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刺蝶腭神经节治疗多系统疾病的临床研究进展*

舒凝 黄毅 陈陆泉 王奎吉 杨威 汪芗 许世闻 孙三峰 赵新雨 於堃

1北京汇安中西医结合医院（100071）

2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同仁医院

3北京市通州区中西医结合医院

4北京市平谷区中医医院

5北京市怀柔区中医医院

6北京市朝阳区中医医院

7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复兴医院月坛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针刺蝶腭神经节为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同仁医院李新吾教授于20世纪60年代后期，按照中西结合的理论及方法发明，从大量临床实践中论证的，运用55mm长度的针灸针从面颊部进针经由特定通路以针尖碰触刺激位于翼腭窝的“蝶腭神经节”以治疗各种疾病的一种特殊针刺方法。现代临床常称之为“新吾针刺法”。从1968年开始临床应用至今，主要用于治疗各型鼻病，后发现此方法对于耳，眼，面瘫，面痛，痛经，胃酸过多等多系统病症也起到良好效果。尤其近年大量医院与医师对此法进行更广泛的临床运用及更深入研究和探讨，涌现出许多理论上的新解及临床操作上的拓展创新，本文通过计算机检索CNKI,万方数据，NCBI收集整理近年相关文献，现将此法机理、临床应用及研究进展综述于下。

1 蝶腭神经节[1]

1.1 蝶腭神经节的位置及结构

蝶腭神经节位于人体面部翼腭窝内上部，其中有三叉神经的第二支，也称上颌支，是感觉神经。其通过翼突上颌凹时，向下延伸出两条蝶腭神经，在窝内聚合形成结节状且膨大的神经节，即蝶腭神经节。同时此神经还包含来自于面神经的岩大神经，颈内动脉交感丛的岩深神经，它们在蝶骨的翼管内聚合为同时含有交感神经纤维和副交感神经纤维的翼管神经，再经蝶腭神经节向其前、后及向下方发出数个神经节后分支，分别散布到口、鼻、咽顶等位置，见图1。

图1 蝶腭神经节的位置与结构

1.2 针刺方法

李新吾教授发明、总结的进针方法为：取颧骨弓的下缘为进针点，即为颞骨颧突和颧骨颞突的合缝线隆起部的稍后位置，“下关”穴前方约1.5cm，此处能触及一弓形凹陷，医生使用长55mm，粗0.35mm的针灸针从弓形凹陷中央下方进针，针尖稍微斜向前上方缓慢刺入，途中调节合适方向，避开面部多重骨组织，最终针身将全数没入皮内，患者针侧面颊部可能产生强烈窜电感或亦有描述为鼻腔内出现瞬间的喷水样感觉。反复适度刺激3～5次后起针，每次针刺一侧，每7日针刺一次，左右交替进行，此既新吾针刺法。因蝶腭神经节对头面部各组织器官功能调节意义重大，进行刺激时为便于观察研究其作用效果，及与其他方法进行对比，故以完整保持其生理功能为前提，尽量减少对神经节的创伤， 因而选用特定长度、特定针尖形状的针灸针以针尖对蝶腭神经节进行碰触性刺激。同时为避免神经组织的疲劳和耐受，每次仅给予适当强度刺激，并对针刺频率进行合理控制。

1.3 针刺蝶腭神经节的作用机制

蝶腭神经节同时包含感觉神经、植物神经（其中含有交感神经纤维及副交感神经纤维），是鼻部及腭部手术常用的阻滞麻醉点，也是中枢神经系统通过植物神经调节头面部血管和腺体的中转站，其内的交感神经兴奋时会使相关区域内腺体分泌减少，血管收缩，副交感神经兴奋时会使腺体分泌增加，血管扩张，两种神经受刺激后相反的作用相互制约以维持头面部相关机能的平衡。新吾针刺法旨在当机体平衡状态被打破，引起局部功能失调时，通过针灸针精确适量刺激蝶腭神经节这个枢纽，引发机体自身的双向良性调节反应，使失常的植物神经对各系统的作用逐渐调整和恢复，最终回到平衡状态。

近些年关于针刺蝶腭神经节作用机制的研究，逐步走向精细与客观，王奎吉[2]运用针刺蝶腭神经节方法针对正常青年的鼻通气情况以及相关联的各种神经调节功能影响进行实验，指出针刺后神经递质水平变化（包括血管活性肠肽、神经肽Y、P物质）与鼻通气情况变化存在关联，可能为对相关神经血管实现调控的主要原因。

2 新吾针刺法（针刺蝶腭神经节）治疗多系统疾病的临床应用

2.1 治疗鼻炎

因蝶腭神经节的节后纤维分布于全部鼻甲，鼻咽顶、鼻中隔部位，针刺蝶腭神经节对各类型鼻病的效果也尤为突出显著。

2.1.1 单纯针刺

1978年李新吾教授[3]复查停针后超两年以上各型鼻炎病例共68人以观察长期疗效，其中慢性鼻炎治愈率为90%，过敏性鼻炎治愈率为70.4%，慢性化脓性鼻窦炎治愈率50%左右。其后陆续有各地各医院医师学习并将新吾针刺法运用于临床鼻病治疗，张路等[4]使用针刺蝶腭神经节的方法治疗慢性鼻炎71例，其中效果显著17例，有效45例，无改变9例，有效率为87.3%。赵进[5]对186例变应性鼻炎患者进行针刺蝶腭神经节治疗，痊愈102例，好转62例，无效22例，总有效率为88.2%。李石良等[6]针刺蝶腭神经节治疗变应性鼻炎患者30例并对其远期疗效进行观测，运用VAS评分标准评价患者的鼻部总体症状以及分类症状，并运用RQLQ量表对患者的生存质量进行评价，治疗前、治疗后以及治疗两年以后各进行评估一次。结果显示针刺蝶腭神经节治疗变应性的临床疗效具有确定性，且两年内治疗效果稳定。陈新野[7]将90例季节性变应性鼻炎患者随机分为三组，每组30例，分别予以针刺蝶腭神经节，传统针灸治疗，药物治疗，并进行对比，结果显示：针刺蝶腭神经节组有效率为96.4%，传统针灸治疗组及药物组的有效率分别为96.3%及93.1%。第一疗程针刺蝶腭神经节组有效率为50.7%，药物组有效率为48.6%，均高于传统针灸组的有效率29.6%。治疗结束3、6月进行随访，针刺蝶腭神经节组总有效率为82.1%及63.6%，与传统针灸组比较（48.1%、33.3%）差异具有显著性。米姣平等[8]将61名确诊常年性变应性鼻炎患者随机分为两组，分别给予50mm及20mm不同深度的针对蝶腭神经节针刺，并通过TNSS及RQLQ对比两组结果，显示50mm组优于20mm组。许智先等[9]比较针刺蝶腭神经节与针刺常规穴位对变应性鼻炎患者生活质量的影响，收集符合纳入标准的AR患者80例，随机分为观察组和对照组，观察组以新吾针刺法进行治疗，对照组采用传统针灸治疗，结果显示新吾针刺法及传统针刺均能改善患者生活质量、鼻炎症状、鼻通气情况并降低随访AR复发天数，两者在患者接受程度，治疗成本，安全性等方面各有优势，新吾针刺法起效快，治疗时间成本低。胡向林等[10]将105例变应性鼻炎患者随机平均分为三组，分别为双侧组、单侧组、对照组，双侧组针刺双侧蝶腭神经节，单侧组针刺单侧，对照组进行常规针刺。实验双侧组、单侧组、对照组的总有效率为：93.33%，90.63%，72.73%，鼻炎症状评分及生活质量量表对比均显示双侧组、单侧组与对照组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双侧组与单侧组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张路等[11]对96名中重度变应性鼻炎患者进行随机分组，分别予治疗组新吾针刺法治疗，对照组常规针灸疗法治疗，4周后通过统计TNSS、TNNSS及RQLQ结果进行对比，显示治疗组在症状改善、起效时间、疗效持续时间等方面优于对照组。

2.1.2 针刺配合其他方法

张燕超等[12]治疗变应性鼻炎设置常规针刺穴位配合针刺蝶腭神经节治疗组37例，药物对照组37例，其中治疗组显效20例，有效8例，无效9例，总有效率75.7%，对照组显效5例，有效14例，无效18例，总有效率51.3%。马云翔等[13]针刺蝶腭神经节配合艾灸治疗变应性鼻炎45例，其中符合痊愈标准者25例，显效15例，有效5例，无效0例。刘莉莉等[14]针刺蝶腭神经节配合传统取穴治疗变应性鼻炎，随机取治疗组26，对照组24例口服氯雷他定。其中治疗组总有效率为76.91%，优于对照组总有效率为54.17%。张利[15]选择确诊变应性鼻炎患者60例，运用曲安奈德喷鼻剂及羟甲唑啉喷鼻剂喷鼻，口服开瑞坦1～2d控制症状及内科处理支气管哮喘者哮喘消失后次日，行针刺蝶腭神经节及微波治疗。观察随访治疗后3周，符合痊愈标准者33例（55%），符合显效标准者20例（33.3%），符合有效标准者7例（11.7%），无效0例。治疗后5周观察随访，33例痊愈者无复发，20例显效者存在2例复发，再次进行针刺蝶腭神经节治疗后症状基本消失，7例有效者再次进行蝶腭神经节针刺后4例达到显效标准。李石良[16]以针刀对鼻腔内、鼻根部及颈部进行剥离以调节交感、副交感神经功能，同时针刺蝶腭神经节联合治疗鼻炎。王远庆[17]将90例变应性鼻炎患者随机分为针刺组、自血组和治疗组，针刺组针刺蝶腭神经节，自血组予以自血穴位注射疗法，治疗组予以超微针刀松解术，针刺蝶腭神经节及自血疗法三法综合治疗，3个疗程后观察疗效。治疗组总有效率100%高于针刺组及自血组的66.67%和60%，半年后远期疗效治疗组85.71%高于针刺组、自血组分别的46.43%，44.44%。

2.1.3 非针刺方法

钟琼等[18]对1例难治性慢性鼻炎患者予以蝶腭神经节联合上颌神经干阻滞治疗，使用生理盐水3ml，2%利多卡因 2ml，维生素 B1250μg（1ml），隔日交替阻滞，经5次阻滞治疗后患者VAS评分0分，一年后随访无复发。后其在CT引导下对慢性鼻炎患者给予蝶腭神经节阻滞治疗[19]，使用生理盐水2ml，2%利多卡因 2ml，维生素 B1250μg（1ml），隔日交替阻滞。治疗前后进行VAS评分，结果显示20例患者治疗前后VAS评分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苏成管[20]用曲安奈德25mg，2%利多卡因1ml为103例变应性鼻炎患者进行蝶腭神经节封闭治疗，2次治疗后显效79例，有效24例，无效0例，总有效率100%。刘德宝等[21]对156例常年性鼻炎患者实施蝶腭神经节阻滞疗法，用药2%利多卡因1ml，地塞米松2mg，结果随访1年有效率达93%。杨元[22]对比联合星状神经节及蝶腭神经节阻滞治疗变应性鼻炎与单纯蝶腭神经节阻滞、单纯星状神经节阻滞的疗效差异，其选用183名患者，随机分为A，B，C三组，每组61例，A组采用星状神经节阻滞，B组采用蝶腭神经节阻滞，C组同时对星状神经节及蝶腭神经节进行阻滞。C组效果明显优于A、B两组，A组与B组数据对比无统计学差异。李慧凤等[23]选取78例慢性鼻炎，阿托品肌肉注射后针刺激蝶腭神经节并通电20min，分别于治疗后与治疗后2周对疗效进行主观感受及客观症状评估，结果显示，多数患者鼻塞症状缓解，治疗后即刻缓解率为96.2%，2周后为89.7%。

2.2 治疗其他疾病

在多年临床实践中发现，针刺蝶腭神经节，除治疗鼻病效果显著外，也对其他系统疾病有明显治疗效果。

2.2.1 单纯针刺

陈陆泉等[24]将98例确诊儿童慢性分泌性中耳炎患者随机分为观察组48例予以针刺蝶腭神经节，对照组47例口服桃金娘油肠溶胶囊合糠酸莫米松喷鼻剂，其中观察组总有效率85.4%，对照组总有效率72.2%，得出结论针刺蝶腭神经节为治疗慢性分泌性中耳炎的有效方法。

2.2.2 针刺配合其他方法

商晓娟[25]将148例干眼症患者随机分组，其中治疗组72例予以针刺蝶腭神经节及常规配穴，对照组76例予以人工泪液滴眼，治疗组总有效率为90.3%，对照组有效率为68.4%，证明针刺蝶腭神经节为治疗干眼症的有效方法。向圣锦等[26]将88例干眼患者设置针刺组44例和对照组44例，针刺组对蝶腭神经节及选取的眼周穴位进行3周针刺治疗，对照组采用人工泪液进行3周治疗，治疗前、治疗后1h及治疗后4周分别进行多项评估，结果显示针刺蝶腭神经节联合眼周穴位能有效改善干眼症状，促进泪液分泌，改善泪膜稳定性，疗效优于人工泪液。

2.2.3 非针刺方法

申颖、李延荣、王薇等[27-29]均在CT引导下对蝶腭神经节进行脉冲射频治疗丛集性头痛，经实验证明此方法可显著促进丛集期缓解，当保守治疗无效时，是一种良好的选择方案。张广建等[30]对慢性偏头痛患者给予蝶腭神经节连续频射治疗，同时设置对照组患者口服药物联合星状神经节阻滞，结果评估蝶腭神经节连续频射疗效优于对照组。和岚等[31]进行针刺蝶腭神经节治疗肝阳上亢型原发性三叉神经痛临床疗效观察，深刺组33例经下关针刺蝶腭神经节，浅刺组常规针刺下关穴，两组均配穴攒竹、四百、夹承浆，远端配穴合谷、太冲，予电针刺激30mim，隔日1次，10次一疗程，共2疗程，疗程间休息一周。结果表明深刺组疗效优于浅刺组。杨才德等[32]提出为发挥长效针感，对蝶腭神经节进行穴位埋线的治疗方式。陈楠[33]通过向蝶腭神经节注射1ml无水乙醇以达到化学损毁神经节目的，对3例顽固性鼻咽癌疼痛患者进行治疗。

3 总结与展望

综上，对于针刺蝶腭神经节的相关研究近些年发展迅速，涌现大量针对此法应用、原理、拓展、对比等方面的探讨。其中针对变应性鼻炎的治疗研究文献数量最多达15篇，治疗其他类型鼻炎文献5篇，鼻炎以外多系统疾病治疗相关文献3篇，均为眼病及耳病的研究。目前对此法的研究较多集中于治疗方向，针对其作用原理的探讨较少，实验中对于治疗效果的观测多以主观症状作为标准，仅有3篇文献将VAS评分、TNSS、TNNSS、RQLQ量表引入作为实验标准。

针对蝶腭神经节的进一步研究，可在现有成果基础上，找寻薄弱与缺失环节入手，如增加对除变应性鼻炎外其他类型鼻炎：急、慢性鼻炎，萎缩性鼻炎，干燥性鼻炎，干酪性鼻炎，血管舒缩性鼻炎，鼻窦炎的试验与观测。并将患者群体进行更科学客观的分类，如通过中医体质评定辅助诊断，给出更加精确，更具有针对性的治疗方案，以进一步完善和提升对鼻病的治疗效果。在进行实验时运用更加客观的方法如随机对照实验法，引入更加客观的观测、评定标准，如鼻腔分泌物、神经递质、鼻通气功能的测定，生活质量量表数据统计等，使此法的运用更具规范性、整体性、系统性。并且应对更广泛的疾病进行筛选、分类、治疗、观察、统计与分析，除对目前已得到证实的鼻部、耳部、眼部疾病确有疗效外，正如同中医理论中所阐述的“异病同治”法则，还很有可能对同类病因——神经、血管节律失常所导致的其他疾病也能起到治疗效果，比如李新吾教授有所提及的面瘫、面痛、突聋、近视、眼底水肿、胃酸过多、痛经等疾病。

综上所述，应该加强对于该法作用机理、原理的深入研究与发掘，为临床运用提供更坚实的理论支撑，并为拓展研究提供新的思路及方向指导，使临床与科研工作更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两者相辅相成的推动相关技术和理论的发展，对新吾针刺法进行全面丰富与深入挖掘，逐渐脱离单一疗法范畴，构筑其独特的知识理论体系，是将来的研究发展方向。

同时因蝶腭神经节结构、位置、作用的特殊性，近年来对其开展的临床治疗及进行的科学研究繁多，新吾针刺法对多系统疾病的治疗效果，已通过大量针对疾病进行单纯性治疗或与他法对比得到验证。但其中，仅遵循新吾针刺法进行针刺治疗的相关实验，在疗效等数据统计中可见较大差异，推测此现象可能与缺乏更为规范细致的针刺路径导致进针后无法确保对蝶腭神经节进行精准刺激有关联，亦出现对于蝶腭神经节精准刺激的相关讨论，如张路等[34]对6具取出大脑后的成人湿颅骨双侧实施指定路径的针刺研究，提出针尖成功进入翼腭窝情况下，能准确刺中蝶腭神经节概率低的结论，类似现象是否受实验条件影响，是否具有普遍性也是未来的研究探讨方向之一。另有许多针刺蝶腭神经节配合常规针刺、艾灸、药物等的多项联合治疗方案出现，但因实验条件、纳入标准等差异性较大，暂无法对更全面的系统性治疗方案进行有效指导；同时还涌现出对蝶腭神经节进行针刺外的其他刺激方法如频射及带有损伤可能性的针刀、阻滞、埋线、物理或化学方式损毁等。李新吾教授总结的对蝶腭神经节的针刺方法，相比较之下具有见效快，疗效好，损伤小，安全性高，操作简便，时间及费用成本低廉且副作用极小等优点。为了对新吾针刺法的理论及应用进行进一步更加有效的研究和探讨，在目前已有的研究基础上，需要以规范化新吾针刺法操作方法——至少包含医患体位、针具选择、针刺方法（进针点、针刺方向、针刺深度、调整方法、“得气”标准、刺激手法、停留时间等）为基础，运用更加先进的设备及技术如活体多功能CT成像等辅助，构筑更加标准化的数据来源，设定更加统一的实验条件及评估标准，以获取更具参考性的相关数据和资料，对接下来的研究工作及更加明确、精细的临床治疗方案制定起到更好更明确的指导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