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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开通与会计稳健性:基于准自然实验的研究

2019-07-22吴克平孔东民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学报 2019年4期
关键词:稳健性高铁检验

吴克平 孔东民 杨 薇

( 1.巢湖学院 工商管理学院,安徽 巢湖 238000;2.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金融学院,湖北 武汉430073;3.华东理工大学 商学院,上海 200237)

一、引言

高速铁路(以下简称“高铁”)作为一种重要的交通工具,正在对经济生活和区域经济发展产生日益重要的影响。自2008年京津城际铁路开通后,中国高铁网络开始迅猛发展。众所周知,高铁建设是政府调控经济发展的重要手段。随着上市公司所在城市的高铁开通,外界与企业人员的互动相应增加,企业向外界传递信息的速度会加快,从而降低外界与企业之间的信息不对称。Lafond 和Watts的研究发现,信息不对称降低了企业的未来现金流[1]。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在于管理者可能为了自身利益(保留职位、期权行权时卖出股票的收益等),更倾向于对外报告企业的好消息,而隐瞒企业的坏消息。Choi 等认为,较小的地理距离带来的信息优势,能够降低监督成本,从而提升审计师的监督能力[2]。由此,高铁开通将会降低外界对企业的监管成本,有助于缓解代理问题,即经理人推迟确认损失的概率会降低,进而影响企业的会计稳健性。

已有文献主要从会计的契约属性角度对会计稳健性的动因展开了研究[3][4][5]。也有文献从诉讼[6]、税收与会计管制[7][8]、会计师事务所转制等视角探寻其动因[9]。会计稳健性是公司的一项重要的制度安排和财务决策,可以作为公司层面的变量进行研究[10]。目前,关于会计稳健性动因的研究虽然并不匮乏,但从国家宏观层面的基础设施建设角度探讨其对会计稳健性影响的研究尚不多见。

近年来大规模的高铁建设为本文提供了准自然实验。由于铁道部在地方政府融资之前已经颁布了线路规划方案,故高铁开通对所在城市的企业会计制度安排的影响具有外生性。鉴于此,本文利用高铁开通这一准自然实验,检验高铁开通对企业会计稳健性的影响。

本文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首先,据现有国内外文献,关于高铁开通的研究主要集中于高铁开通对宏观层面区域经济发展的研究[11][12][13]。鲜有文献从高铁开通的视角,考察高铁开通这一准外生事件如何影响我国企业的微观行为。因此,本文的研究拓展了高铁开通经济后果的文献。其次,本文采用双重差分的估计方法,分离出高铁开通对会计稳健性影响的净效应,研究发现高铁开通提升了会计稳健性,在内部控制较弱、外部监管较弱的企业,高铁开通提升会计稳健性的作用尤为明显。这进一步丰富了会计稳健性影响因素的研究。最后,本文研究表明,高铁开通对国有企业会计稳健性的提升作用强于民营企业,这对如何深化国企改革以提升其管理水平,从而进一步提升会计稳健性具有一定的政策启示。

二、文献综述

目前关于高铁开通对宏观经济发展影响的研究较多,但关于高铁开通对微观层面企业影响的研究较少。现简要综述如下:

(一)高铁开通对宏观经济发展影响研究的文献回顾

日本于1964年开通世界第一条高铁,它在世界交通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14]。现有文献指出高铁开通对经济发展具有正面的积极影响。Kim的研究发现,高铁开通促进了所在地经济发展[12]。张学良利用我国的交通数据进行研究,结果发现高铁开通对一个地区经济增长的产出弹性值在0.05至0.07之间波动[13]。杜兴强和彭妙薇实证检验发现,开通高铁的城市吸引高级人才的数量显著增加[15]。刘晓欣等认为,高铁开通对沿线城市房地产价格的提升具有促进作用[16]。卞元超等研究发现,高铁开通对区域经济具有正向影响[17]。但也有学者研究发现,高铁开通对中心城市的发展具有促进作用,对边缘城市的发展却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11]。Blanquart和Koning研究发现,高铁开通对所在地经济发展的影响并不具有可持续性[18],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在于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受多种因素制约与影响,高铁开通仅仅是影响经济发展的一个因素。

(二)高铁开通对微观企业影响研究的文献回顾

目前关于高铁开通对微观企业影响研究的文献较少。赵静、黄敬昌和刘峰利用高铁开通的数据检验了高铁开通与股价崩盘风险之间的关系,研究发现高铁开通促进了企业的信息流动,降低了股价下跌的风险[19]。施震凯等运用倍差法探寻高铁开通对企业的影响,研究发现高铁开通促进了高铁所经过地区的企业的技术进步[20]。由此,高铁开通对微观企业具有积极影响。

(三)会计稳健性研究的文献回顾

会计稳健性作为一项会计核算的原则,对企业会计信息的披露、企业投资活动、融资活动等产生深刻影响。目前关于会计稳健性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两个方面:一是探讨会计稳健性受哪些因素制约,主要从契约、诉讼、税收与管制、独立董事网络等视角探讨[3][6][7][8][21];二是研究会计稳健性对经济活动产生何种影响。现有文献从投资、融资等方面对会计稳健性所产生的影响及其经济后果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22],该类研究主要探讨会计稳健性与资本配置效率、债务成本、资产误定价等经济后果的关系[4][23][24][25]。

综上,现有的国内外文献主要探讨了高铁开通对宏观经济、微观企业的影响以及会计稳健性形成动因、会计稳健性经济后果等,并取得了丰富的成果,但据上文文献回顾可知,目前缺少从高铁开通的视角探寻其对会计稳健性影响的研究,故本文选择从高铁开通的视角来分析其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具有一定的创新性。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高速铁路建设对中国经济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具体而言,随着高铁网络的进一步完善将会促使交通运输费用大幅下降,从而加速促进各类人员有序流动。Kim 和Zhang的研究发现,公司信息透明度影响经理人隐藏坏消息的能力,若信息透明度越低,经理人推迟确认损失的概率会提高,从而会计稳健性会相应地降低[26]。随着上市公司所在城市的高铁开通,外界与上市公司人员之间的流动性会相应增加,上市公司向外界传递信息的速度会加快,这有助于降低上市公司与外界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其原因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首先,高铁开通有助于降低出行成本,投资者、审计师等信息需求者可以便捷地增加实地调查企业的次数以便获取企业深层次的信息,这样有助于降低企业隐藏负面信息的概率,及时地确认企业的经营损失。其次,地理距离缩短能提高审计师的监督能力[2]。其原因在于地理距离的缩短有利于审计师更为便捷地与企业管理层、公司员工进行面对面非正式交流,以便全面透彻地了解企业的总体经营情况,从而更为精准地判断和评估企业管理部门进行盈余操纵的真实动机。此外,高铁开通在一定程度上缩短了外部利益相关者与企业之间的空间距离,有助于加强外部利益相关者与企业之间的联系,从而让企业管理部门藏匿负面信息的难度加大。最后,高铁开通使投资者的监管成本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下降,从而有效地提高了投资者监管企业的力度。

综上,上市公司所在城市高铁的开通使上市公司与外部利益相关者之间的联系更加快捷方便,外部利益相关者获取企业信息的成本以及对企业的监管成本将会变小。这意味着企业隐匿负面信息的概率会降低,从而促使企业及时确认已经发生的损失,同时随着高铁的开通,外部监管压力增大,企业会更为谨慎地确认收入,这样双管齐下,企业会计稳健性将会相应提高。故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1:相较于所在地未开通高铁的企业,高铁开通提高了所在地企业的会计稳健性。

四、研究设计

(一)样本与数据来源

鉴于中国第一条高铁的开通始于2008年,考虑数据的可得性以及将高铁开通前3年的数据作为基准期,本文实证研究的样本期间设定为2005至2017年。其中,高铁开通时间和所经城市的数据采用手工整理的方式获取,企业财务数据取自CSMAR数据库。参照现有文献的做法,本文对样本处理如下:(1)金融保险类企业数据被删除;(2)数据缺失的样本被删除,另对所有变量运用SAS软件在1%和99%分位上进行了极端值处理,最终样本量为12064个。

(二)构建模型

为了检验假设H1,本文借鉴Ashenfelter等文献构建双重差分模型(DID)的思路[27],同时考虑各城市高铁开通的时间并不统一,故本文构建多期DID模型,具体如下:

Cscorei,t+1=α0+α1HSRi,t+α2Control+εi,t

(1)

模型(1)中,Cscore为会计稳健性变量,具体说明参见下文主要变量的定义。HSR为高铁开通虚拟变量,若企业所在地在某一年度及以后年度开通高铁且停靠,则定义为1,否则为0。参照现有文献,本文选取如下控制变量(Control):企业规模(SIZE)取企业资产的自然对数;资产负债率(LEV)为企业负债与资产之比;总资产报酬率(ROA)为息税前利润与平均总资产之比;市值账面比(MB)为企业市值与股东权益面值之比;公司现金流(CFO)为经营活动现金流与期初资产之比;营业收入增长率(GROWTH)为本期营业收入与上期营业收入之差除以上期营业收入;管理层持股比例(MANRATE)为管理层持股数与总股数之比;大股东持股比例(TOPRATE)为第一大股东持股数与总股数之比;企业性质(STATE)为虚拟变量,若为国有企业,则定义为1,否则为0。另外本文还控制了行业和年度虚拟变量。本文关注HSR的系数α1,它衡量控制组与处理组在高铁开通前后会计稳健性变化的差异。

(三)主要变量定义

1.会计稳健性的衡量。借鉴Basu、khan和Watt的思路和方法[28][29],构建如下模型以测度会计稳健性大小:

Gscore=μ1+μ2SIZEi+μ3LEVi+μ4MBi

(2)

Cscore=λ1+λ2SIZEi+λ3LEVi+λ4MBi

(3)

Xi=β1+β2D+Ri(μ1+μ2SIZEi+μ3LEVi+μ4MBi)+D×Ri(λ1+λ2SIZEi+λ3LEVi+

λ4MBi)+(δ1SIZEi+δ2LEVi+δ3MBi+δ4D×SIZEi+δ5D×LEVi+δ6D×MBi)+εi

(4)

其中,模型(2)中Gscore表示企业对好消息披露的及时性;模型(3)中Cscore表示企业对坏消息披露的及时性;模型(4)中X为营业利润除以年初股票价格;R表示个股年收益率;D为哑变量,若 R<0,则D取值为1,否则为0。模型(2)(3)(4)中其余变量的含义同模型(1)的说明。现对模型(4)进行分年度回归,估计相关变量的系数,代入式(3)以计算Cscore。

2.高铁开通的衡量。借鉴卞元超等的思路,某一上市公司所在县级及以上城市开通高铁是指这一地区有高铁经过或有高铁停靠,但高铁经过上市公司所在地对上市公司信息流动的影响应该较小,故本文将上市公司所在地在某一年度及以后年度有高铁开通且停靠,确定该上市公司为处理组,且定义HSR为1,否则,HSR为0;鉴于部分企业所在地开通了多条高铁,故选取较早年份作为高铁开通的时间[17]。另若高铁开通在年末,则进行延后1年处理,原因在于高铁开通带来的效应具有时滞性。

五、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1报告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HSR的均值为0.631,表明样本企业中有63.1%的企业所在地的城市开通了高铁且有停靠站点。另外其他各变量标准差均处于合理范围内,故可以忽略各变量对模型回归结果的非正常影响。

(二)相关性分析

由Pearson相关系数可知,HSR与Cscore的相关系数为0.042,且在1% 的水平上显著,初步表明高铁开通有助于提升会计稳健性。另由Spearsman相关系数得出的结论与由Pearson相关系数得出的结论基本相同。但相关性分析未考虑其他影响会计稳健性的因素,故需进一步检验以确保结论的可靠。限于篇幅,未报告相关系数表。

(三)单变量分析

在实证分析前,本文对比了处理组和控制组在高铁开通前后的会计稳健性的差异。由Cscore的均值T检验结果可知,高铁开通前,处理组会计稳健性的均值为0.048,控制组会计稳健性的均值为 -0.236,T值为0.252,表明高铁开通前两组的Cscore不存在显著差异;高铁开通后,处理组的会计稳健性的均值为0.274,控制组的会计稳健性的均值为-0.286,T值为3.20,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初步表明高铁开通对处理组的会计稳健性产生了增量影响。另采用中位数卡方检验,得出的结论与之相似,但更准确的估计尚待下文检验。限于篇幅,未列出单变量检验表。

(四)回归分析

1.双重差分的平行趋势假定检验。考虑到双重差分模型(DID)的一个前提条件是处理组和控制组在事件日之前,企业特征相差较小。在本文的研究中,两组的主要区别在于处理组已经开通高铁,而控制组尚未开通。故本文构建模型检验处理组与控制组是否满足平行趋势假设,具体模型如(5)所示:

Cscorei,t+1=α0+α1HSRi,t+α2Past2i,t+α3Past1i,t+α4Presenti,t+α5Future1i,t+

α6Future2i,t+α7Future3i,t+α8Control+εi,t

(5)

模型(5)中,Past2和Past1均为虚拟变量,若观测值是高铁开通前2年和前1年的数据,则Past2和Past1分别取1,否则取0;若观测值是高铁开通当年,则Present取值为1,否则取0;若观测值是高铁开通后第1、2、3年及以后年度,则Future1、Future2、Future3分别取1,否则取0。其余变量的说明同模型(4)。由其检验结果知,Past2、Past1、Present的系数均不显著,而Future1、Future2、Future3的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处理组与控制组满足平行趋势假设。限于篇幅,未报告检验结果。

2.假设1的检验结果。表2报告了假设1的检验结果(列(1))。由假设1的回归结果知,HSR的系数为0.0823,且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由此验证了假设1的成立。高铁开通一方面缩短了上市公司与外界之间的时空距离,这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企业负面信息向外界传递的速度;另一方面,高铁开通也降低了出行成本和监督成本,这有助于促进外界对企业内部信息的深入了解,进一步降低企业与外界之间的信息不对称,这意味着企业隐藏负面信息的概率下降,促使企业更及时地确认潜在的损失,更为谨慎地确认收入,从而提高了企业的会计稳健性。

(五)稳健性检验

1.PSM-DID检验。为了控制不可观测但不随时间变化的处理组与控制组之间的组间差异,本文运用PSM-DID进行检验。根据上市公司所在城市是否开通高铁,将上市公司的样本划分为两类:处理组(高铁开通的上市公司)与控制组(高铁未开通的上市公司),采用最近邻1∶1匹配方法匹配处理组与控制组在特征上相近的企业。匹配后处理组与控制组协变量差异很小,说明样本匹配满足了平行趋势假设。限于篇幅,未报告平行趋势假设的检验结果。由表2的双重差分倾向得分匹配(最近邻1∶1匹配)的检验结果(列(2))可知,HSR的系数为0.0140,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研究结论依然不变,进一步验证了本文假设的成立。另外,由于上市公司所在地开通高铁的年份不一致,为了更为准确地考察高铁开通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故在稳健性检验部分,采用上市公司所在地开通高铁的年份进行分年度的匹配,然后将匹配的数据进行DID检验(列(3))。由表2可知,检验结果仍然保持不变。

2.安慰剂检验。本文在高铁通车前的第3年虚设一个高铁通车的时间点进行安慰剂检验,若通车确实影响所在城市企业的会计稳健性的大小,则通车前会计稳健性应该不会出现显著的变化。由检验结果可知,HSR的系数为0.0143,但在统计意义上不显著。这表明安慰剂检验的结果与基准结果不一致,故验证了高铁开通提升会计稳健性这一假设的成立。限于篇幅,检验结果未在文中列示。

3.会计稳健性指标敏感性测试

(1)采用BASU模型对会计稳健性指标进行稳健性测试。借鉴饶品贵和姜国华的思路构建模型[30],对会计稳健性指标进行稳健性测试,具体如模型(6)所示:

表2 假设1检验与PSM-DID检验

注:***、**、*分别表示1%、5%和10%的显著性水平,括号内为t值,下表同。

Xi,t+1=γ0+γ1D+γ2Ri,t+γ3D×Ri,t+γ4HSRi,t+γ5HSRi,t×D+γ6HSRi,t×Ri+γ7HSRi,t×D×Ri,t+εi

(6)

模型(6)中,HSR变量的说明同模型(1)。其余变量的说明同模型(4)。本文主要关注HSR×D×R的回归系数γ7,它度量了是否开通高铁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根据假设1,我们预期γ7的符号为正。由检验结果知,交叉项HSR×D×R的回归系数γ7为0.0161,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由此可见,高铁开通确实显著提升了企业的会计稳健性,从而假设1得到了进一步验证。限于篇幅,未列表报告检验结果。

(2)采用应计现金流模型对会计稳健性指标进行稳健性测试。借鉴Ball和Shivakumar构建应计现金流模型的思路构建模型[5],对会计稳健性指标进行稳健性测试。具体模型构建如下:

ACCi,t+1=α0+α1CFOi,t+α2D+α3CFOi,t×D+α4HSRi,t+α5HSRi,t×CFOi,t+α6HSRi,t×D+

α7HSRi,t×CFOi,t×D+α8SIZEi,t+α9SIZEi,t×CFOi,t+α10SIZEi,t×D+α11SIZEi,t×

CFOi,t×D+α12LEVi,t+α13LEVi,t×CFOi,t+α14LEVi,t×D+α15LEVi,t×CFOi,t×D+

α16MBi,t+α17MBi,t×CFOi,t+α18MBi,t×Dt+α19MBi,t×CFOi,t×D+εi,t

(7)

模型(7)中,ACC为应计利润除以总资产;D为哑变量,若CFO(公司现金流)小于0,则D取值为1,否则为0;其余变量的说明同模型(1)。本文主要关注HSR×CFO×D的回归系数α7,它度量了是否开通高铁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根据假设1,我们预期α7的符号为正。表3第2列报告了采用应计现金流模型对假设1检验的结果。

由表3可知,HSR×CFO×D的回归系数α7为0.3441,且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高铁开通显著提高了企业会计稳健性水平,从而假设1得到了进一步验证。

(3)采用盈余反转模型对会计稳健性指标进行稳健性测试。借鉴Ball 和Shivakumar构建盈余反转模型的思路构建模型[5],对会计稳健性指标进行稳健性测试。具体模型构建如下:

表3 调整会计稳健性变量的检验结果(应计现金流模型、盈余反转模型)

ΔRATEi,t+1=β0+β1ΔRATEi,t+β2D+β3ΔRATEi,t×D+β4HSRi,t+β5HSRi,t×ΔRATEi,t+

β6HSRi,t×D+β7HSRi,t×ΔRATEi,t×D+β8SIZEi,t+β9SIZEi,t×ΔRATEi,t+

β10SIZEi,t×D+β11SIZEi,t×ΔRATEi,t×D+β12LEVi,t+β13LEVi,t×ΔRATEi,t+β14LEVi,t×D+β15LEVi,t×ΔRATEi,t×D+β16MBi,t+β17MBi,t×ΔRATEi,t+

β18MBi,t×Dt+β19MBi,t×RATEi,t×D+εi,t

(8)

模型(8)中,ΔRATE为净利润的变化额除以总资产,D为哑变量,若ΔRATE小于0,则D取值为1,反之为0。其余变量的说明同模型(1)。本文关注回归系数β7,它度量了是否开通高铁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根据假设1,我们预期β7的符号为正。表3第4列报告了运用盈余反转模型检验假设1的结果。由表3可知,HSR×ΔRATE×D的回归系数β7为0.0245,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高铁开通提升了会计稳健性,假设1得到了进一步验证。

4.内生性问题的处理。为缓解遗漏变量导致的内生性问题,借鉴现有文献的做法,本文进一步控制了董事会规模(BOASIZE)、独立董事比例(INDRATE)和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INSTRATE)等公司治理因素。由检验结果可知,HSR的系数为0.0175,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假设1仍成立。限于篇幅,未报告检验结果。

5.固定效应回归。因公司自身某些固定因素不随时间推移而发生变化,故为了控制其对检验结果的影响,本文进一步采用公司层面固定效应模型检验高铁开通与会计稳健性之间的内在关系。HSR的系数为0.0138,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假设1仍成立。限于篇幅,回归结果未列示。

六、进一步研究

(一)盈余管理的影响

以上研究发现,高铁开通显著提升了所在地企业的会计稳健性。现进一步探寻高铁开通是否能够压缩企业盈余操纵的空间,及时确认企业的损失,从而提高会计稳健性。因高铁开通能显著地降低企业与外界之间的信息不对称,从而有助于降低企业对损失进行蓄意隐藏的概率。鉴于此,我们预期高铁开通能有效地降低企业进行盈余管理活动的概率,从而有助于提高会计稳健性。本文分别采用Jones模型、修正Jones模型和修正DD模型计算Ada(可操纵性应计盈余)。另外控制企业规模、负债率等变量,具体模型构建如下:

Adai,t+1=α0+α1HSRi,t+α2SIZEi,t+α3LEVi,t+α4ROAi,t+α5MBi,t+α6CFOi,t+α7BIG4i,t+

α8GROWTHi,t+α9AGEi,t+α10STATEi,t+α11YEAR+α12INDU+εi,t

(9)

模型(9)中,AGE为上市公司自上市至今的时间。其余变量的说明同模型(1)。高铁开通(HSR)与上文采用3种方法计算的Ada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负相关,表明高铁开通能降低公司的盈余管理程度,从而有助于会计稳健性的提升。限于篇幅,检验结果未列示。

(二)内控质量的影响

在内控质量较弱时,高铁开通对会计稳健性提高的作用更为显著。一方面,内控质量高的企业能有效抑制管理层对负面信息的隐藏,从而及时确认企业已发生的损失;另一方面,内控质量高的公司,通常具有完备的风险评估机制,促使企业对高风险的投资项目进行更谨慎的账务处理,这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提高会计稳健性。鉴于此,本文认为,在内控质量较高的公司,高铁开通对会计稳健性的提升作用将会被削弱。为了检验这一假设是否成立,本文按内部控制质量指数的中位数将样本企业分为内控质量较高和较低两组进行检验。内控质量采用“迪博内控与风险管理数据库”中的内控指数衡量,若企业的内控指数大于内控指数的中位数,则表示内控质量较高;反之,则较低。在内控质量较低的组别中,HSR的系数为0.0152,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在内控质量较高的组别中,HSR的系数为0.0790,但在统计意义上不显著,从而验证了本文假设的成立。限于篇幅,检验结果未列示。

(三)外部监管的影响

高铁的开通大大缩短了外部利益相关者与企业之间的时空距离,节约了时间成本和出行成本,这将产生两方面的效应:一方面,它会降低外部利益相关者的监管成本,从而有利于外部利益相关者加大对上市公司的监管力度;另一方面,高铁的开通有助于吸引新闻媒体、分析师、机构投资者等利益相关者对企业的关注,而外界对企业的关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无形的监督,从而有助于降低企业管理层隐藏负面信息的概率[19]。鉴于此,本文预期高铁开通带来的外部监管成本降低和监管力度增加有助于提升会计稳健性,且企业若在高铁开通前处于外部监管较弱的环境中,则会计稳健性的提升作用更显著。

本文分别采用分析师关注与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来衡量外部监管环境。若分析师关注(ATTENTION)较低或机构投资者(INSTRATE)持股比例较少,则表明外部监管环境较弱;反之,则表明外部监管环境较强。与缺少专业训练的投资者相比,分析师专业知识丰富,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对企业管理层起到有效的监管和约束作用[31]。Yu通过实证检验发现,分析师关注度的提高有助于减少管理层的机会主义行为[32],这意味着企业从事盈余管理的概率将会降低。此外,机构投资者持股对公司管理层制定的政策也会产生一定的影响,它能降低企业管理层隐藏负面信息的概率[33],从而有助于提升会计稳健性。本文分别按分析师关注的中位数和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的中位数分组,即将分析师关注较低组和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较低组归为外部监管较弱组;反之,则归为外部监管较强组。由表4可知,分析师关注较低组的HSR系数为0.0861,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而在分析师关注较高的组,HSR的系数为0.0236,但在统计水平上不显著。由此可见,与高铁开通前企业受分析师关注较少时相比,高铁开通后其对会计稳健性的提升作用更为显著。另外,按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分组检验得出的结论与按分析师关注分组检验的结论基本一致。其原因在于高铁开通后外界对企业管理层的监督增强,这一方面源于高铁开通后引致更多的分析师关注或机构持股者比例增加,另一方面,高铁开通后外界与企业之间的联系更便捷,这有助于外界加深对企业的深入了解,从而导致外界对企业管理层监管力度增加。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企业管理层会更及时地披露潜在的和隐藏的损失,更为谨慎地确认未实现的收入,进而提升企业会计稳健性。

表4 高铁开通对会计稳健性影响的稳健性检验结果(外部监管)

(四)产权性质差异的影响

在中国特有的制度背景下,政府能够对国有企业和国有商业银行之间的经济利益进行合理权衡和协调。由于国有企业承担了一定的政府职能,为了确保国有企业的运营,政府可能会让国有商业银行承担一部分转嫁的经济损失。同时,国有商业银行也缺乏对国有企业破产清算的刚性约束。因此,国有企业的会计稳健性较低。

从民营企业视角来看,国有商业银行采用市场化模式对民营企业进行贷款发放,故国有商业银行比较关注和重视民营企业的盈利能力和贷款的按期偿还能力,将贷款风险降到最低,同时确保贷款的收益率。这意味着民营企业的会计稳健性要高于国有企业。故本文预期,与民营企业相比,高铁开通对国有企业会计稳健性的提升作用将更显著。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有以下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民营企业较高的会计稳健性削弱了高铁开通对会计稳健性的提升作用;另一方面是高铁开通有助于提高国有企业源于体制原因的较低的会计稳健性。而高铁开通有助于缓解国有企业因体制机制造成的负面影响从而提升了会计稳健性。为了检验这一预期是否成立,本文将国有和民营企业分组检验,结果表明:国有企业的HSR系数为0.0253,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民营企业的HSR系数为0.0106,但在统计意义上不显著,从而验证了本文的预期,即与民营企业相比,高铁开通对国有企业会计稳健性的提升作用更显著。限于篇幅,未列示检验结果。

七、影响机制分析

Kim 和 Zhang的研究发现,在信息不对称程度较高和外部监管较弱的环境下,企业隐藏负面信息的可能性会显著提升[26],而上文的回归分析认为高铁开通会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抑制管理层藏匿负面消息的可能性,从而提升会计稳健性。故本文尝试检验在信息不对称程度不同的条件下,高铁开通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是否存在差异。理论上,若企业信息透明度越高,则企业的利益相关者——投资者、分析师、审计师、监管当局、银行等外部信息需求者对企业内部信息的了解越充分,企业管理层隐匿负面信息的可能性会越低;反之,则企业管理层隐匿负面信息的可能性会提升。鉴于此,本文预期企业信息不对称程度越高时,高铁开通对会计稳健性的提升作用更为显著。为了检验该预期是否成立,本文将样本企业按企业信息不对称程度分为较高组和较低组进行检验。信息不对称指标采用企业层面的信息透明度指标和市场层面的分析师预测准确度指标来衡量。其中,企业层面的信息透明度指标采用Jones模型计算的可操纵应计盈余3年平均的绝对值(DA)衡量;分析师预测准确度(ACCURACY)指标采用国泰安数据库的定义,即将某分析师某次对某股票预测误差的绝对值减去其他所有分析师预测误差的绝对值的平均值,再除以其他所有分析师预测误差的绝对值的平均值。由表5可知,在DA较低组,HSR的系数为0.0130,但在统计意义上不显著;在DA较高组,HSR的系数为0.0179,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由此可见,本文的预期得到了验证,即高铁开通降低了外界与企业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程度,减少了企业对负面信息的隐藏,并及时确认企业的损失,更为谨慎地确认企业的收入,从而提高了企业的会计稳健性。另外,采用分析师预测准确度进行检验所得结论与之基本一致,在此不再赘述。

表5 高铁开通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机制检验结果(信息不对称)

八、研究结论与启示

(一)研究结论

高铁的开通对国民生活和区域经济发展产生了深刻而广泛的影响,本文以2005~2017年A 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采用多期双重差分法从高铁开通的视角探析了高铁开通与企业会计稳健性之间的内在关系。研究结果表明,高铁开通有效地提高了所在地上市公司的会计稳健性,这一关系在内控较弱、外部监管较弱、产权性质为国有企业的情况下更为显著。与此同时,本文研究还发现高铁开通降低了企业的盈余管理程度,从而有助于提高会计稳健性。进一步研究发现,高铁开通提升会计稳健性的影响机制是:高铁开通降低了外界与企业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程度,增加了企业的信息透明度,减少了对负面信息的藏匿,及时确认企业的损失,更为谨慎地确认企业的收入,从而有助于提升会计稳健性。

(二)理论启示与政策建议

本文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从理论意义角度来看,本文从高铁开通的视角来研究企业的地理特征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有助于我们深入理解会计稳健性的影响因素,即会计稳健性的高低除受契约等因素影响外,还受高铁开通等地理特征因素的影响,从而拓展了会计稳健性研究领域的文献,同时也丰富了高铁开通对微观企业影响的研究内容。从现实意义角度来看,我国会计准则与国际惯例进一步趋同,如何提高会计稳健性以发挥其信息披露的作用,这是理论界和实务界需要着力破解的难题。鉴于此,本文做了深入的探索和思考,研究启示如下:

首先,高铁开通对内部控制较弱企业的会计稳健性的提升作用要强于内部控制较强的企业,原因在于:一方面内部控制较强的企业的会计稳健性较高;另一方面,在内部控制较弱的企业,企业隐藏负面信息的概率较高,而高铁开通增加了企业与外界之间的联系,削弱了内部控制较弱的负面影响,从而与内部控制较强企业相比,高铁开通对内控较弱企业的会计稳健性的提升作用更显著。故今后需采取措施进一步加强内部控制较弱企业的内部控制建设,降低负面信息的隐藏概率以提升会计稳健性。

其次,对外部监管较弱的企业而言,高铁开通对其会计稳健性的提升作用要强于外部监管较强的企业。这表明,外部监管较弱企业的会计稳健性本身较低,高铁开通降低了监管成本,提升了外部监管较弱企业的会计稳健性。故今后需要进一步加大外部监管较弱企业的监管力度,这将有助于会计稳健性的进一步提升。

最后,高铁开通对国有企业会计稳健性的提升作用比民营企业更显著。其原因可能在于以下两个方面:一是民营企业较高的会计稳健性削弱了高铁开通对会计稳健性的提升作用;二是因为我国特有的制度原因导致国有企业的会计稳健性较低,而高铁开通有助于缓解我国特有的制度原因对国有企业会计稳健性造成的负面影响,从而提升了会计稳健性。鉴于此,今后需进一步深化国有企业的体制机制改革,提高国有企业的治理效率以进一步提升国有企业的会计稳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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