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钢琴音乐节”与“长江音乐节”的比较研究

■王传历

（三峡大学，宜昌，443002）

互联网和移动终端的飞速发展成就了数字音乐的凸显地位，在实体唱片、版权经纪、音乐图书出版行业江河日下的今天，只有音乐演出产业还可以与数字音乐抗衡一下。①根据《2017 中国音乐产业发展报告》发布的数据，在音乐产业核心层各细分行业的产值中，数字音乐产业占75.1%，音乐演出产业占22.7%，实体唱片、音乐版权经纪（管理）、音乐图书出版一共只占了2.2%。参见《2017 中国音乐产业发展报告》（总报告），载“中国音乐财经网”，2017年11月6日（截至2018年6月7日）。http://www.chinambn.com/show-4981.html音乐节作为音乐演出产业的一个子项目，近些年表现出强劲的势头，不仅数量呈直线上升②从2007 年到2017 年，国内户外音乐节的数量分别为24、29、44、66、69、89、121、148、110、201、269，从2008 年起算，每年的增速分别为20.8%、51.7%、50.0%、4.6%、29.0%、36.0%、22.3%、-25.6%、82.7%、33.8%。以上数据由笔者搜集整理自国内两大音乐节数据统计团队：2007—2014年数据引自道略音乐产业研究中心《2015 年中国现场音乐产业调查》，载“199IT 互联网数据中心网”，2015 年6 月10 日（截至2018 年4 月23 日）（http://www.199it.com/archives/354639.html）；2015—2017 年 数 据 引 自“小鹿角智库团队”《2017 年中国音乐节真实的样子》，载“新浪网”，2018 年4 月14 日（截至2018 年4 月15 日）（http://k.sina.com.cn/article_6434692462_17f899d6e001005ur5.html）。可见，自2000年北京迷笛音乐学校在校内举办的一场摇滚乐队演出打开了中国户外音乐节的大门，七年之后我国户外音乐节数量即达到了24场；2009年和2010年，国内户外音乐节数量几乎以翻倍的速度在猛增；2013 年，我国户外音乐节数量首次破百；音乐节数量在2015年因上海踩踏事件首次出现了负增长，2016年迎来了爆发式的增长，增幅超80%，达到了202场，直到2017年达到了269场。，而且在全国范围内遍地开花。

在国内知名的音乐节品牌之中，有两个名字中同样有“长江”的音乐节——长江钢琴音乐节与长江音乐节，在音乐与产品、城市品牌、旅游联动方面的表现皆较为突出，对其模式进行比较研究，将对相关的音乐节实践具有一定的借鉴价值。

一、“长江钢琴音乐节”与“长江音乐节”概况

在对“长江钢琴音乐节”与“长江音乐节”进行对比之前，本部分将对两者的基本情况作一番梳理。

（一）“长江钢琴音乐节”概况

长江钢琴音乐节，是一场因宜昌的城市地位崛起和特色钢琴产业发展需要而举办的文化盛会。宜昌古称“夷陵”，位于湖北省西南部、长江上中游分界处，水陆交通四通八达，旅游资源丰富，其综合实力在湖北省内仅次于武汉，是湖北省域副中心城市及国家中部地区区域性中心城市。

2011 年6 月，湖北省委、省政府出台《全面实施“一主两副”重大战略决策，加快推进宜昌市跨越式发展的决定》，明确表示支持宜昌建设现代化特大城市。其依据有三：首先，在广阔的长江中上游区域，目前只有武汉、重庆两座特大型城市，其间的1000 多公里缺乏一个连接点；其次，湖北要想成为中部地区的战略支点，必须培育打造多个经济中心，而非武汉一枝独秀；最后，宜昌地处长江中上游接合部，是举世瞩目的三峡工程所在地、长江黄金水道的重要枢纽、长江中游城市集群的重要节点。①参见中共宜昌市委政策研究室《宜昌建设现代化特大城市的战略决策与实施》，载《三峡日报》2014年5月16日，第1版。2012 年6 月，湖北省第十次党代会将宜昌建设现代化特大城市正式上升为省级战略。区位的优势、历史的机缘，给了宜昌特殊的照顾，而其地位的崛起必须要有经济的支撑和文化的匹配。通过音乐节等节事的举办，不仅能够展示宜昌特色钢琴产业的发展成果，还对提高城市知名度、拉动旅游相关行业经济增长具有重要作用。

2000 年，宜昌市政府成功吸引港资对宜昌国营钢琴厂进行改制，开启了宜昌钢琴产业的新篇章。2006 年，宜昌市政府根据宜昌钢琴产业的发展态势，正式提出建设“中国第一、世界一流”钢琴生产基地，打造“宜昌钢琴音乐城”的构思，并将这一目标纳入宜昌市“十二五”发展规划。②参见《湖北省举办第二届中国宜昌长江钢琴音乐节新闻发布会》，原载湖北省人民政府网站，转引自国务院新闻办公室网站，2012年11 月8 日（截至2018 年4 月10 日）。http://www.scio.gov.cn/xwfbh/gssxwfbh/xwfbh/hubei/Document/1240336/1240336.htm2011 年11 月12 日至18 日，由中国音乐家协会、宜昌市委市政府全力支持，中国音乐家协会高校音乐联盟、香港柏斯音乐集团联合主办，三峡大学、宜昌市委宣传部等30 余家单位协办的第一届中国宜昌长江钢琴音乐节成功举办。之后，长江钢琴音乐节每年举办一届，节期为五天到八天，每届活动又包括十数个子活动。该音乐节至2017 年连续举办了七届③这七届长江钢琴音乐节举办时间分别为2011 年11 月12—18 日、2012年11月16—21日、2013年9 月15—21 日、2014年10月14—22日、2015年9月15—23日、2016年10月17—21日、2017年9月15—21日。第一届由中国音乐家协会高校音乐联盟、香港柏斯音乐集团联合主办；第二届由中国音乐家协会、湖北省委宣传部、宜昌市人民政府联合主办；第三到七届由中国音乐家协会、宜昌市人民政府主办。，基本上实现了“宜昌特色、国家水平、世界影响”的预期。

长江钢琴音乐节以“音乐，让生活更美好”为口号，其系列活动综合了高雅音乐会表演、专业音乐学术讨论、亲民惠民音乐活动演出等于一体，不仅是一场艺术的盛宴，更是一次文化的交流。

（二）“长江音乐节”概况

“长江音乐节”是在镇江市政府顶层设计下的以音乐旅游推动当地经济发展的产物。镇江是江苏省地级市，位于江苏南部、长江南岸、长江三角洲西段，古称“润州”。镇江境内水陆交通便利，名胜古迹众多，是南京都市圈核心层城市和国家级苏南现代化建设示范区及江苏长江经济带的重要组成部分。④参见陈薇《镇江文化旅游产业发展探讨》，载《湖北函授大学学报》2018年第4期，第78页。“音乐旅游主要是指由当地文化艺术部门或一般企业提供的，通过音乐活动或事件的参与，使音乐爱好者或一般游览者达到高度的艺术享受或休闲放松目的（的旅游项目）。”⑤山石、刘家明、黄武强《北京市音乐旅游资源分布规律研究》，载《资源科学》2012年第2期，第381页。在推行音乐旅游的过程中，镇江市经历了由引进品牌音乐节入驻到打造自有品牌音乐节的过程。且从一些媒体的表述来看，似乎其后来的自有品牌阶段给人们留下的印象更为深刻。⑥如：“从2012年至今，长江国际音乐节已成功举办7届，已成为国内音乐节知名品牌，也是长江经济带较重要的文化旅游项目之一。”见李克亮《长江国际音乐节：用“音乐+”助推文化消费和产业发展》，载《中国文化报》2018年5月5日，第4版。镇江市自2009 年引进迷笛音乐节以来，至2018年共举办了十一届音乐节（见下页表格）。

从该表中可以发现，镇江的音乐节的名称经历了“一波三折”：从最开始的“镇江迷笛音乐节”到“长江迷笛音乐节”，再到“长江草莓音乐节”；2012 年，镇江才有了（第一届）长江音乐节，并于次年的第二届更名为“长江国际音乐节”，由此才开启了长江国际音乐节的镇江自有品牌之路。

另外，长江迷笛音乐节于2010 年由镇江市委宣传部、镇江市文化局和北京迷笛音乐学校共同打造，自2011 年“不欢而散”后，最后被迷笛当作一个公司子品牌来发展。虽然2013 年以后的长江迷笛音乐节和镇江已经没有关系，但因其在镇江建立，加上名字中又带有长江，很容易让大家混淆。因而，笔者在此先分别对（镇江）长江音乐节和长江迷笛音乐节作一介绍。

（镇江）长江音乐节无论是对镇江市还是对迷笛音乐节品牌团队来说，2009 年都是非常重要的一年。这一年，镇江市成功引进迷笛音乐节，在镇江文化发展史上记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迷笛音乐节自2000 年诞生于北京，已经连续在“出生地”举办了九届，2009 年迎来的是其第一个十年，镇江站是其走出北京的第一站。①迷笛音乐节之所以迁移镇江，一方面是因为镇江的盛情邀请，另一方面是因为当年迟迟没有拿到在北京继续举办的批文。参见《2009年迷笛音乐节确定五一期间移师镇江》，新浪网2009年3月17日（截至2018年4月10日）。http://ent.sina.com.cn/y/2009-03-17/13012424184.shtml首届镇江迷笛音乐节以“十年”为主题，演出大获成功。之后，镇江市政府与迷笛音乐学校签署了一个十年的音乐节合作协议，并将镇江迷笛音乐节更名为长江迷笛音乐节。②参见《“迷笛音乐节”驻扎镇江十年将制造文化特区》，载《音乐生活》2010年第11期，第30页。2010年，迷笛音乐节再次于“十一”小长假期间在镇江举办。2011 年，镇江市音乐节的“十一黄金档”由草莓音乐节来登台，原定的迷笛音乐节被搁置——“长江草莓音乐节”横空出世。关于这场变故，在行业间曾引起轩然大波。最后多方各执一词，也没有分出什么对错，不了了之。《中国文化报》曾对这件事情的详细经过进行过报道。③参见李琤《十月镇江音乐节陷入“罗生门”》，载《中国文化报》2011年8月25日，第10版。经历了与成熟音乐节品牌的三年合作之后，镇江有了属于自己的音乐节——2012 年“五一”期间，由镇江市委宣传部、镇江文广集团、《现代快报》及摩登天空有限公司主办的第一届长江音乐节正式诞生，之后每年举办一届。

2009至2018年在镇江市举办的音乐节列表

长江迷笛音乐节镇江市从2010 年开始，在引入外来音乐节品牌时都要求加入“长江”前缀，于是才有了“长江迷笛音乐节”。但是自双方2011 年“散了”之后，长江迷笛音乐节消失了两年。2013 年7 月，迷笛音乐节创始人张帆在接受采访时表示，长江迷笛音乐节“镇江站”自2010 年建立以来，公司便把“长江迷笛音乐节”作为旗下的一个子品牌发展，并赋予它鲜明的特点：临长江而建的特大型音乐节现场，远离闹市的绿色天然场地，主打让人血脉贲张的重型摇滚音乐，众多舞台展现更加丰富的各类音乐元素。④参见李琤《看音乐节如何“名利双收”》，载《中国文化报》2013年9月14日，第3版。2011 年和2012 年长江迷笛音乐节因故停办了两年，最后经过团队认真考察，决定把举办地定在上海浦东华夏文化旅游区的大江大海汇合处，时间为每年的国庆节期间，并与当地签了一个十年的协议。⑤参见寿鹏寰《长江迷笛音乐节落“沪”》，原载《法制晚报》，引自“网易新闻”，2013年7月29日（截至2018年4月20日）。http://news.163.com/13/0729/16/94VDLMRJ00014Q4P.html

综上所述，“（镇江）长江音乐节”是镇江土生土长的音乐节品牌，只是镇江在打造自有音乐节品牌的过程中经历了诸多曲折，相应地，音乐节名称也做了很多次变更。镇江市与“迷笛”和“草莓”音乐节的合作为其打造自有音乐节品牌做了重要的铺垫，尤其在经验上获取了重要的借鉴。而如今与“迷笛”之间的“恩怨”早已烟消云散，“长江迷笛音乐节”也早已独立单飞。长江音乐节主办方于2013 年将音乐节更名为“长江国际音乐节”，此举既是品牌发展的需要，也是与“长江迷笛音乐节”在名称上区分开来的明智选择。

长江音乐节每年举行一届，节期为两天到四天，自创办以来，倡导“音乐无界，生活万岁”的理念，以其多元化的音乐风格、丰富多彩的娱乐项目，吸引了成千上万的歌迷，不仅为其提供了“音乐的旅行”体验，更是提供了家庭户外度假体验。

二、长江钢琴音乐节与长江音乐节的比较分析

本部分将对“长江钢琴音乐节”与“长江音乐节”，从名称由来、管理模式、运营模式、盈利模式、嘉宾与观众、特色项目、活动内容等方面进行比较分析。

（一）“长江”之由来

“长江钢琴音乐节”与“长江音乐节”因长江而结缘——其举办地点一个在长江中游的宜昌市，一个在长江下游的镇江市。两个音乐节的举办城市虽然都紧邻长江，但其名称中的“长江”却各有所指。“长江音乐节”的“长江”指地理意义上的长江，特指长江三角洲区域。因为长江音乐节的战略目标便是以鹭岛音乐文化村为中心，打造“长三角一小时娱乐生活圈”。长江音乐节起步于与品牌音乐节合作——“镇江站”对于“迷笛”和“草莓”来说是一个辉煌的节点，而“迷笛”和“草莓”对于镇江来说是一段难忘的回忆，很难说到底是谁成就了谁。但在镇江自有品牌音乐节的建立中，“迷笛”和“草莓”扮演了一个“导师”的角色是不可否认的，而且，“草莓音乐节”的品牌持有公司“摩登天空”在镇江拥有自主品牌“长江国际音乐节”之后，依然陪伴其走过了两年的时间。

“长江钢琴音乐节”的“长江”指“长江”牌钢琴，该品牌以毛泽东主席手书的“长江”二字作为产品标志，是全球唯一以中文作琴体商标的钢琴品牌。①参见《湖北省举办第二届中国宜昌长江钢琴音乐节新闻发布会》，原载湖北省人民政府网站，转引自国务院新闻办公室网站，2012年11月8日（截至2018年4月10日）。 http://www.scio.gov.cn/xwfbh/gssxwfbh/xwfbh/hubei/Document/1240336/1240336.htm长江牌钢琴由柏斯音乐集团自主研发制造，如今已经在国际上有一定的影响力，两次和早已闻名世界的德国斯坦威钢琴同台入选深圳国际钢琴协奏曲音乐周演奏用琴，在决赛选手挑选钢琴的过程中，获得选手的青睐。②参见蒋悦《闪耀国际舞台的“中国制造”——长江钢琴再次亮相第四届深圳国际钢琴协奏曲音乐周》，载《乐器》2017年第7期，第9页。如果说长江音乐节是在合作中汲取养分自立，那么长江钢琴音乐节则是靠自己一步步摸索建立起来的。宜昌举办音乐节，有着其他城市所不可比拟的优越性——有庞大的钢琴产业，有享誉全球的民族品牌钢琴——因此，长江钢琴音乐节才能够邀请到中国音乐家协会这样的高层次团体合作办节。据中国音协办公室主任王宏讲，“这是中国音协首次与企业共同举办大型音乐节”。③《第三届中国宜昌长江钢琴音乐节正式启动》，载中国音乐家协会官网，2013年8月22日（截至2018年4月10日）。http://www.chnmusic.org/news/20130822001719453374.html

（二）管理模式

在国内，音乐节的管理模式有五种类型：政府主办、政企合办、企业主办、媒体主办和其他单位主办。④道略文化产业研究中心《2013年中国户外音乐节发展研究报告（简版）》，见“百度文库”，2013 年4 月7 日（截至2018 年4 月12 日）。https://wenku.baidu.com/view/ed10780552ea551810a6871c.html首届长江钢琴音乐节的管理模式是政府支持，社会团体和企业主办。从第二届开始，音乐节的规格大幅提升，社会团体和政府变成了主办方。中国音乐家协会、宜昌市人民政府从第一届的支持方，到后来变成了主办方，一直坚持到第七届；而长江音乐节则是经历了由政企合办到政府支持、企业主办的过程——二者正好相反。另外，政府虽然作为主办方之一参与过前面几届长江音乐节，但最多也是镇江市委宣传部出面；而宜昌长江钢琴音乐节则是由市委市政府亲自抓，并邀请到了中国音乐家协会参与进来。

不过，根据道略文化产业研究中心提供的数据，全国范围内由政府主办的音乐节在2010 年占到了一半，到2012 年降到了37%。2015 年，国内音乐节经历大“洗牌”，政府主办的音乐节进一步压缩和规范，仅占到总量的10%左右。⑤道略文化产业研究中心分别在2010 年11 月和2013 年4 月发布过两期中国音乐节发展研究报告，在2015年6月发布了中国现场音乐产业调查，笔者文中的三个数据分别来自三份报告。以这个不断锐减的趋势来看，恐怕长江钢琴音乐节早晚会回到“政府主导、社会赞助和市场运作”这条路上来。

（三）运营模式

中国音乐节的运营模式主要有四种：专业化连锁模式、音乐与旅游联动模式、音乐与产品联动模式、音乐与城市品牌提升模式。专业化连锁模式是由专业的唱片公司或演出公司主办的音乐节；音乐与旅游联动模式指以推动区域旅游产业发展为主要目的的音乐节，一般在旅游景区由地方政府机构主办或政府机构参与主办；音乐与产品联动模式是以销售和推广企业产品为主要目的的音乐节；音乐与城市品牌提升模式是以树立城市或区域的文化品牌为主要目的的音乐节，一般由当地政府来主办，并有城市名称前缀。①参见石锐、唐铭《中国音乐节发展现状及趋势分析》，载《文化产业导刊》2011年第1期，第47页。

很明显，长江钢琴音乐节属于音乐与城市品牌、产品联动模式的综合体。宜昌举办音乐节的宗旨是塑造钢琴城市品牌，推广当地品牌钢琴，展示宜昌钢琴产业成果。创办于2011 年的长江钢琴音乐节，第一届至第五届的名称为“中国宜昌长江钢琴音乐节”。“中国宜昌”这四个字的前缀意味着音乐与城市品牌联动；“长江钢琴”四个字则是品牌冠名，属于音乐与产品联动。2014 年，宜昌被中国音乐家协会授予首个“中国钢琴之城”荣誉称号，这代表着塑造城市品牌的任务告一段落。②王传历《历届“长江钢琴音乐节”比较研究》，载《音乐传播》2018年第2期，第44页。2016年，第六届长江钢琴音乐节取消了“中国宜昌”这四个字的前缀。单从运营模式上理解，此举意味着长江钢琴音乐节形成了以音乐与产品联动的运营模式。此外，笔者认为，前缀的取消也代表长江钢琴音乐节已经在国内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它已经走出了宜昌，并逐步迈向更广阔的领域。

长江音乐节前三年与“迷笛”、“草莓”品牌音乐节的合作，属于“借鸡生蛋”。迷笛音乐节与草莓音乐节均为国内知名演出公司旗下的专业音乐节品牌，是专业化连锁模式的典型。它们不仅拥有丰富的办节经验，而且拥有海量的音乐资源。镇江从一开始引进品牌音乐节，宗旨就是以音乐节为突破口，拉动旅游相关行业经济增长，在快节奏的长三角区域打造一个“慢生活休闲之城”。2012 年，镇江有了属于自己的“长江音乐节”，而音乐节举办地点世业洲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特别是鹭岛音乐文化村，目前已经成为中国南方最大的音乐节现场，以及长江流域唯一的音乐节专用场地。③《音乐无界，生活万岁！“长江国际音乐节”五一开幕！》，载镇江市政府网站，2013年4月15日（截至2018年4月10日）。http://www.zhenjiang.gov.cn/xxgk/ztzl/2013cjyyj/yyjjj2/201304/t20130415_881021.htm因此，长江音乐节是一种音乐与旅游联动的模式。

（四）盈利模式

国内的音乐节在不同的阶段形成了不同的商业模式类型，主要包括“票房+赞助”型、品牌运营型、交易平台型三种。④苏蓉《中国音乐节商业模式研究》，湖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5年，第40页。国内首个实现盈利的音乐节是2004 年的“中国摇滚的光辉道路”摇滚音乐节，并由此形成了一种“门票加赞助”的商业模式。⑤参见李楠《音乐节热潮引发商业模式新探索》，载《中国文化报》2010年10月12日，第12版。时隔十多年，国内音乐节的盈利情况并非如其发展的盛况那么可观。据北京商报记者调查，国内实现盈利的音乐节仅占两成，并且票务早已不再是音乐节的主要收入来源。多渠道获取广告赞助、分销直播版权、推广衍生品销售成了新的增加营收的捷径。⑥参见卢扬、王嘉敏《音乐节盈利难：造价高竞争大，严重依赖广告赞助》，载《北京商报》2017年4月20日，第D1版。

长江音乐节目前已经逐渐构建起覆盖长三角地区绝大部分城市地区的宣传营销网络和赞助商体系，它的商业模式已经成功过渡到品牌运营型，并形成了强大的品牌价值。长江音乐节的主要收入来源有三大板块——票房、赞助、衍生品收入，但门票和赞助仍然是它的主要盈利模式。以2015 年为例，长江音乐节门票收入占60%至65%，赞助收入占30%，而衍生品收入只占了5%至10%。⑦参见刘妮丽《一场音乐节背后的经济账本》，载《中国文化报》，2015年5月16日，第3版。也许未来衍生品将是各个音乐节实现转型发展的一个重要契机，如海报、DVD、T 恤等将成为新的重要利润来源。

长江钢琴音乐节以文化惠民为宗旨，音乐节举办期间，所有的演出场合向公众公开，所有门票向市民免费赠送。上文已经提及，长江钢琴音乐节的运营模式属于音乐与城市品牌、产品联动模式，这种模式的音乐节一般都不以营利为目的。“专业水准、教育普及、群众文化、社会公益”十六字作为长江钢琴音乐节的办节方针，很好地解释了这种模式。那为何这种模式的音乐节还能坚持下去呢？原因在于其前期所有的投资都会以广告的形式带来隐形的回报——这种广告的形式简单点来说，就是通过举办音乐节提升城市的影响力和产品的知名度。

总而言之，从经营的角度而言，任何回报小于投资的事情都是不可能长久维持的。长江钢琴音乐节与长江音乐节既然都已经举办了这么多届，从根本上来说都是“盈利”的。此外，无论是哪种模式的音乐节，都会对当地的旅游、住宿等产业起到一定的带动作用。据长江国际音乐节总制作人唐晓蕾介绍，举办音乐节期间，“周边的农家院、宾馆、招待所入住率几乎达到100%，出现了一席难定、一床难求的现象”。⑧李克亮《长江国际音乐节：用“音乐+”助推文化消费和产业发展》，载《中国文化报》2018年5月5日，第4版。音乐旅游作为一种新的文化旅游方式，已经越来越被认可。

（五）嘉宾与观众

音乐节作为一种商业行为，在所有的成本中，除了场地租金、舞台声光电、安保、人力费用外，艺人的演出费用以及吃住支出往往占据成本的60%。①参见卢扬、王嘉敏《音乐节盈利难：造价高竞争大，严重依赖广告赞助》，载《北京商报》2017年4月20日，第D1版。由此可见，音乐节嘉宾是演艺活动最为核心的要素，不仅是衡量音乐节层次的标尺，更是制定门票价格的砝码。长江音乐节与长江钢琴音乐节各有各的明星阵容，如果说前者是商业演艺明星，后者则是学术明星。

长江音乐节走“国际化”与“多元化”的路线，往届已成功邀请到数百名著名音乐人助阵演唱，不仅有知名的国外“大牌”，还有国内的“一线明星”，更有一大批国内摇滚实力歌手和乐队，以及民谣歌手等等。

长江钢琴音乐节走“国际化”与“专业化”的路线，自2011 年举办至今，也邀请到了一大批国内外著名音乐家，有来自俄罗斯、意大利、西班牙、克罗地亚、英国等国家的钢琴家，还有“超豪华”的国内明星阵容——不仅有著名钢琴家周广仁、刘诗昆、李云迪、石叔诚、但昭义、李明强、洪昶、谢哲邦等，还有吴祖强、赵季平、叶小纲、徐沛东、杨鸿年等一大批著名作曲家和指挥家——他们或以讲座的形式，或以音乐指导的身份莅临宜昌为长江钢琴音乐节建言献策。特别是中国音乐家协会钢琴学会和中国音乐家协会高校音乐联盟钢琴委员会这两个在中国钢琴界颇有影响的专业组织在宜昌成立，吸引了全国各地钢琴界人士的目光。②参见王传历《一个音乐节承担的学术使命——谈长江钢琴音乐节》，载《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2018年第2期，第51页。这不仅仅是长江钢琴音乐节的荣誉，也代表着国内钢琴界对长江钢琴音乐节的认可。

道略文化产业研究中心调查发现，国内户外音乐节观众年龄集中在15 至33 岁之间，76.5%的观众属于中低收入人群。③《2014 年中国现场音乐票房39 亿元涨幅为6.4%》，载“中国经济网”，2016年1月4日（截至2018年5月14日）。http://www.ce.cn/culture/whcyk/cysj/201601/04/t20160104_8038586.shtml这个数据是一个平均数据，应该适用于长江音乐节，而不适用于长江钢琴音乐节——原因在于长江钢琴音乐节的节目主要针对钢琴音乐爱好者，其观众虽然老中青三代都有，但相对比较小众，他们的消费心理更多在于追求音乐享受；而长江音乐节的观众则面向大众，其消费心理多以追求休闲娱乐为主。

“号召性”是音乐节的一个重要特征。长江音乐节由于节期短（2 至4 天），且集中在每年的“五一”和“十一”小长假期间，在“号召性”方面有着独特的优势。据镇江文广集团发布的数据，2012 年到2014 年之间，从全国赶赴鹭岛参加长江音乐节的人数从十万到十二万，再到十五万之多，纪录被不断刷新。④《长江国际音乐节2015凸显国际化与家庭符号》，载镇江市政府网站，2015年4月17日（截至2018年4月10日）。http://www.zhenjiang.gov.cn/xxgk/ztzl/2015cjyyj/mtbd/201504/t20150417_1510218.htm而长江钢琴音乐节虽然在九月和十月举行，但节期长（5 至8 天），无法顾及节假日，再加上大部分节目是室内音乐会，场地受限，且高雅音乐的观众本身又比较“小众”，因此在号召性方面不如长江音乐节。

（六）特色项目

镇江在寻求差异化发展的过程中，以长江音乐节为载体，搭建“长江音乐创意生活平台”，凸显自身在以经济和文化地位见长的长三角地区的城市形象。该平台的主体架构为以长江音乐演艺聚合地为核心，打造长三角地区首个大型户外音乐演艺基地、首个青年音乐演艺集市、首个音乐网络生活“晒台”，并希望借此平台对周边城市形成辐射效应，形成“一小时娱乐生活圈”。⑤《草莓在非议中来了：2011长江草莓音乐节10月2—5日镇江世业洲鹭岛举行》，见郝浩（博客认证为“镇江团市委青春e 动团支部副书记头条文章作者”）的博客，2011年8月17日（截至2018年4月20日）。http://blog.sina.com.cn/s/blog_537f550a0100stag.html

2009 年首届镇江迷笛音乐节把举办地点设在市内，2010 年长江迷笛音乐节首次登陆世业洲，会场布置在北岸的京江渡。世业洲是长江上的第四大岛，目前，当地政府和长江音乐节主办方正在为把世业洲打造成为“亚洲最大国际音乐岛”而努力。岛上的长江鹭岛音乐文化村，是一个集大型生态演艺区、青年营区、林中木屋区、竹林木屋及船屋区和文化创意会所区于一体的文化产业园，2011 年之后，这里便一直被用作长江音乐节的主会场，如今早已成为一个万千歌迷憧憬的“音乐圣地”。

长江钢琴音乐节虽然没有使宜昌的某个场馆出名，但它的举办却帮助宜昌获得了首个“中国钢琴之城”的荣誉称号。2017 年7 月，宜昌正式启动“世界级音乐小镇”项目建设，计划五年内建设完成。音乐小镇的建成意味着“钢琴之城”向“音乐之城”的跨越，将对提升城市形象、推动产业结构调整、壮大旅游市场起到重要的作用。音乐小镇以建设“乐器产业发展园”、“音乐文化创意中心”、“中国三峡旅游集散地”为整体定位，建成后将是一个集音乐研究创作、文化艺术展演、休闲时尚消费等于一体的音乐主题小镇。⑥梅妮《宜昌打造世界级音乐小镇》，载《三峡商报》，2017年7月25日，第A1、A6版。

“亚洲最大国际音乐岛”和“世界级音乐小镇”同样为音乐节衍生项目，见证了两个音乐节的成长历程。一个“亚洲最大”，一个“世界级”，二者旗鼓相当。与此同时，它们更多地显示出二者背后的主办方以及两个地方政府的雄心壮志。

（七）活动内容

长江钢琴音乐节活动内容不仅有音乐会，有钢琴比赛、讲座、学术会议，还有钢琴展览和生产基地参观等。历经七届之后，人们看到了整个活动流程在不断规范，主办方的驾驭能力日趋成熟。七届长江钢琴音乐节始终以高雅音乐为主线，出于文化惠民的宗旨，中间也穿插性地设置一些雅俗共赏的节目，但始终没有影响长江钢琴音乐节活动内容和音乐风格的统一。

如果用“丰富多彩”来形容长江钢琴音乐节，那么可以用“五彩斑斓”来形容长江音乐节；如果说长江钢琴音乐节是“贵夫人”，端庄、优雅、深沉；那么长江音乐节就是“小清新”，时尚、调皮、热情。

无论是在2009至2012年与品牌音乐节合作期间，还是在完全拥有自己的品牌以后，长江音乐节的活动内容和音乐风格都在不断地求新求异。首先，每年音乐节都会新创一个主题，从“摇滚十年”到“狂野春天”，再到“拯救江豚”等等，年年在更新。其次，长江音乐节从最开始的“音乐+露营、餐饮”等，到后来向“家庭度假型音乐节”发展，再引入“音乐节+演唱会”模式等等，年年在变更。最后，长江音乐节的音乐风格从最开始的摇滚，到后面集流行、爵士、说唱、民谣、金属、电子等的“大锅烩”，年年在变化。

若站在“音乐欣赏”的角度上，毋庸置疑长江钢琴音乐节给我们带来的音乐体验更加纯粹。也有人曾经指出长江音乐节商业气息太浓，以“音乐”为核心的音乐节已名存实亡。长江音乐节总策划刘斌回应道：“在当下的中国，专业乐迷仍然是一个少数群体，从普及推广的意义来说，把现场音乐提供给那些非专业的乐迷是更重要的事情，只有更广阔的市场形成、更多的人走进现场来听音乐，音乐人才是最终的受益者。”①李佳杰《音乐节，不该只满足耳膜》，原载《新闻晚报》，引自“凤凰网”，2013年4月18日（截至2018年5月7日）。http://news.ifeng.com/gundong/detail_2013_04/18/24365383_0.shtml

笔者认为，正如长江钢琴音乐节的口号“音乐，让生活更美好”所言，在物欲横流、人心浮躁的今天，如果人们能在参加音乐节的过程中得到快乐，从繁忙的工作中放松自己，音乐就发挥了它的重要功效。音乐可以是严肃的，也可以是活泼的。音乐因人的创造而生灵，因人的享受而动听，因人的改变而伟大。因此，一定形式上的“音乐+”，会创造出更多适合当今时代的音乐享受，也许这才是音乐的本意。

小 结

在国内知名的音乐节品牌之中，长江钢琴音乐节与长江音乐节都有一席之地。两个音乐节，一个在长江中游城市举办，一个在长江下游城市举办，名称中皆有“长江”二字——然而两个“长江”却各有所指：长江钢琴音乐节是一场由品牌钢琴冠名赞助的音乐节，长江音乐节是一场意在打造长江三角洲“一小时娱乐生活圈”的音乐节。在不同的管理模式下，两个音乐节形成了不同的运营模式和商业模式；两者各有各的明星阵容，并形成了完全不同的观众群体。在音乐节举办的过程中，两者分别衍生出了建设“世界级音乐小镇”特色项目和打造“亚洲最大国际音乐岛”的目标。长江钢琴音乐节在统一的音乐风格中以追求极致的音乐享受为目的，长江音乐节则在多元的音乐风格中以追求“音乐+生活的轻松”为态度。长江钢琴音乐节与长江音乐节的运营模式是国内音乐与产品联动、音乐与旅游联动的典范。把这两个音乐节做对比研究，以期为国内其他（想）采用这两类模式的音乐节提供一个了解的窗口。音乐节是音乐表演的一种新形式，是“音乐+”的一种拓展，只要“音乐”这个前提在，人们也将期待更多形式上的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