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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贸易新定位“祸福相倚”

2019-07-21王家曦

南风窗 2019年15期
关键词:贸易日本

王家曦

“贸易立国”的日本坐不住了。

日本财务省今年6月发布的年度统计数据显示:2018年,日本出口总额为81.49万亿日元,进口总额为82.69万亿日元,不仅进出口增速较2017年同比出现大幅回落,且为2015年以来首度出现全年贸易逆差。

从国别和地区来看,日本对美国贸易顺差为6.455万亿日元,比上年减少8.1%;对亚洲地区贸易顺差为5.545万亿日元,同比减少5.9%。虽然在特朗普的压力下,日本确实采取了一些措施主动削减贸易顺差,对贸易额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进出口同时减速和频繁出现的月度贸易赤字,无疑让日本感受到了全球贸易环境趋紧的直接压力。

本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CPTPP)协定”和“日欧经济伙伴关系协定”(日欧EPA)先后生效,为走向令和元年的日本开了个好头。但面对全球经济增速放缓和同美韩等主要贸易伙伴之间关系的复杂化,日本有必要通过政策“转身”和角色“换位”,在全球贸易变局中寻求自身的新定位。

“人间万事塞翁马”

同中文成语一样,日语里也有“人间万事塞翁马”的典故。曾经在TPP对美交涉中骑虎难下的安倍,在美国退出后毅然扛起TPP的大旗,完成了从TPP到CPTPP的惊险“转身”。这不仅是安倍执政生涯中的高光时刻,也是日本在遭遇挫折的国际多边贸易机制中“逆转胜”的起点。

在谈判过程中,美国执着于达成一揽子协定和全面开放市场,没有照顾谈判对象的客观现状,未对其他中小经济体展现足够的尊重,因此导致谈判进程出现了延宕和反复。而美国过大的经济体量和在国际贸易中强大的影响力,更加剧了美国与其他国家之间权力与利益诉求的失衡。在美国退出后日本主导的谈判中,各参与国在经贸地位上更加平等。

继承了TPP协定的主要文本和内容后,各CPTPP的缔约国不再坚持一揽子协定和苛刻的市场准入标准,而是根据各自的需求进行了保留。这不仅为谈判协商创造了更加宽松和务实的环境,也为日本充分发挥自身在经贸领域的影响力创造了条件。

对日本来说,美国退出TPP固然是重大挫折,但也成就了CPTPP的最终落地。TPP协定的前身本是个智利、新西兰、新加坡和文莱发起的带有互助性质的贸易框架,随着美国的加入和协定的不断扩容,签署国在发展阶段、政治体制、经济管理水平和贸易禀赋上差距巨大。谈判对象的多样化和协定内容的深层次,在拓展了TPP覆盖面的同时,也为协定获得批准增加了变数。

在日本的全力推动下,新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排除了大国的干扰和掣肘,最终在“全面”和“进步”两个层面取得了进展,于2018年12月30日正式生效。根据CPTPP协定,智利、新西兰和越南三国将逐步削减对日本90%以上的工业制成品的关税,最终实现零关税;CPTPP的主要缔约国将逐步放开对日本企业的市场准入限制。日本企业界不仅对进入加拿大、新西兰这样的发达国家市场翘首以待,更对智利和越南背后的南美与东南亚广袤的新市场充满期冀。

“最熟悉的陌生人”

在特朗普上任后高举贸易大棒“执敲扑而鞭笞天下”的关税攻势中,日本和欧盟作为汽车出口大户,同样受压。相比CPTPP颇有几分礼乐大同的普世主义色彩,日欧EPA的签订,就有些在全球贸易冷风劲吹时抱团取暖的意味了。

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日本和欧盟都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寻求像中国这样的新兴市场和贸易增量对象上。而在日欧各自的贸易清单上,日欧双边贸易额都已经退居前五甚至前十名之外,日本和欧盟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继承了TPP协定的主要文本和内容后,各CPTPP的缔约国不再坚持一揽子协定和苛刻的市场准入标准,而是根据各自的需求进行了保留。

对中美两个大市场的依赖程度不断加深,也给日本和欧盟各自带来了新的贸易风险。在贸易增量红利收获殆尽的同时,如何深挖和优化存量贸易伙伴的市场份额,打破日欧双边贸易“灯下黑”的魔咒,在效率和潜力上寻找新的贸易增长点,成为签署EPA后日欧双方各自的新期待。

与CPTPP的“凿空”愿景不同,日欧EPA的订立,寄托着日本和欧盟对贸易发展升级换挡的期许。今年2月1日正式生效的日欧EPA,涵盖双方人口达6.4亿人,进出口贸易额占全球37%,双方总GDP规模占全球28%,其辐射范围和意义不言而喻。

日本政府测算,日欧EPA的生效将使日本增加约29万个就业机会。欧盟预期可大幅增加对日本的出口,例如加工食品出口可望增加51%,其中乳制品可增长215%(金额逾900亿日元),纤维制品可增长220%(金额高达约6500亿日元)。

日欧双方同为高水平的外向型发达经济体,在贸易结构和产业链分工方面有较强的互补性,特别是在产业链的中高端,日欧有着长期的良好合作关系。以食品贸易为例,欧洲的奶酪等干鲜奶制品以风味独特和品质优异享誉世界,自明治维新后西餐传入日本以来,欧洲的红酒和干鲜奶制品一直在日本维持着不菲的售价。这一方面是由于日本的关税壁垒,另一方面也是由于食品贸易在仓储物流、检验检疫方面苛刻而复杂的标准。在拥有高水平产业基础和全面的产业交流之上,日欧之间才能够就扩大食品贸易的市场份额,打通进出口各个环节的技术细节取得一致。

除此之外,歐盟与中东欧国家及俄罗斯紧密的经贸关系,是日本进入后两大市场的关键。而日本同东南亚及南亚诸国长期的经贸往来,也是欧盟各国关注的贸易新边疆。各自的传统市场都是对方关注的新增长点,也为日欧经贸合作创造了新的想象空间。无论是分散布局降低对单一市场的依赖度,还是寻找新的贸易渠道和贸易形态,更加紧密的日欧贸易关系都将为彼此的新探索提供启发与助益。

根据日本内阁府的统计数据,1980年后的历次国会众议院选举投票中, 60~70岁的选民是投票率最高的年龄层,平均达到80.02%。而30~40岁的选民投票率仅为60.49%,40~50岁的选民投票率也不过68.99%。由此可见,这道由高龄者、农民和利益集团组成的“跨不过的田垄”,是任何一个政客都不敢、不愿也不能忽视的政治力量。要触动田垄之下的既得利益,往往比触动灵魂更难。

随着CPTPP和日欧EPA的生效,日本以高额补贴和回避竞争“保护既得利益”的恶果,正在逐渐显露。

以合作社为主体的农协挤压下,日本的农产品销售价格被人为管控的供求关系锁定在高位。而农户从事着繁重的農业劳动,却甚少在以转移支付为主的农业补贴机制中获益。这造成了生产者无法从高零售价中获利、消费者苦于高零售价和通货紧缩而无法扩大消费的怪圈。巨额的农业补贴和采购利润,流向农协及上游采购渠道,养肥了农协和采购商为主体的农业利益集团。为了防止进口低价农产品冲击他们的既得利益,发动游说收买政客来推动贸易保护主义,就成了农业利益集团的既定方针。

生产者支持估算(PSE)百分比,是经合组织(OECD)测算成员国农业支持政策和农业补贴幅度的指标体系—通过测算农业支持政策对农业生产者提供的转移支付占农业总收入的份额,评估特定对象国或特定农产品的补贴状况。从比例上看,日本农业的整体PSE百分比长期稳定在50%以上。国产牛奶的PSE百分比在2012年一度达到了惊人的650%。

与大多数OECD成员国的变动趋势相反,日本是唯一一个在2010-2012年PSE百分比增加的OECD成员国。按OECD的估算,日本政府每年投入各类农业补贴中的资金占日本GDP的1%。而根据日本农林水产省的估算,农业部门产值在GDP总额中也仅占2%左右。逆向增加的补贴之下,日本脆弱的农业经济结构正在快速失去竞争力。随着CPTPP和日欧EPA的生效,日本以高额补贴和回避竞争“保护既得利益”的恶果,正在逐渐显露。

加速自贸协定的商签,使自贸协定实现网络化和全覆盖,是长期执政后安倍政府提出的执政愿景之一。在出口导向为主体的日本经济中,贸易获利贡献了主要的存量基础,也是安倍经济学扩张性政策的支撑。但全球贸易发展的整体趋弱,不仅限缩了增量红利,也加剧了存量争夺。全球贸易的结构性失衡未能纠偏,反而在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后有所扩大。

在全球贸易格局中占据枢纽地位的日本,面对“祸福相倚”的贸易格局带来的种种考验,想要继续长袖善舞、左右逢源,恐怕并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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