贴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最大限度的支持企业研发。资源并不总是能很顺畅的流向创新[54]，加上创新的过程需要消耗资源，因此冗余资源就显得非常重要[55]，冗余资源有助于企业去探索创新型项目，尤其是对于那些面临融资约束的企业更为明显[49]。冗余资源可以为企业开发新产品或者是进入新的市场等战略行为提供有力支持[55]，冗余为企业的创新和变化提供了部分资源，故提高了企业应对环境变化的能力[56]。当企业的冗余较少时，管理层不倾向于采取战略措施去提高业绩，而是更倾向于改善内部环境，降低成本而提高业绩[57]。也就是说，当一个企业沉淀性冗余资源稀少，政府补贴并不能很大程度上促进企业的研发投入，因为这样的企业要进行研发投入的风险较大，它需要做很多的研发准备，包括购置机器设备、厂房、雇佣熟练工等，这些都需要花费一定的资金，在很大程度上会削弱由政府补贴带来的融资空间。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设3：

H3：沉淀性冗余资源可以调节政府补贴与企业创新的关系，即当企业的沉淀性冗余资源越多，政府补贴对企业创新的促进作用越强。

（四）环境不确定性对政府补贴与企业创新之间关系的影响

企业的创新活动具有高风险特征和较高的调整成本，企业创新产生的知识转化为生产力，形成商业化需要很长的时间，这需要企业有充足的资金。所以，企业的融资能力是促进其创新可持续性的重要因素。创新需要资金支持，政府补贴只是外部资金的一部分，另外大量的资金来源于企业融资和内部资金。企业外部环境是企业不可规避的变化因素，外部环境不确定会导致信息获取困难、交易风险增加等问题[58]，会提高融资约束[59]，给企业的经营带来很大的不确定性。当外部环境因素波动时，形成企业融资约束，并对企业内部资本结构产生限制[60]。也就是说，外部环境不确定性加剧了融资困难，且当企业内部资金不足以开展创新时，政府补贴不会流向企业创新，而转为生产领域。融资约束的存在致使企业不得不放弃优良的投资机会，造成企业的短视行为[61]。另一方面，企业在创新的过程中，任何因素的变化都对总体产生叠加扩大效应，导致创新收益出现偏差，甚至使得企业的持续创新中断或终止[62]。高绩效的创新者会积极扫描环境、对技术进行预测，并对竞争者进行分析来获取创新成功[63]。创新过程中，外部环境波动剧烈，如技术更新换代迅速，那么研发的进程、与新技术的拟合等，都会受到更多的不可控因素影响，从而影响创新效果。外部环境波动也体现在市场机会上，企业的创新与市场机会不匹配也不能给企业带来效益。也就是说，当外部环境不确定性高时，企业本身的创新受到抑制，当获取政府补贴时，由于较难估计创新效果或收益，企业会选择不将政府补贴转化为创新资源，而是投入到短期获利的项目上。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设4：

H4：环境不确定性可以调节政府补贴与企业创新的关系，即当企业外部环境不确定性越高，政府补贴对企业创新的促进作用越弱。

（五）沉淀性冗余与环境不确定性的交互调节作用

企业在创新的过程中，会受到内部资源与外部环境的双重约束。沉淀性冗余作为重要的创新内部资源，与环境不确定性发生交互作用，形成复杂的企业创新情境对政府补贴转化为企业创新的进程产生影响。简单梳理，有四种情境，分别是外部环境不确定低，沉淀性冗余低；外部环境不确定低，沉淀性冗余高；外部环境不确定高，沉淀性冗余低；外部环境不确定高，沉淀性冗余高。在外部环境不确定性低的情境下，只要企业拥有沉淀性冗余资源，都会在获取政府补贴后将其转化为创新（假设3 中已经论述）；但是在环境不确定性高的情境下，企业需要应对的外部信息相对多一些，在做决策的时候会受到多因素影响。当企业处于环境不确定性较高的市场情景中，企业创新所必需资源的获取难度会加大，且原有知识价值和作用可能会降低[64]。也就是说，在不确定性高的环境下，企业的沉淀性冗余资源对创新的支撑作用会发生变化，如原有的生产线已经不能适应技术的更新换代，在进行新产品创新时需要重新改造，增加了创新的成本，也就抑制了政府补贴向企业创新的转化；激烈的外部环境迫使企业发生突破式创新[65]，那么企业的技术标准、操作流程都会发生变化，企业原有的冗余的熟练技术工人对于新的创新生产情境已经不能发挥出原有优势，势必减缓政府补贴向企业创新的流向，有可能将资金挪用为工人培训费用，等等。为了减少环境不确定性对于企业经营的冲击，企业管理者也可能将政府补贴运用于投资回报期较短的项目，或者利用政府补贴稳定主营市场，改变了政府补贴的流动方向，不利于企业的可持续创新。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设5：

H5：环境不确定性和沉淀性冗余交互调节政府补贴与企业创新的关系，即当企业外部环境不确定性越高且沉淀性冗余越高时，政府补贴对企业创新的促进作用越弱。

四、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

本文主要研究中国高新技术企业的政府补贴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关系。为此，本文选取了在中国上市的电子、制药和信息技术三个行业2012年到2015年的企业作为研究的样本。为了考察政府补贴效果的持续性，故而企业创新使用t+1年的数据（2013-2016年）。这三个行业是属于高新技术领域，注重研发创新。数据在经过处理后，可供研究的企业有199 个，观测值有796 个。相关数据均来自国泰安数据库以及企业年报。

（二）变量测量

本文研究的因变量为企业创新（Inno），常见的衡量企业创新的变量大致有：研发费用，发明和专利数以及新产品种类数目[41]。发明、专利和新产品种类数目通常用来衡量企业的创新产出，但并不是所有的发明专利都能转化成产品投入市场发挥价值；另外我国企业专利保护意识不强，利用专利数衡量企业创新有一定的局限性。因此本文选取研发投入占总资产的比值衡量企业创新。

自变量是企业获得政府补贴（Sub）。考虑到政府补贴对企业创新的作用具有滞后性，本文政府补贴每一年的数据均用上一年的数据代替，考虑到该数据与其他数据相比数值较大，因此对政府补贴取对数。

调节变量为沉淀性冗余资源和环境不确定性。沉淀性冗余资源（As），根据以往文献的做法，用企业的管理费用与销售收入的比值衡量企业的沉淀性冗余资源[66]。

环境不确定性（Eu），环境不确定性的根源在于外部环境，其变化引起企业核心业务活动的波动，最终导致企业销售收入的波动[67]，环境不确定性可以选用公司业绩波动来衡量，销售收入的标准差通常被认为是衡量环境不确定性的指标[68]。进一步提高指标的准确性，剔除销售收入中稳定增长的部分，采用最小二乘法估计模型，估计样本企业过去5年的非正常销售收入：

其中，Sale 为销售收入；Year 为年度变量，如果观测值是过去第四年的，则为1，依次类推。模型残差即为非正常销售收入；计算样本公司4年内非正常收入的标准差，除以过去4年销售收入平均值，获得未经行业调整的环境不确定性指标。以同年度同行业内所有公司未经行业调整的行业不确定性的中位数作为行业环境不确定性，以未经行业调整的不确定性除以行业环境不确定性[69]，得到本文研究变量，即EU 经行业调整的环境不确定性。

控制变量。企业规模（Size）、企业的债务压力（Debt）、企业的发展能力（Dep）和企业的盈利能力（Profit）、企业现金流（Cf）都可能对企业的创新产生影响，因此将这四个变量作为控制变量放入模型中。用企业员工数的对数衡量企业规模、企业的资产负债率衡量企业的债务压力、用营业收入本期金额与营业收入上年同期金额的比值来衡量企业的发展能力、用净利润与股东权益余额的比值衡量企业盈利能力、用企业每年年末的现金流与每年年末的营业收入的比值衡量企业的现金流。

（三）研究方法选择

从本文的数据来看，它既有横截面的维度，又有时间维度，属于面板数据。而数据的时间维度为4，横截面维度为199，时间维度明显小于横截面维度，故这是一个短面板数据。为了保证研究的严谨性，通过Hausman 检验来判断采用短面板固定效应回归还是随机效应回归，检验结果显示P 值为0.2492，接受原假设，因此采用随机效应模型。

（四）假设模型

根据本文的变量选择和研究内容设定以下模型来检验假设：

β0表示截距项，β1、β2、β3和β4表示变量的系数，α1、α2、α3、α4、α5表示控制变量的系数，ε表示随机扰动项。

五、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与相关分析

表1给出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以及变量间的相关性分析，包括变量的均值、标准差和相关系数。从表1可以看出政府补贴与企业创新的相关系数为0.231（p＜0.001），说明政府补贴与企业创新存在一定的正相关，政府的补贴越多企业未来的创新也越多。总体来看，自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并不是很高，进一步检测VIF 值，结果显示最大的VIF 值为1.76，其他的均小于2，可见多重共线性在本文中并不存在。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和相关分析

（二）假设检验

本文采用分层回归的方法检验主效应和调节效应。在进行调节效应检验时，对政府补贴、沉淀性冗余资源和环境不确定性做中心化处理，以减少多重共线性。具体结果如表2所示。模型1 是只有控制变量和因变量；模型2 是在模型1 的基础上加入政府补贴；模型3 是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沉淀性冗余；模型4 是在模型2 的基础上加入沉淀性冗余、沉淀性冗余与政府补贴的交叉乘积项；模型5 是在模型2 的基础上加入环境不确定性、环境不确定性与政府补贴的交叉乘积项；模型6 是全模型，包含控制变量、政府补贴、沉淀性冗余、环境不确定性以及三者的交互项。

由表2可知，模型2 可以看出政府补贴的回归系数为正且在p＜0.001 的水平上显著，即政府补贴越多，企业的创新越好，所以假设1 得到验证。观察模型3 的结果发现沉淀性冗余的回归系数为正且在p＜0.001 的水平上显著，可见企业的沉淀性冗余越多，企业的创新越好，假设2 得到验证。从模型4 可以看出，政府补贴与沉淀性冗余的交互乘积项系数为正且在p＜0.01的水平上显著，假设3 得到验证，调节效应存在，即沉淀性冗余对政府补贴与企业创新的关系起正向调节作用。从模型5 可以看出，政府补贴与环境不确定性的交互乘积项系数为负且不显著，假设4 没有得到验证；从模型6 可以看出，政府补贴与沉淀性冗余和环境不确定性的交互乘积项系数为负且在p＜0.01 的水平上显著，假设5 得到验证，调节效应存在。控制变量中，企业债务与创新能力负相关。

为了进一步验证交叉调节作用，做出调节效果图，如图2所示，横轴为政府补贴，纵轴为企业创新，四种不同的组合情境和不分情境的全部数据的一元回归线依次显示。以全部数据的一元回归线为基准，低环境不确定性高沉淀性冗余情境下，政府补贴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最显著，效率最大；高环境不确定性高沉淀性冗余的情境下，政府补贴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最小，效率最小。也就是说，虽然政府补贴促进了企业的创新，但是在不同情境下的促进作用是有差异的：在企业外部环境不确定性低，企业内又有大量的沉淀性冗余的时候，企业越容易将政府补贴转化为创新；企业内没有大量的沉淀性冗余的时候，政府补贴转化为创新的作用受到企业内部资源的抑制；当企业外部环境波动剧烈，大量的沉淀性冗余就变成了制约因素，阻碍政府补贴转化为企业创新；少量的沉淀性冗余的阻碍作用减缓。综上所述，沉淀性冗余与环境不确定性的交叉调节作用存在。

六、结论与启示

（一）研究结论

图1 沉淀性冗余与环境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与政府补贴的调节作用

面对企业资源与外部环境的双重约束，研究政府补贴与企业创新的关系更具有现实意义。研究发现：（1）政府补贴促进企业创新。（2）沉淀性冗余多的企业其创新能力强。这两个研究结论在以往的研究中得到证实。对比本文的研究结果与以往学者的研究，可以发现中国的企业拥有的获取外部创新资源的市场相对不完善，因此政府补贴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这种创新资源匮乏的现状，这也是本文得出的其中一个结论，政府补贴可以促进企业创新，但是政府补贴并不能完全的流向创新，这与企业自身的冗余资源有一定的关系。（3）企业的沉淀性冗余对政府补贴与企业创新的关系起到正向调节作用，即拥有沉淀性冗余资源高的企业，政府补贴越能促进企业创新；以往的研究尤其是国内的研究忽视了企业冗余资源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本文通过实证研究证明沉淀性冗余资源对政府补贴与企业创新起到正向调节作用，即当企业的沉淀性冗余资源丰富时，企业创新成本相对较低，政府补贴能更好的流向于创新，反之政府补贴对企业创新的作用会在一定程度上被削弱。（4）更进一步的加入组织的外部环境，当沉淀性冗余与外部环境发生交互调节作用的时候，出现了四种不同的情境，当环境不确定性增强时，沉淀性冗余的作用发生逆转，会抑制政府补贴对企业创新的正向影响，只有在环境不确定性弱，沉淀性冗余高的企业，政府补贴对企业创新的促进作用才会加强。

（二）研究启示

在倡导科技兴国，打造有竞争力的企业的背景下，研究结论具有现实意义。企业的竞争力来源于创新，本文的结论可以帮助政府高效地配置创新资源、有效地投放创新补贴，使得创新补贴促进企业创新。一方面，市场需求变动迅速，企业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复杂性日益提升，政府在选择创新补贴投放上，需要对企业运行的外部环境进行研判，对外部环境变动的程度进行分析，在此基础上考察企业内部的冗余资源。在甄选企业方面，当外部环境变动小的情况下，宜偏向拥有更多沉淀性冗余资源的企业，这些企业可以更快更好地将政府补贴转化为创新的有效资源；但是，当环境不确定性增强的时候，高的沉淀性冗余资源变成了抑制因素，补贴低沉淀性冗余的企业反而是更好的选择。另一方面，创新的主体是企业，重点是培育企业内部的创新文化、激励企业家展现更多的创新才能、发挥企业家精神，落实创新主体责任，推进创新长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