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放大了年轻人的孤独
2019-07-12潘光贤吴正兵
潘光贤 吴正兵
写作课上我给学生布置一个采风作业,内容是任意选择一条上海的地铁线,从头至尾坐上一遍,再下来走一走碰碰运气,看看会不会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我预估着会有一些站点,类似火车站、儿童医院、豫园、或者张华浜、飞机场、迪士尼,颇具延展性的地景会成为大家描写的重点。然而我预想的状况并没有发生。
第一年做这个作业的时候,有个有趣的现象,本科学过新闻专业的三位同学,都老老实实地完成了作业,从地铁的始发站坐到终点站,下来走了一圈。即使什么故事都没有遇到,他们也会如实地说,如实地画地图,拍照片,指出终点站附近有几栋楼,有些什么装扮的人,但很可惜,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其他学科背景的同学,这一路“旅程”基本就靠脑洞描绘了。有个学生甚至想到了自己的后代,想到了外太空,但他就是没有耐心把地铁从头到尾坐完。今年的作业就更加感性,有一位同学写到地铁里的风,有一位同学写到地铁里的光……都是独特的感觉结构,也是陌生的、年轻人眼里的上海侧影。最多的是写自己的孤独,地铁的人流似乎会放大年轻人的孤独,要是赶上夕阳西下,“何去何从”的心境就被勾勒得更为具体。
最特别的是有一位同学作业里写到了地铁站里的“娃娃机”。这篇作业似乎提醒了我,抓娃娃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上海地铁里的呢?那似乎是和迷你KTV机同时出现的一种街边“游戏”。近两年,上海地铁里的确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机器。从饮料机逐步增添了诸如夹娃娃机、扭蛋机,甚至贩售常用药品的机器,为等车或通勤的上班族提供方便。有一天清晨上班,在六点半的地铁月台,我看到有位中年人在专心致志地夹娃娃,真令人疑惑啊,为什么会有人那么大早起来去地铁站里夹娃娃呢?有时晚上回家晚了,也会在地铁站里看到年轻女孩儿在夹娃娃,夹不到时,她还会发出遗憾的叹息声。我心里同样疑惑,都快要到睡觉时间了,她为什么不回家呢?
地铁里不只是有等地铁的人,也有大量等人的人。是这种等待催生了打发时间的需求,所以有对着扭蛋机祈祷的中学生,有专心致志凝视娃娃抓手的男男女女。熟能生巧,因为等待,而逐渐培养了一些技能和经验。这些技能和经验对生活是很不重要的,却会成为回忆的点滴,会成为青春的标注。和我们小时候用一块五毛的公交预售票换烤里脊肉一样,成为难以启齿却生动的生活细节。流水的车厢、流水的人,承载着城市里流水的欲望、希望和失望。
很难说,是这些机器定义了我们的生活,还是我们的生活正在被这些机器驯服。也很难说,这是不是消费主义的阴谋,吸引人们在回家的路上花更多的钱……但每当望着这些人的时候,我总还能看到一些心灵的闪光,看到一些寂寞、一些情谊、一些难以言喻的人生滋味。
文本解读:江苏省扬州市邗江区公道中学 吴正兵
每一座大型城市,都有地铁,都不缺乏人流。比如我们所熟知的“北上广”,每日的地铁高峰期,都可称得上一次“城内迁徙”。每一个为赶时间的上班族,都好像不再顾忌体面,只要能挤上去就感觉是幸福的。作者布置了一个特殊的作业,这些学生的作业引发了作者的思考:在地铁里,不仅有等地铁的人,也有大量等人的人。在這种等待中,有等待的的欲望、希望和失望,有等待的寂寞、情谊、一些等待中的难以言喻的人生滋味。在这拥挤的地铁中,作者认为最应被人关注的是群体性的孤独。
学生运用示例:
木心先生说:“人害怕寂寞,害怕到无耻的程度”。我深以为然。人若是不怕寂寞,那么古人何以苦求一人生知己;人若是不怕寂寞,地铁站何以摆放那么多自动售卖机?试想,深夜归家的人若没有同行之人,一路上贩卖机的灯光起码会让他不那么寂寞与害怕。在他将钱币投进机器时,商品随之滚动而出的一刹那,他会想,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千千万万个,遍布世界的各个角落,会有那么多人静默地陪着他。这样想来,生活也就没有那么难熬,还能会心一笑,继续向前走……正是因为太害怕一个人了,我们渴望倾诉,想往被倾听,想攫取一段热烈的友情或爱情。这将是心底最美好的愿望,不管实现与否。
——江苏省扬州市邗江区公道中学 赵逸飞
(编辑:王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