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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多克》:“大众平等社”的乌托邦写作

2019-07-22朱婉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19年6期
关键词:罗伯特

朱婉

摘要:罗伯特-骚塞曾期吩在美洲大陆建立起平等自由的乌托邦社会——“大众平等社”(Pantisocracy)。他在其史诗《马多克》中通过叙述主人公马多克试图在美洲大陆上建立一个平等自由的社会来传达他的“大众平等社”思想,但马多克的最终失败体现了骚塞对当时社会黑暗的失望与讽刺。在资本主义剥削的社会里,通过移民来实现“大众平等社”最终只能成为乌托邦幻想。

关键词:罗伯特·骚塞 “大众平等社” 乌托邦写作

一、引言

罗伯特·骚塞(Robert Southey,1774-1843)是“湖畔派”诗人之一,英国“桂冠诗人”。骚塞年轻时醉心于法国大革命,思想激进。但法国大革命后期暴露出一些与其初衷严重不相符的问题让骚塞对法国大革命彻底失望,因而逐渐迈向保守。骚塞对充满战争、罪行、自私、暴力的社会彻底失望,他期望移民美洲,“像卢梭那样回归原始独自生活”。1794年,拥有着同样理想信念的罗伯特-骚塞与塞缪尔-泰勒·柯勒律治相识,开始了建立“大众平等社”的计划。他们期望在美洲建立一个人人平等、淳朴善良的共产主义社会。移民美洲是计划重要的一部分。骚塞想要通过出版文章来获取资金来源。《马多克》就是骚塞在此期间创作的一部史诗。骚塞将其关于“大众平等社”的构想写进史诗中。但《马多克》直到1805年才得以出版,在创作《马多克》期间,骚塞渐渐意识到设法在资本主义剥削的社会里通过移民来建立“大众平等社”是不切实际的。《马多克》同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一样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介绍了马多克所处国家威尔士政治和社会的种种黑暗,借以讽刺当时的英国;第二部分描写马多克在美洲试图建立平等美好的社会,即骚塞向往的“大众平等社”,结果却失败。因此,《马多克》实为一部讽刺和批判当时英国社会黑暗和殖民剥削的史诗,“大众平等社”也终将成为一个像乌托邦一样美好但不存在的地方。

二、逃离威尔士

(一)对等级制度的痛恨在中世纪君主至上、等级森严的欧洲,上层阶级生活骄奢淫逸,而下层人民生活则是苦不堪言。威尔士国王大卫与王后艾玛的婚宴在骚塞的描写下成为欧洲严格等级制度的缩影。“宴会上宾客落座,地面撒满绿色的灯芯草。大厅高处坐着国王大卫。他美丽年轻的妻子艾玛,身着新娘长袍坐于他身旁”。骚塞在其注释中也提到皇家大厅的座位顺序依照身份高低有序排列。座次是分别尊卑的重要标志,国王大卫自然位于大厅高处,居于首位,其他人的座次亦有章可循。通过婚宴上座次的描写,欧洲严格的等级制度可见一斑。当马多克从美洲返回威尔士时,抚养马多克长大的优瑞恩提醒马多克尽快去参见国王。优瑞恩的急迫和担心有力地体现了威尔士王室的等级分明,国王的权力至高无上,即使是亲兄弟也应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去参见国王以示尊重。与等级鲜明的威尔士不同,美洲社会更多的是平等自由。同样是宴会,当马多克宴请赫曼部落的女王伊利亚波和王子阿玛拉塔时,他们亲密地坐在一起,没有根据身份地位规定座次。除此之外,当马多克从威尔士再次回到美洲时,他不需要立刻去见女王以示敬意;相反,女王为迎接马多克的归来而主动前往马多克的居住地“凯尔马多克”拜访他。他们平等相待,这里不存在阶级的尊卑束缚。骚塞仅仅通过这两个小小细节的对比就将威尔士的压迫不公与美洲的平等自由描绘得淋漓尽致。

(二)对邪恶统治的绝望除了制度上的压迫以外,威尔士国王大卫邪恶残忍的统治也让马多克的期望变成泡沫。大卫在前威尔士国王死后,通过残害兄弟们成为国王。更令马多克无法接受的是,大卫对此毫无羞愧和悔意。“當我和那个叛徒赫尔决一死战时,实际上我也经受了很大考验。没有优势地位,没有饥荒、疾病、风暴的帮助,只有那无情的面对面的殊死战斗”,大卫在马多克面前得意地描述着与赫尔战斗时的场景,他对于自己的罪行没有一丝羞愧,反而向马多克炫耀起自己在战争中的英勇。当王后艾玛提议为马多克的兄弟们求情时,公主格尔维亚惊慌地说道:“姐姐,不要去试探他,你根本不了解他,去提起这样一个危险的话题,是十分愚蠢的冒险。”格尔维亚对国王的恐惧与不信任充分体现了大卫的残忍无情。马多克回忆起儿时兄弟情义,无法接受如今手足残杀的局面。如今的威尔士被极权统治,国王惨无人道,人人自危。正当马多克对未来感到迷茫之时,凯德沃伦建议他远航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建立起一个平等和谐的社会。马多克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最终带领着一批威尔士人来到美洲大陆上重新开始他们理想中的生活。

“对欧洲不再抱有幻想,骚塞的目光越过大西洋落在刚刚挣脱帝国暴政、摆脱剥削的桎梏、宣布民主自由的美洲大陆。”骚塞对当时欧洲烽火连连、党派间夺权厮杀等暴行感到失望,希望通过移民美洲建立一个和谐平等的模范社会来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此时的马多克成为骚塞这一抱负的代言人,他决定前往一个未被发现的地方重新开始,摆脱所有的压迫、罪恶,在那里建立起平等自由的社会。

三、“建立”“大众平等社” (一)实现财产公有 财产公有是“大众平等社”的重要理念之一。“财产为新共和国的成员获得并共同持有。这一制度被称为‘财产公有制(aspheterism),它将从根源上铲除自私自利”。食物的自由获取和土地的自由使用是骚塞用来体现这一思想的重要例证。在美洲,每个人都可以不受约束地从大自然中获取他们所需的物品。当地居民通过打猎捕鱼等来获取食物。这里的生活没有受到私有制的侵蚀,他们可以自由支配自然界的物资,自给自足。当地居民可以在空地上自由建筑房屋,每个村庄都有用来接待陌生客人的“陌生人的房屋”。马多克在赢得与阿兹特兰部落的战争后对国王说道:“还赫曼部落自由!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挑起战争,也不会将你的子民赶出这片他们辛苦创造起来的家园。世界很大,足以容下所有人。”马多克的话恰恰印证了土地的公有,人们可以在空地上建造自己的住所而不受限制。马多克一行在美洲也获得了一块土地:凯尔马多克,并在那里建立他们的房屋,进行耕种,之前的荒地成为马多克一行人在美洲安居乐业之地。在荒地上耕种及建造房屋等也属于建立“大众平等社”的一部分。骚塞认为“每个人每天应该工作两到三个小时。他们工作的产出足够支持生活。劳动所得为大家共有”。在美洲,人们自给自足,工作轻松,财产公有。这正是骚塞理想中“大众平等社”的样子,没有贫富差距,也没有剥削的私有制,人们安居乐业,平等自由。

(二)铲除邪恶不公“大众平等社”是“一个理想的社会,这里所有的邪恶不公都会被铲除”。骚塞通过详细描写马多克在美洲镇压邪恶势力,废除残忍血腥的邪教崇拜来传达“大众平等社”这一理念。

马多克与赫曼部落女王正式见面适逢阿兹特兰部落使者来赫曼部落选取童男童女做活人祭品。马多克对这一残忍的宗教祭祀感到震惊,本能地决定去保护赫曼部落。马多克反抗命令的这一消息迅速传进阿兹特兰国王寇诺寇钦的耳中。他召见马多克并向其炫耀国威,以期震慑这位不自量力的外来者。在参观阿兹特兰途中,马多克注意到建筑上堆积着的头盖骨、悬挂着的已被太阳烤干的人头。女王伊利亚波的丈夫,原赫曼部落国王的尸体被用作烛台。寇诺寇钦的野蛮残忍可见一斑。他警告马多克不要干涉部落之间的事务,马多克勇敢回应:是上帝将他们带来这里,废除这一邪恶的宗教;如果阿兹特兰坚持他们吃人的邪教,他将不惧与其沙场相见并帮助赫曼部落赢得战争。马多克赢得战争后要求阿兹特兰部落放弃其残忍的宗教信仰,寇诺寇钦表示放弃世代相传的祭祀传统不是他个人能决定的。之后在湖边举行的和平谈判上,睿智的老人西纳撒诘问阿兹特兰人民是否真心爱戴嗜血的神,他激情地解释了基督教教义,宣扬基督教的仁慈与爱。阿兹特兰人民在听完老人的演讲之后,深受感动,决定放弃他们的信仰,皈依基督教。

之后的一段时间,表面风平浪静,但是邪恶的根源仍未铲除,在马多克离开美洲回到威尔士期间,美洲大陆上的邪神崇拜又复燃了。凯德沃伦在马多克回来后向他说明了暗潮涌动的情况,马多克决心彻底根除邪恶的宗教。“大众平等社的主要思想就是通过移除一切邪恶的动机及诱惑来使人道德高尚”。马多克杀死了用来妖言惑众的“蛇神”化身:巨蟒,重新赢得了赫曼部落的信任与支持。但阿兹特兰部落仍死心不改,决意铲除马多克,恢复宗教。他们俘获了马多克的侄子,马多克最终迫不得已再次投身于战争之中。这次,阿兹特兰部落再败,国王战死。至此,马多克最终铲除了美洲大陆上原有的野蛮邪恶势力,废除了残忍血腥的邪教崇拜,在美洲大陆上播撒了基督教教义。“骚塞认为基督教教义可以孕育出最大的美德”,因此,在马多克铲除美洲大陆上存在的邪恶的过程中,基督教教义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三)实现自由平等在骚塞的“大众平等社”里,平等自由是其要义。与威尔士的父权社会不同,在美洲,男女社会地位平等,女性的思想、能力也与男性旗鼓相当。然而在中世纪的欧洲,女性的社会地位远远低于男性。女性必须依附于男性生存,并受制于他们。没有了男性养家,下层阶级女性的生活难以维持。拉伊安在丈夫赫尔战死后,期盼马多克能救助他们母子,在得知马多克离开祖国之后,拉伊安才意识到不得不依靠自己,她靠变卖自己的金银首饰来维持基本生活。拉伊安作为底层妇女的代言人,她艰苦的生活也恰恰是欧洲妇女社会地位低下、不得不依附男性生活的例证。上层阶级的女性虽然没有经济上的困苦,但同样也受到男性的压制,没有平等自由。国王大卫迫害其兄弟以求巩固王位,但公主格尔维亚却毫发无损,这并不是因为大卫尚且顾念兄妹之情或怜惜女性,而是因为格尔维亚的存在对其王位不存在丝毫威胁。女王艾玛作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不得不嫁与大卫来保全自己的国家与臣民。生于王室,嫁与王室的艾玛也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她受制于男权统治,没有任何自由幸福可言。

与威尔士不同,在美洲,女性和男性享有同等的权利。同样贵为女王,伊利亚波即使在王国覆灭、丈夫战死的情况下依然受到部落人民的爱戴与尊敬。在其丈夫死后,伊利亚波立马肩负起统领部落的责任,尽管儿子几近成年,但在其尚不成熟、能力不足的情况下,王位不会传授给他。这一点充分体现了美洲男女社会地位的平等。不同于艾玛和拉伊安的唯唯诺诺、委曲求全,女王伊利亚波机智勇敢,独立并富有远见。当马多克立誓要保护赫曼部落免于活人祭祀时,女王并没有因为“救世主”的到来而如释重负、放松警惕。她仔细观察马多克的言行来判断他是否可信。当寇诺寇钦召见马多克时,伊利亚波鼓励犹豫的马多克不必担忧。她敏锐的判断力和果敢的气魄让马多克不禁心生钦佩。

威尔士公主格尔维亚在来到美洲前后性格的对比也显示出美洲是一个更能激发个性、更加自由平等的地方。格尔维亚在威尔士时习惯于依赖哥哥马多克,她真正的自我被禁锢着。看到大卫的种种恶行,格尔维亚没有勇气去劝说他,她习惯了听天由命,不做反抗。但是,在格尔维亚随马多克来到美洲后,她真实的自己逐渐释放出来,渐渐变得独立勇敢。马多克被阿兹特兰部落抓走后,其他男性均去营救马多克,此时毫无防御的“凯尔马多克”沦为掠夺者的猎物。格尔维亚肩负起保护居所的重任。阿玛拉塔假借保护之名带领队伍来“凯尔马多克”收取渔翁之利,格尔维亚协助在场唯一的男性马林纳一起抵御外敌,做好视死如归的准备。格尔维亚不再是那个依赖哥哥的柔弱女子,而是成长为坚强勇敢的独立女性。“凯尔马多克”中的其他女人受到格尔维亚的鼓舞,一齐抵抗外敌。这些威尔士女性在美洲大陆上不再胆小懦弱,她们敢于斗争,在智慧和勇气上她们丝毫不输男性。骚塞对于存在于欧洲的不公和压迫十分反感。他对女性低下的社会地位表示同情。在他理想的“大众平等社”里,男女平等,女性独立勇敢。

四、“大众平等社”终成乌有之乡

马多克刚刚踏上美洲大陆时确实渴望建立一个平等自由的社会,即骚塞理想中的“大众平等社”,然而却在骚塞笔下最终失败。骚塞这样做意在阐明贪婪自私的欧洲人即使到了一块净土上也无法丢掉贪婪的本性,他们只会将这块净土变成又一块肮脏的土地。“大众平等社”同乌托邦一样,注定只能存在于理想之中。

首先,财产公有制被破坏。马多克在首次战胜阿兹特兰部落时未索取对方的任何财产土地。然而在获得当地人信任、屡次帮助赫曼部落赢得战争后,马多克贪婪的本性逐渐显现出来。再次战胜阿兹特兰部落后,马多克侵占了阿兹特兰城,并要求与伊利亚波女王共同统治他们的国家。“马多克通过武力征服或合作的手段占领并扩大了他在美洲的领地,成为这片土地上唯一的领主”。他的野心与贪婪促使他渴望殖民美洲,成为专制君主。马多克带来的殖民统治破坏了美洲本土的财产公有。

其次,马多克给美洲大陆带来了邪恶不公。他如拿破仑一样,不满足于自身的权力,最终成为一个专制君主。起初在战争中,马多克善待战俘,不追穷寇,但在之后与阿兹特兰部落的战争中,他无视生命,导致死伤无数。他来到美洲的初衷是寻找和平自由,然而到了最后,他却成为战争的挑起者。他变得冷漠无情,逐渐沦为了权利与欲望的奴隶。

另外,美洲大陆的性别平等受到威胁。起初,美洲部落里的性别平等最能从女王伊利亚波身上体现,但到最后,女王明显沦为名义上的君主,真正掌握实权的人成了马多克。女王与马多克之间不再平等,她不得不屈服于马多克并谦卑地乞求马多克继续保护其子民国家。因此,美洲大陆上的性别平等受到威胁,很快这里也将变得和威尔士一样,成为一个男权社会。

就像眾多的欧洲殖民者一样,马多克无法抵住权力财产的诱惑。在看清现实的黑暗后,骚塞也明白期盼通过移民来建立“大众平等社”是不可能实现的。

五、结语

骚塞在趋向保守后,已不再渴望建立“大众平等社”,而是选择去未受工业化和圈地运动很大影响的湖区生活。“大众平等社”在《马多克》中的失败是骚塞对黑暗现实的批判,在资本主义剥削社会里,或是在另一片净土上建立“大众平等社”都是无法实现的,“大众平等社”只能像乌托邦一样,成为一个人人向往却不存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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