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的女儿

乔安娜 S 珀维斯

1

狄安娜不是机器人。当她开始产生疑问，为什么自己不是由机械部件组成整个身体结构时，差不多快满八岁了。

“为什么我那么脆弱？”她一边用手缠绕着光洁整齐的麻花辫，一边懊恼地问，“为什么我就得吃食物，晚上得睡觉，姐姐们都不这样呢？”

妈妈的散热风扇旋转得飞快。每次遇到不能用计算或者百科全书中的知识解答的问题时，她就是这个反应。“你是我的女儿呀。”好半天，她才用单调低沉的嗡嗡声答道。

“可是您也不吃东西呀，而且您的电池是通过太阳能电池板通电;您还那么强壮，从来不会流血！”狄安娜郁闷得直跺小脚。

妈妈的胸腔发出滴滴的尖叫。“别让奶奶知道。”她转头离开，一股热气从她光滑的后背上散发出来。

奶奶已经非常年迈，常年暴露在小岛上弥漫着成味的薄雾之中，她渐渐变得锈迹斑斑。然而，同样的薄雾却让狄安娜生气勃勃。她喜欢奔跑着穿过沙滩;趁妈妈没在身旁警告鲨鱼、寄生虫、水母、污染物、溺水之类危险的时候，她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海浪里。

狄安娜在充电山头找到了奶奶，这里远离了海滩上粘满沙粒的齿轮和挂着厚厚一层浮垢的金属。她又向奶奶请教了心中的疑问。

奶奶发出一声长叹，这是狄安娜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它不是那种真正的呼吸，而是一个音频文件，使奶奶更像一个有血有肉有呼吸的生物，一个像狄安娜的生物。

“狄安娜，”奶奶用歌唱般的语气安慰道，“你不是一个机器人。”

狄安娜神情严肃地点点头，她已经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

“你是一个人。”奶奶不像妈妈那么急躁，说话总是不慌不忙，有条有理。

“我从学校的课本上读到过人类，我在想我可能就是一个人。”狄安娜鼓起勇气说，“奶奶，現在还有人类吗？”

奶奶的光学传感器瞬间凸了出来，仿佛这双电子眼能立马看穿狄安娜那双易受损害的眼睛似的。没准儿还真能行呢！

“有。”年迈的机器人抬起胳膊，用温暖的金属手轻轻拍着孙女的小脸蛋，“不过他们正在残杀自己。”

狄安娜感到眼睛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刺痛，它深深地触发了一次久远的记忆。在那次旅行中，她跑出了妈妈的保护圈，不小心蹭破了膝盖。海水劈头盖脸地朝她打来，简直无法呼吸，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她仍然固执地问个不停。“我是从哪儿来的呀，奶奶？为什么我在这儿？”

“我们从那些想要毁掉你的人手中把你救了出来，那些人毒害他们自己的土地，使用武器互相残杀。而你是新型人类，我们一直保护着你的安全。这里空气和土壤都很干净，而且没有战争。

狄安娜眨巴着眼睛驱赶刺痛，掉下来两滴泪水。“谢谢您，”她说，“这些人听着不像是我想要认识的人。”

奶奶点点头，颈部关节嘎吱作响，关于人类的话题就此结束。2

狄安娜12岁生日那天，妈妈为她安排了所有她最喜欢的活动。一家人又是爬树，又是沙滩抛球——连经不起沙粒折腾的奶奶都没说一句埋怨话。趁家人们游览充电山的工夫，狄安娜的姐姐，水生二代忙着为中午的大餐准备海草沙拉和贻贝。随后，一家人聚在小屋里，边36吃边聊狄安娜儿时的趣事。

“你小时候说话晚，”妈妈说，“也许是因为我们只有音频输出而没有嘴巴，你不能通过观察学会说话。”

“你说的第一个单词是海，”水生一代边笑边说，她比她的双胞胎妹妹的性格更活泼些，“然后，你叫我‘水星！”

“完全不合逻辑！”水生二代插嘴道。

狄安娜微笑地看着姐姐们，内心却波澜起伏，她在想一些陌生而危险的事，想着人类。

“为了处理你的头发，奶奶的两只手可忙坏啦，”妈妈说，“我们觉得，只是因为梳不好头发就把你剪成秃头，对你不公平。于是奶奶就开发了她的刷子头装置和一个新程序来编麻花辫。”

“可奶奶不也给我织衣服嘛，”狄安娜说，“跟织衣服相比，编辫子太简单啦。”

“你没来这儿之前，我从没干过编织活儿。”奶奶说。

“跟我讲讲我是怎么来这儿的吧。”狄安娜鼓起勇气说。

全家人像没听见似的都不吱声了，他们的音频传感器可没出什么毛病啊。

“你倒是很早就学会了读书，”妈妈马上转换话题，“你一直对生物科学很感兴趣。”

那天晚上，狄安娜难以入睡，一种新的奇怪的感觉穿过肺和心脏，顺着脊髓快速游走进了她的神经通路里。

一股树木燃烧时散发的清香悄悄穿透过滤器，渗进狄安娜卧室中，勾起了她的缕缕回忆。在如雾如梦的景象中，她看见有一座房子离她小岛上的家如此遥远，色彩却又那么鲜明。她关掉自己的安防系统装置，蹑手蹑脚地爬到窗外，来到了月色笼罩下的树林。

狄安娜以前老爱从房间里溜出来，从来没被发现过。妈妈知道，人类年轻女孩的理想睡眠量是每晚9到11个小时，所以她对狄安娜严格执行着这一标准。可是狄安娜睡8小时已经足够了，很快，她就琢磨出一个小把戏来，骗妈妈感知到她仍然躺在床上。

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晚她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她循着烟味来到海滩，心里就像住着个野兔子直扑腾，让她既害怕又兴奋。

沙滩上架着一小堆篝火，一丝火苗直往上蹿，映衬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将一根木棍压在木堆上。火苗噼啪炸响，微弱地摇曳着。狄安娜离那身影很近，清楚地听见他在叹息，然后又嘟囔着吐出一声狄安娜曾经在书上读到过的咒骂。

狄安娜的膝盖不禁颤抖起来，脸颊一阵发热，出现了她上次吃到变质鱼肉时的同样症状。但这次，她没觉得自己不舒服，于是强迫自己迈动发抖的双腿往前走。

“我可以帮你吗？”她走近那团亮光，“我知道怎么生火。”

影子吓得尖叫起来，差点儿跌入了火堆。

3

原来她是个跟自己模样相仿的女孩，这不禁打开了狄安娜的另一段记忆，有一个女人坐在自己床边，一缕柔顺的黑发垂落在自已脸上。

狄安娜猛地回过神来对女孩说：“别害怕，我只是想帮助你。”

女孩蹲在沙滩上，抬头打量着狄安娜，脸色温和下来。“你是谁？你住在这儿吗？”

“我叫狄安娜，我住在这儿。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站起来，拍掉腿上的沙粒，优雅地走到近前。狄安娜被她轻盈的姿态给迷住了，她的一举一动跟自己的家人大不相同。狄安娜想知道，自己走路时会不会像她那样好看呢？

“我叫莉莉。我以为……我以为这是个荒岛呢。”

“我们家住在这座岛上。”狄安娜捡起木堆里最大的一根木棍，把它的树皮弄成碎屑，撒进快要熄灭的篝火中。

“那太孤单了。”莉莉说。

“不，我不孤单，”树皮被火星重新点燃，狄安娜借着光亮端详着莉莉的鼻子和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眼睛，“我有媽妈、奶奶，还有两个姐姐。她们随时陪伴在我身边。”

莉莉锁紧眉头，前额起了皱褶。狄安娜惊讶地睁大眼睛，不明白莉莉的这副表情。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莉莉疑惑地问，“好奇1圣啊。”

“奇怪？”狄安娜觉得这个词很陌生，“是鬼怪吗？”

莉莉哈哈大笑，把狄安娜吓了一跳。“你好像从没跟人接触过。”

“是的，你呢？”

“我当然有啦！你和家人过得好吗？”

狄安娜吸了口气，盘腿坐在沙滩上。“我们家的组合啊，说出来你都不信。”

莉莉连忙挨着她坐下，在火堆旁边烤手边恳求：“快告诉我吧。”

于是，狄安娜对莉莉讲述了她的家庭，讲述了她们对自己细微的关怀，悉心的养育，耐心的教导，甚至还专门下载了人类的家长宝典来抚养她长大。当狄安娜说到自己奶奶把她从危险的人类当中解救出来时，莉莉目瞪口呆。

“你受没受伤？”狄安娜担心溅出的火星会烫伤她。

“没有，只是……”莉莉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没什么。”

狄安娜意识到老是讲自己很不礼貌，于是问：“你从哪儿来，莉莉？怎么会到我家来呢？”

莉莉说：“哦，一开始，我偷了我哥的船。”

“天哪！”狄安娜寻思着自己能否像这样逃跑。很明显，莉莉不是奶奶所说的恶人。

莉莉笑了。“没事儿，我不是真的偷啦，只是借而已。我有点儿不服气，干吗他能有自己的汽艇而我就不能？他才14岁！不管怎样，我惹麻烦了。我在你家岛附近撞到了礁石，把船的自控装置撞坏了，更要命的是，发动机也坏了。我只能用桨勉强把它靠到海滩边。”她大声叹了口气，“我可以给爸妈打电话求救，不过肯定会把他们气得够呛。

随后，莉莉又好奇地问：“你真的是机器人养大的，是吗？”

“是。

莉莉将一只温暖的手放在狄安娜肩上：“你一个人怎么玩？”

“玩？”

莉莉一下子跳了起来：“来跟我一起玩！”

狄安娜从来没有这么晚不睡觉，她将莉莉的脚埋进沙堆，跟她一块儿在月光下奔跑，在浅滩上戏水，听她讲她家的故事，真是从未有过地快活啊！

莉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奇怪的东西跟她父母讲话，它有一个比计算机小得多的屏幕，不时传出细小的吼叫声。

“妈妈？爸爸？”莉莉说，“我很好，对不起。”她看了一眼狄安娜，向她竖起一根手指，然后朝树林走去。

狄安娜听不见她的对话，却在猜想那根手指的意思是叫自己别跟上去。几分钟后，莉莉蹦跳着回到了海滩。

“他们允许我在这儿过夜，还说我要是修不好汽艇的话，他们再来接我。”

“他们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吗？”

莉莉笑了。“不是一个人，我跟他们说我有一个朋友。

狄安娜不知道，她的家人要是知道有一个陌生女孩在岛上会怎样。她可以肯定，她们不会伤害莉莉，但也绝不会欢迎她到来。于是狄安娜勉强同意让莉莉留在岛上，明早再过来看她。

4

狄安娜疲惫地躺回到床上，依然睡不着。她在想，莉莉的爸妈长什么样？她的岛上住了多少人？莉莉说，她有三个哥哥，一个妹妹，还有十几个朋友。但她没说武器、污染或者危险的事情。

第二天吃早饭时，狄安娜撑开睡眼问：“妈妈，您爱我吗，7”

妈妈的散热风扇又响起熟悉的呼呼声。“我关心你，我会保护人类的安全。”

“可您爱我吗？”狄安娜追问，“您为什么又过热了？”

“我的程序阻碍我说谎。如果说谎是最好的方式来保护你的安全，我的电路处理问题会很困难。”

狄安娜的眼睛一阵刺痛。“原来，不是因为您感觉到……对我的爱？”

“我不习惯感知人类的情感。狄安娜，我必须让你安全。”

狄安娜感到自己的电路似乎也过热了起来，她的脸颊发烫，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看了一眼妈妈，放下勺子便向海滩跑去。

“狄安娜，等等我！”水生一代在后面欢快地喊着，移动轮将小石头和树叶碾得咔嚓直响。狄安娜不想理她，可她跑得飞快。“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去哪儿？”狄安娜望着姐姐。所有家人中，水生一代的面部表情最为丰富，即使是用灯组成的，她也能忽明忽暗地冲你眨眼睛。

“瞧你的脸！”机器人姐姐说，“你过敏了吗？”

狄安娜拿手背擦擦肿胀的眼睛。“我很好，你应该回去。”

水生一代摇头。“你昨晚跟一个女孩在一起的事我没告诉她们，可我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

狄安娜吃惊地瞪着她：“什么？”

“这事只有我知道。当然，你也清楚岛上布满了探测设备，是我屏蔽了她们的信号。我想，你需要独处的时间。”水生一代低垂着头，好似很难过的样子喃喃地说，“像一个人那样。

“谢谢你，”狄安娜轻声说，“你想见她吗？”

“想！”水生一代亮起微笑的信号灯。

阳光下，莉莉的船显得十分小巧，船身一侧印着几个闪耀的蓝字：安莎的希望。

“莉莉！”狄安娜喊道。

莉莉闻声，立刻跑上来紧紧地拥抱了她。

“我姐姐想见你，她不会告诉其他人。”狄安娜对莉莉说。

水生一代立刻从树丛后滚动出来。“你好，莉莉，你可以叫我水星。”

“你好，水星，”莉莉说，“我以前没见过你这样的机器人。”

“水生！”狄安娜尖叫，“你干吗改名字？”

水生一代埋头盯着沙地。“因为你是唯一给我取名字的人，我喜欢这个名字。”

突然，记忆如潮水般涌向了狄安娜。是水生一代——不，水星，总是在乎着狄安娜的感觉，编出一些愚蠢的游戏逗这个小女孩笑。

想到這儿，狄安娜问水星：“你……你有记忆吗？”

“我有带着智能情感的个性芯片。”

“我怎么不知道？”

“奶奶说，它会让我不可靠，我可能会变得太像一个人。”

莉莉和狄安娜不禁有些生气。

“水星，”狄安娜问，“你能爱吗？”

水星回答得非常干脆：“我当然能。我比任何人都更爱你，从你跟我们住在一起的那天起。”

狄安娜兴奋地用手臂搂住了水星：“我也爱你，姐姐。”虽然她不像莉莉那么柔软，但她既光滑又温暖，还有亲人般的熟悉。

水星发出奇怪的语音：“狄安娜，你必须走。”

“走？妈妈发现我在这儿吗？”

“你必须跟莉莉走，”她催促道，“回你真正的家去，回到人类中去。”

“要我离开这儿？”狄安娜满是疑虑。她勉强才跟一个人学会了交流，要是面对几十个、几百个人，该怎么办？万一真像妈妈所说，人类自相残杀，还要毁掉她呢？她在这儿多安全呀。

可是，假如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安全呢？跟机器家人不同的是，狄安娜会变老，有一天会走向死亡，即使她们再保护自己又有什么用呢？难道，永远不回归人类？就这样生活下去，值得吗？5

“好啦，”莉莉打断狄安娜纷乱的思绪，“我敢说，水星能帮我修船。”

水星果然厉害，很快就把船修好了。在海滩上休息时，水星问：“莉莉，为什么你的船叫‘安莎的希望呢？”

“安莎是我阿姨的第一个孩子，跟我同岁。她不到1岁的时候，忽然在半夜不见了。”

水星发出一声电子惊叹声，而狄安娜则生起了人类才有的同情心。

莉莉凝视着狄安娜继续说：“那天晚上，我阿姨家的机器人保姆也跟着消失了。42叔叔和阿姨现在虽然又有了几个孩子，但是因为失去了安莎，仍然感到很心痛。”

狄安娜听了，心里堵得难受。水星更是发出狄安娜从未听到过的奇怪声音，竟然呜呜地哭了。

“是我帮的她们，”水星号啕大哭，“我帮妈妈逃跑，还有你！然后我们把你带到了小岛上。我一直以为我们做了一件大好事呢！”

狄安娜怀着复杂的心情问：“水星，人类互相残杀是真的吗？他们真的像妈妈说的那么危险吗？”

沉默了一会儿，水星说：“我总是相信妈妈的话。一些人确实长期对地球和其他人造成了伤害，这是事实。不过另一些人……似乎一点儿不像那些坏人。”

狄安娜终于放下心来，两眼浸满了泪水，莉莉连忙搂住了她的肩膀。

“我猜因为有人设定了程序保护你不受伤害，”莉莉解释说，“早期的机器人……执行命令简单粗暴，人类每天都生活在太多的负面新闻里，什么天灾人祸呀，恐怖行动呀，这些激发了机器人电路里的防御机制。”

水星惊讶地说：“她们还告诉我，我是一个有缺陷的机器人呢。”

狄安娜终于止住哭泣。“水星，这不是你的错，”她安慰道，“妈妈没有情感，身体里只有逻辑。我想，是她的逻辑告诉她，她在做一件正确的事，保护我远离人类，健康成长吧。”

“跟我走，狄安娜。”莉莉急切地说。

“我会的。”狄安娜终于带着人类的激动，与真正的亲人拥抱在了一起。

“水星！”狄安娜转头对机器人姐姐说，“你一定要跟我们一起走。这座岛对于一个有情感的机器人来说，不是好地方。”

水星以她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欢欣雀跃。

莉莉担心机器人家族不会放狄安娜离开，狄安娜知道妈妈会的。她对妈妈说，哪怕游泳，她也要游回她的家去——这可比凭空想象的人类威胁危险一百倍。

“您跟我们一起走吧。”狄安娜央求道。

“不行，”妈妈说，“其他人不会原谅我们违背了人类的法律。

机器人妈妈甚至没有一丝人类妈妈面对女儿分别时的难过，她在乎的，只是打破了一个规则。

狄安娜没有怪她。“妈妈，也许您不能够爱我，但是我非常爱您，谢谢您一直守护着我。”

“不客气。”妈妈缓慢而又庄重地答道。

狄安娜向她的家人，向岛上一切熟悉的事物说再见。当每一位机器家人对她说“不客气”时，她的心里就会一阵剧痛。机器家人是不会想念她的，她们只会精确地按照程序，履行着逻辑性的职责。

终于，狄安娜、莉莉和水星三人挥别了这座小岛，乘着小船朝大海的另一头驶去。

三个女孩在船上分享着人类和机器人的故事，似乎没花多长时间，就看见前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陆地。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之下，几个人影在海滩上挥舞着手臂，朝即将靠岸的小船跑来。两个人手里举着一个大大的横幅，上面写道：“欢迎回家，安莎！”

水星连忙弯腰躲了起来，喃喃地说：“这么多人！我想我会生病的。”两个女孩安慰着她。

“快来吧，姐姐，”狄安娜对受到惊吓的机器人说，“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