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改元主要得讲政治
2019-07-18邓苗苗
邓苗苗
从4月27日起,日本开始了史无前例的10天连休假期,迎接新年号的到来。实际上,改元在古代中国也是一件大事。
公元前140年,汉武帝刘彻首创年号“建元”。由“建元”开端,到1911年清王朝灭亡,“宣统”成为最后一个年号,共两千余年的时间里,我国历史上共有多少个年号,至今尚无定论。据梁启超的统计,为316个。而根据方诗铭《中国历史纪年表》来看,则有500多个,不过实际上可能远远不止,加上割据政权的年号,总数应当在千个左右。
改元是件大事
年号的使用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定,改元或是沿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由统治者说了算。在明清以前,一个皇帝主政期间有可能会有多个年号。比如创设年号的汉武帝,一开始每六年一改年号,到后来每四年一改,他在位55年,共有11个年号。不过汉武帝毕竟是首创者,此时没有统一的制式,六年一改或是四年一改都还算有规律。到了唐朝,年号更改就较为频繁了,尤其是唐高宗和武則天,堪称“改元达人”。
唐高宗649~683年在位,共有14个年号,使用时间最长的是永徽,仅6年。接下来更夸张的是武则天,她摄政包括正式称帝在位不过21年,就有17次更易年号,平均一年多就改元一次。有研究表明,这两位皇帝一下子将唐朝皇帝使用年号数量的平均数拉到了3.41个,每个年号的使用时间拉低到3.87年。
就改元最频繁的武则天来说,从选择的年号看,她想表达的意思不过三层。一是强调权力的正当性,制造君权神授的舆论点。如690年将国号改为周后,武则天改元“天授”,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表明自己顺承天意。695年的“证圣”则是将出家为尼的经历神圣化,用“证圣”这一佛教用语表明自己“出家为尼,证得圣果”。后又有“天册万岁”“神龙”等年号,都是出于巩固政权的考虑。二是记载功绩,如万岁通天二年九月,为了纪念“契丹李尽灭等平”,不仅“大赦天下”,还“大酺七日”,改元“神功”。三是表达美好愿望,这类也是武则天年号中数量较多的,如如意、长寿、延载、万岁登封、万岁通天、长安等,都是含义直白的词汇,无需赘言。
尽管武则天改元频繁,多数年号的使用时间甚至没有超过一年,但梳理这些年号可以看出,每一个年号应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就算是比较极端的晋惠帝司马衷一年四改年号,从永安到建武再到永安、永兴,也是有深层原因的。
因为除了方便纪年,年号在更大程度上代表一种统治阶级的声音,或是总结以往的功绩,或是祈福消灾,或是宣告施政方针,都有针对性较强的政治信号。另外,改元的同时,一些年号成为了地方的新名字,表达同样的政治含义,比如东汉献帝建安元年置建安县,南宋高宗绍兴元年升越州为绍兴府,南宋孝宗隆兴元年改洪州为隆兴府。还有先改地名,再改元的,如隋文帝杨坚于开皇十八年将普宁县改为仁寿县,后又将仁寿作为第二个年号。
改元也要尊重前任
新君即位是改元的最重要原因,尽管没有明文规定称继任者必须在何时改元、如何改元,但长期以来,新旧君主更替情况下的改元有一些“规则”是约定俗成的。
新旧君主更替有两种情况,一是政权变化下的更替,二是同一政权内的权力更迭。在第一种情况下,改元基本是即刻进行,很少出现新政权将前一年号用到第二年年初再改的情况。不过同一朝代内君主正常交接班的改元,出于尊重前一任,基本都是逾年更改,即“翌年改元制”,因为“臣子之心,不忍一年而有二君也”。
刘禅就是因为没有按照惯例逾年更改,遭到了批评。尽管有不少人打圆场,称刘禅当时即位背景复杂,急需通过释放政治信号,用“建兴”的字眼稳定政权,但仍被陈寿等人指责为“不守礼法”,且认为诸葛亮在教导刘禅方面出了纰漏。而后来的宋太宗,也是在哥哥宋太祖去世后,登基即改元太平兴国,颇受后人指摘。
但中国古代这么多年的历史,就算有心维持惯例,也难免会出现一些比较尴尬的情况。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七月,明神宗朱翊钧驾崩。八月,皇太子朱常洛即位,大赦天下,宣布次年将改元为泰昌。可惜朱常洛是个短命的天子,即位才一个月,就死于“红丸案”,其长子朱由校即位,次年将改元为天启。这么一来,泰昌年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如果严格按照“翌年改元制”,“泰昌”将被“天启”挤走,后世年谱上朱常洛这个“一月天子”可就没有一席之地了。
为了让“泰昌”有一定的存在感,当时的大臣们经过商议决定采纳御史左光斗的意见,将万历四十八年一分为二,八月以前是万历四十八年,八月以后是泰昌元年,次年为天启元年。也算是对朱常洛的尊重了。
谁也不想“撞年号”
中国的年号绝大多数都是两个字,又基本选用含义吉祥的字,难免会“撞年号”,像“太平”“中兴”“永兴”这类意义明确的年号都被用了三次以上。不可否认有的统治者有意使用曾被用过的年号,但也存在一种情况,那就是负责选定年号的官员业务不够精通,对前人年号研究不够透彻。
南宋李焘在《续资治通鉴长编》中记载了一个故事。宋太祖赵匡胤称帝后,有个性的他不愿与古人共用一个年号,觉得既往年号都代表消逝的政权,不吉利,尤其还要避免前朝亡国之君的年号,遂命宰相赵普想一个前无来者的词语作为年号,“先谕宰相曰:‘年号须择前代所未有者。”赵普一番头脑风暴后,提交了“乾德”二字,赵匡胤美滋滋地接受了,赵普也很得意,自以为完美完成了任务。
但好景不长,乾德三年(965年),赵匡胤灭后蜀,一名部下从后蜀宫女随身携带的物品中搜出一面铜镜,铜镜背后刻有“乾德四年铸”的字样。赵匡胤产生了疑问:“安得已有四年所铸乎?”学士窦仪回答道:“此必蜀物。昔伪蜀王衍有此号,当是其岁所铸也。”赵匡胤恍然大悟,原来“乾德”也是别人用过的年号,他将“没文化”的赵普好一顿嘲讽:“宰相须用读书人!”没过几年,就改元为开宝了。
选年号是门技术活,负责此事的官员必须翻阅大量的典籍才能保证挑出的字、组合出的词没被人用过。深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的日本,自645年孝德天皇即位,便以“大化”为日本的第一个年号,开始效仿中国的年号纪年制度,至今也有一千多年历史了。如今,日本新一任天皇改元“令和”,日本内阁大臣们及参与此事的专家想必也是颇费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