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天天地流转

两色风景

我家距离学校大概有两公里，每天都是骑自行车往返。学业紧迫的时候，也曾经试过左手握车把，右手拿课本，感觉自己争分夺秒，特别勤奋，后来差点儿出车祸才放弃。关键是一心二用也没学到啥，就是树立了一个“死了都要学”的人设，想想真是空虚啊。

……最后牢牢记住的，只有一句“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罢了。

说起自行车，我当时买的是个山地车，估计是次品，三天两头就坏，主要是轮轴上的钢丝断掉。我就跟小强抱怨说，别人的车出问题都是爆胎什么的，怎么只有我老是断钢丝啊？

然后有天取车时，我发现车爆胎了。

小强高兴地对我说：恭喜你，梦想成真！

……闭嘴！

那时候学生之间的小心眼经常是看谁不顺眼，就悄悄去车棚把他的车胎气给放了。需要记住对方的车型或者车牌。我们班有个人叫翠山，虽然跟张无忌他老爹同名，却是个五大三粗的不良少年，他想整谁就会去放谁的车胎气，有次他的目标是骑那种满街都是的凤凰牌自行车，连累了许多车型一致的同学不慎中招。

小强有次就被误放了气，在车棚里大叫：我的车没气了！

我：快做人工呼吸！

小强瞪我。

放气的情况还分两种，一种是把别人的气门芯拧开，放完了又给拴回去，另一种是直接把气门芯丢掉，你除了去打气，还得买个新的气门芯。

……所以在被放了气的情况下，如果能看到气门芯还在，就不禁会对作案者产生“盗亦有道”的奇妙感激。

不幸的是，修车铺距学校有一段路，所以只能推车走过去。小强曾经提议说他坐我的车，然后另一只手牵着他的车。听起来不错，执行起来却很有难度，我们尝试了一次，两辆车撞在了—起，两个人四仰八叉倒地。

所以還是只能两个人一起推着车走。夕阳照耀下，显得非常青春。看看其他这么做的，都是热恋中的少男少女，小强忧愁地注视着我说：我真可悲啊。

……陪你一起走还要被这么说？！告辞！

也有时候，虽然车已经没气了，但我们还是强行骑过去，一路就会震颤颠簸，宛如按摩。速度至少比走路快一点。可后果往往是车胎又多破了几个洞。

男生真的是又蠢又懒啊。

我们曾经阴谋论地脑补，是修车铺的人去学校里拔气门芯或者把玻璃喳洒在路上划破别人的车胎之类，但也没有证据。有时候下了课去取车，一路都会不安地祈祷：别放气啊，千万不要放气啊。

乍听之下，特别励志。

补胎的有趣环节，就是把车子的内胎拖出来，打饱气，泡在水里，看看哪里冒泡，从而锁定破口，然后打个“膏药”，这个过程看起来分外有满足感。

有时候补胎太多次，胎皮上层层叠叠都是胎“膏药”，显得特别厚，修车工就会提议换一条车胎。因为换的钱可比补胎贵，我们总是拒绝，于是缝缝补补又三年。

我们把这个操作称为“保胎”。

一般那时候家里都有打气筒，吭哧吭哧上下使劲儿就能喂饱车胎。但是在修车铺里打气，人家气阀一开就能自动送气，有时候没有及时拔出管子，整个车胎会被充得极饱，乃至“砰”的一声爆胎。

……暴饮暴食要不得啊！

话说回来，夏天的时候根本不敢把气打得太饱，因为阳光一照，轮胎受热膨胀，走在路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了，防不胜防。

所以车胎能够不出问题、让我们好好骑车的日子，我们都特别感激。我们称之为“安胎岁月”。

骑自行车进校门的时候都要下车的，校内禁止骑行，但我们—般会在老师看不到的情况下，左脚踩着脚蹬子，右脚在地上扒拉，如同玩滑板—样快速地前往车棚。

值日生要整理车棚，把一辆辆车摆好。有时候车子唇齿相依，都分不清哪辆是哪辆了。

有人用那种链条锁来锁车，会不慎锁到别人的后轮。姗姗来迟地抵达车棚时，就会看到一个气呼呼的人在等待，见面就痛骂：你锁我车干吗啊？！

我有过一个不快的经历。我如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上学，一个不良少年随性地跨上我的后座，让我给他载过去，而我的车轮钢丝本来就很容易断，当下猛摇车把想让他下去，结果那厮追着我破口大骂，表示要给我好看。

我心有余悸地把这事告诉小强，他说太过分了！这样，以后我坐你的车上下学，我看谁敢欺负你。

……我为什么要载你！你这就是在欺负我！

后来还真在雨天被那个不良逮到过，那厮骑车一直撞我的车屁股，让我害旧极了。不过他嚣张过头，撞了几下反把自己的车给撞倒了，在湿漉漉的路中央摔得惨不忍睹，引起交通混乱，我回头看一眼，开心到如今。

下雨骑车最好是穿雨衣。这时最怕刮风，风会把帽子掀开，把你的头发和脸淋个湿透，你一次次拉下帽子，一次次又被弄湿，烦不胜烦。

小强：如果雨衣的头部是个透明面罩就好了。

我：上面都是水照样看不清。

小强：如果面罩上还能有雨刮器就好了。

我：……看到的人会笑得握不住车把手吧。

穿雨衣骑车的情况下，如果还要载人就很滑稽了。我有一次坐小强车，掀开雨衣钻进去，在狭窄而气闷的空间内，对着他宽厚的背，感觉既憋屈又恶心。小强还不解风情地活跃气氛说：如果此刻我摇头你摆尾，看起来就会非常像舞狮！

……我要下车。

小强也曾打着伞骑车，在不刮风的情况下怎么都好说。结果他忽略了还有下坡的问题，随着速度渐渐变快，伞开始用力朝后拉住他，小强就本能地把伞往前面一摆，雨伞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见了，他赶忙紧急捏刹车，又因为是前刹车，所以车尾猛然—跳，整个人朝前栽去……

……结论：撑伞不骑车，骑车不撑伞。

下雨日寸女口果不注意遮挡铃铛，就会生锈。有次载着严田去书店买文具时，我就要求她：你来代替车铃吧。严田说好的。

于是来到挤的地方，严田就：叮铃铃～叮铃铃～

我：……你在干吗？

她：代替车铃。

我：……你只要叫“让开让开”就可以了！

严田建议我买一只惨叫鸡绑在车头，一捏就发出惨叫，人人自危，注意避让。

豆丫听了说：这个思路挺好，其实，与其按喇叭或者车铃，不如播放一些车祸现场的声音，比如刺耳的急刹、响亮的碰撞、撕心裂肺的哭嚎……

……感觉会引起恐慌，不了吧……

被强行搭顺风车的经历中，最郁闷的是有一次遇上了政治老师，老师要坐你的车你总不能拒绝吧，而且上坡他都不愿意下来，在后座给我打气：上！你是男生，这点坡还上不去吗！加油！我看你挺有力气的！

我气喘吁吁地表示老师您是个大人，我跟您哪儿能比，不如我下来，您载我如何？

老师让我专心骑车不要说些有的没的。

但后来老师可能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于是设法跟我道歉，说，这样，你一边骑车，我一边给你开小灶，总结一些上课的要点吧。

……出力的同时还要补课，这是什么新型校园暴力吗！不需要！谢谢！

豆丫知道后，建议我拆除车后座，一劳永逸。这样一来，那些没长眼的要直接坐我车上，屁股就会跟车轮剧烈摩擦，一分为二……

……好办法，就是广告语有点血腥。

比起双手骑车，男生更喜欢使用单手甚至是无手，只要平衡感够好，完全可以仅靠双腿稳住车辆。我们班最骚的橡皮就精于此道，每次叉腰骑车，都会换来严田花痴的目光，想象着自己坐在他的后座上。

小强：那他就肯定要翻车了。

……有一段时间，严田的减肥动力就在这里。

年轻的时候，能骑车载着喜欢的女孩是特别浪漫的一件事。女孩子总是侧坐着，秀发飞扬，看着都像一幅画，反而男生坐男生的车必然两腿分開跨坐，豪迈如蹲马桶。有次我坐小强的车，忽然想试试侧坐，结果一路心惊肉跳，一会儿觉得要往前扑，一会儿要往后倒，双腿更是紧紧并拢，而且总忍不住要去抱小强的腰，下车的时候都快抽筋了。

小强：所以你为什么要那么坐？太不男人了。

我：男人应该怎么坐男人的自行车？

小强：男人宁可用跑的，也不会坐另一个男人的自行车！

……男人真是太辛苦了。

虽然我们在中学阶段没有交过女朋友，但是我一直记着的画面，是我和小强载着豆丫和严田驶过黄昏，又或者是我们两人推着车跟她们俩一起走。周围的同学会对我们指指点点，说些八卦的猜测，我们也视而不见。因为我们只是最要好的朋友。

而每次车轮转动起来，风把我们的头发都吹起来，我就总是会想起高晓松的一首老歌：《你是我长发飞舞的青春》。

尽管，我们四个人留的都是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