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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神坛的女人们”
——从托尔斯泰娅笔下的女性看俄罗斯文学中女性形象的演变

2019-07-12牛妍西安外国语大学俄语学院西安710128

名作欣赏 2019年24期
关键词:索尼娅阿达文学

⊙牛妍[西安外国语大学俄语学院,西安 710128]

女性一直是文学关注的焦点,更是俄罗斯文学着重描写的对象。德国思想家瓦尔特·舒巴特在其著作《欧洲和东方之魂》中指出:“俄罗斯所崇尚的人的理想形象是俄罗斯女性。”广袤深沉的俄罗斯大地孕育了无数美丽动人的女性,俄罗斯女性的美为世人所公认。在俄罗斯文学史上,无数伟大杰出的作家都将自己的作品献给了崇高美丽的俄罗斯女性。他们塑造的这些女性形象不仅在俄罗斯文学史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在世界文学史上也大放异彩。她们或美丽迷人,或纯洁神圣,或温婉动人,或坚强勇敢。在她们身上,我们看到了人类对美好与神圣深深的向往与孜孜不倦的探求。她们是俄罗斯理想的化身,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与时代的变迁,俄罗斯文学中的女性形象也发生了改变。20世纪的俄罗斯命途多舛,经历了苏联的建立与解体、两次世界大战,俄罗斯人民在历史的巨浪中漂泊沉浮。在此背景下,俄罗斯文学也进入了全新的发展阶段,后现代主义文学登上历史舞台,大量女性作家开始崛起,以女性独有的视角来书写时代。如果说19世纪俄罗斯文学中的女性是“神坛”之上的理想、完美女性,是我们心中的“诗与远方”,那么当代俄罗斯文学中的女性则走下了“神坛”,更多地让我们看到了“眼前的苟且”——生存的不易与爱情的艰辛。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俄罗斯文学由于“改革”“公开化”等政治上的新思路,呈现出某种逐渐多元化的创作局面。在这样的背景下,文学中对女性形象的刻画也呈现出较为多元的趋势。在某种程度上,俄罗斯当代男性作家在塑造女性形象方面依然继续着19世纪俄罗斯文学中形成的传统,尤其是对理想女性和“妖女”这两种形象特别热衷。然而当代女性作家笔下的女性形象却都是一些生活在社会边缘的平凡的、普通的、被人遗忘的女性。

在20世纪80年代,西方文学界和俄罗斯文学界就对传统文学中的诸多受人尊崇与称赞的女性形象,用女性主义批评的观点进行了质疑和否定。美国的女性主义批评家芭芭拉·海德特认为俄罗斯女性形象是一种“令人恐惧的完美”,俄罗斯女性主义批评家卡萨特金娜认为俄罗斯传统的女性形象“是完整性和终结性方面的胜者,然而却是可信性方面的失败者”。俄罗斯传统的女性形象是崇高而神圣的,但带有浓厚的理想主义色彩。这种对传统女性形象的质疑与否定,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开始崛起的女性作家群的创作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如彼得鲁舍夫斯卡娅、托尔斯泰娅、戈尔兰诺娃、格列科娃、谢尔巴科娃等。她们对俄罗斯文学中的女性形象进行了不同程度的解构与颠覆:女性不再是传统知识分子笔下的“道德模范”与“理想寄托”,她们有欲望,有诉求;她们不再是传统文学中的被动弱者,而是充满主动性,甚至进攻性;她们孤独、真实又平凡,她们也会迷茫失落;她们不再具有“救赎”迷茫失意的男主人公的功能,因为她们陷入了自我救赎的困境中。女性的含蓄、忠贞、自我牺牲等传统形象遭到了前所未有的修正,女性作家通过对传统女性形象的全面否定使她们笔下的女主人公获得主动性,获得真正的自我。

塔基亚娜·托尔斯泰娅是当今俄罗斯文坛最负盛名的作家之一,她以独特的写作方式在俄罗斯文坛独树一帜,被评论界称为“俄罗斯三十岁一代”(也称“八十年代”)作家的杰出代表,是俄罗斯当代女性文学的领军人物。托尔斯泰娅于1983年踏入文坛,并于1987年出版了第一部小说集《坐在金色的台阶上》(

На золотом крыльце сидели...

)。托尔斯泰娅独特的写作风格在其短篇小说中营造了一个另类的世界,塑造了许多不同于经典女性形象的另类女性形象。我们以托尔斯泰娅的短篇小说集《坐在金色的台阶上》中的几个较为典型的女性形象为例,来探究当代俄罗斯文学中的女性形象的演变。

一、丑陋的“圣愚人”——索尼娅

俄罗斯文学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东正教对俄罗斯文学与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俄罗斯文化中,索尼娅这个名字寓意深刻,代表着具有神性的最高智慧——上帝的智慧,因而特别受到尊崇。在俄罗斯文学史中有许多经典的“圣愚”形象,他们极其善良、隐忍、宽容,具有崇高的道德和奉献精神,他们是神的化身,是人类精神世界的“弥赛亚”。在纷繁复杂的尘世生活中,他们所具有的“基督式”的博爱精神,体现了人类对神圣的精神世界的永恒追求与向往。

托尔斯泰娅在短篇小说《索尼娅》中,创造了一个现代“圣愚人”的形象——索尼娅。索尼娅身上没有一点符合我们对于女性的审美期待,她外表极其丑陋,有着像马一样的脸,胸部凹陷,腿脚很粗,脚趾向内;她的衣着也十分怪异,穿着不适合自己的蓝色条纹的衣服,巨大的蝴蝶结耸立着,袖子总是很长,鞋子总是破的。但有一样东西,她总是不离身——一枚珐琅质白色鸽子胸针。就这样,索尼娅成为大家嘲笑与取乐的对象。但这些人却无一不受惠于她,因为她做得一手好饭,而且蛋糕烤得好极了。此外,索尼娅非常喜爱孩子,人们可以把孩子和房子交给她,只需要对她说:“索尼娅,在我们家住几天,好吗?”然后,人们安心地去休假。索尼娅是不会拒绝任何请求的,她会把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会把屋子打扫得非常干净,孩子们脸蛋红扑扑的,吃得饱饱的,而且索尼娅每天都会带孩子们散步,甚至去参观她曾经工作过的博物馆。当索尼娅要去另一家帮忙时,孩子们会舍不得离开她。为了让所有人都能享受到索尼娅的帮助,人们制定了某种合理的“使用”索尼娅的顺序。丑陋愚笨的索尼娅就这样生活在人们周围,大家都离不开她。可原本平静的生活,被一场恶作剧打破了。阿达是故事的另一个女主人公,她有着苗条的身姿、姣好的面容,“像蛇一样优雅”。为了惩罚曾将自己置于尴尬境地的索尼娅,阿达与自己的哥哥和朋友为索尼娅设计了一场恶作剧:有一个名叫尼古拉的人,疯狂地爱上了索尼娅,却由于受着妻子和孩子的拖累,而无法与索尼娅见面,因此只能通过信件来表达对索尼娅深切的思念与狂热的爱恋。愚笨的索尼娅很快就“上钩”了,她每天都在等待着经邮局传递的尼古拉的“热吻”。每晚,索尼娅和尼古拉都会仰望同一颗星,以表达思念。索尼娅疯狂地爱上了这个虚构的“尼古拉”,并“答应尼古拉将永远忠诚于他,而且把自己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后来,“她在信封里给他寄了许许多多干花。有一次,尼古拉过生日时,她还把自己唯一的一件首饰——那只珐琅质的小白鸽从自己蹩脚的上衣上摘下来,寄给了他”,“她发誓说,她一定要为尼古拉献出自己的生命,或者,如果需要的话,就跟他去天涯海角”。故事至此,阿达的惩罚似乎已经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可是索尼娅对尼古拉的热情却与日俱增。久而久之,阿达的朋友们相继退出了这个恶作剧,可索尼娅的小白鸽胸针还在阿达手中,因此阿达只好无奈地继续扮演着“尼古拉”的角色。实际上,这场恶作剧的参与者最后只有两个女人,一个充满恶意的女人——阿达,与一个充满爱的女人——索尼娅,她们分别在列宁格勒(圣彼得堡前称)的两端,传递着炙热的“情书”。后来,战火中断了索尼娅与“尼古拉”的信件往来,阿达给索尼娅写了一封告别信,并向索尼娅坦白了一切谎言。可执着的索尼娅依然爱着那个与自己互诉衷肠的“尼古拉”,并愿意为救他而奉献自己的一切,她“拿起她尚有的一切——一罐战前的番茄汁,这正是留待现在这种临死前的情况用的——挣扎着穿过整个列宁格勒,来到了垂死的尼古拉的住宅。罐里的番茄汁正好够救一条人命”。最终,喝下番茄汁的“尼古拉”——阿达得救了,而冒着枪林弹雨去取水的索尼娅则再也没有回来。多年以后,阿达烧掉了索尼娅写给“尼古拉”的信:“索尼娅的信先是慢慢地点燃起来,然后信的边角迅速地变黑,终于呼地蹿起一根火柱,烧光了,火光哪怕只在短暂的瞬间温暖了阿达那弯曲、僵硬的手指。就算是这样吧。只是那只小白鸽应该从火中取出来,因为火是烧不掉小鸽子的。”

如此丑陋笨拙、其貌不扬的索尼娅,为了心中的爱情竟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她虽像傻瓜一样愚笨,可她拥有众多高尚的品质,她善良、勤劳、乐于助人、甘于奉献,像一位“圣人”一样,守护在他人身边,守护着人类美好的精神家园。她相信爱情,也甘愿为爱情付出自己的一切,相比像蛇一样优雅聪明的女人阿达,索尼娅的人生是高尚而永恒的。那只象征着爱、善良与永恒的珐琅质的鸽子胸针,是不会被大火烧掉的,因为真爱与善良是不朽的。作家将索尼娅的丑陋愚笨与阿达的美丽聪明进行对比,将索尼娅的善良真诚与阿达的恶毒狡猾进行对比。在这美与丑、善与恶的对比中,作家颠覆了传统文学中集“纯洁之美”与“道德之美”于一身的女性书写模式,模糊了“美”与“丑”的绝对界限,女性不再是理想中集美貌、道德与智慧于一身的“完美女人”,引发了我们对于“美”的重新定义与思考。

二、生活的幻想家——丽玛

《火与灰》是托尔斯泰娅于1986年发表的短篇小说。小说描绘了在艰难的生存环境下两位不同女性的生活状况,通过对比丽玛像“灰”一样的暗淡人生与斯威特兰娜像“火”一样的传奇人生,揭示了苏联后期人们物质生活的贫乏与精神世界的迷惘。

小说的女主人公丽玛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她和自己的丈夫与孩子居住在筒子楼里。丽玛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一整套房子的主人,不是筒子楼,而是单独一套住房的女主人,要大大地装修一番,用瓷砖把怪模怪样的五角厨房从头铺到尾,把炉子换了……还能想出什么更多的呢?”这一看似普通的梦想对丽玛来说,却难以实现。丽玛总是在幻想,真正的幸福生活还在远方,总会到来,就这样,丽玛在平淡的生活中等待着新生活的到来。而小说的另一个女主人公是一个外号叫“Пипка”的年轻女孩斯威特兰娜,她有着像“火”一样充满激情的人生。她总是频繁出现又消失在人们的生活中,人们并不知道她是何时出现、从哪里来的。斯威特兰娜经常去丽玛家做客,并为她讲述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她曾考入了戏剧学院,后来结识了一位商人,又被运到了巴库。在巴库她曾被人劫持,后被人用一块手表交换,在遭到抛弃后,一个人类学家挽救了她……可以说,小说的两位主人公都是生活的“幻想家”。如果说丽玛富于幻想,那斯威特兰娜就是生活在幻想中。和丽玛不同的是,斯威特兰娜没有任何“理想”,虽然她生活得不比丽玛好,可是她“从来不羡慕任何人,她什么都有,只不过那一切都是想象出来的”。随着斯威特兰娜一次次消失和出现,丽玛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在那条通往远方的、歌声荡漾的幸福生活道路上迷了路”。在这日复一日的等待中,丽玛垂下了双手,梦想中的新生活并未如期而至,一切还是曾经的模样。渐渐地孩子们也长大了,丈夫坐在电视机旁,不愿写论文,朋友们也老了,丽玛的单位又来了新同事……而丽玛的生活就像“灰”一样平静而无望。丽玛的青春、孩子们的童年、对梦想的热忱都在等待中尽失色彩。多年以后,像一团“火焰”的斯威特兰娜下落不明,有人说她嫁到了澳大利亚,有人说她在乘坐出租车的时候出了车祸,还有人说大火未能及时扑灭,在车祸现场只找到了一些灰烬。随着斯威特兰娜的彻底消失,丽玛的生活几乎变成了一片灰暗,她安慰自己说,她还有丈夫和孩子,“可是安慰是虚假的、软弱的,因为一切都结束了,生活展示了自己虚空的面孔”。

艰难的生活赋予丽玛唯一的梦想就是逃离拥挤肮脏的筒子楼,拥有一套单独的住房,这个梦想并不遥远,却也很难实现。她的生活就像灰尘,平静而无望。斯维特兰娜稀奇古怪的精彩故事与丽玛枯燥的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更增加了丽玛对丰富多彩生活的向往。小说的题目“火与灰”象征着两位主人公不同的生活方式和态度。斯维特兰娜把自己编造的故事当作真实,她用奇幻精彩的想象来装点艰难平淡的生活,就像一团火焰,可她的人生也如她的故事一样,无始无终,飘忽不定,最后都不知沦落何处;而与斯维特兰娜充满传奇色彩的“生活”相比,丽玛的生活就像灰尘,没有激情与惊喜,有的只是平静与无趣。

托尔斯泰娅用“火与灰”来描述两个女主人公的生活状态,描绘了苏联中后期人们生存的困境与精神的迷惘。动荡的社会与经济的停滞让人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望与失落。在这样的背景中,我们应该选择怎样的方式继续生活?是应该像斯维特兰娜生活在离奇的幻想中,还是应该像丽玛一样,为自己编织美丽的梦境?然而,无论是丽玛还是斯维特兰娜,她们都无法摆脱生存的困境。故事的最后,丽玛平静的生活依然像“灰”一样平静,而如“火焰”一样绚烂的斯维特兰娜最终也化成了“灰烬”。丽玛是当时社会中最为普通平凡的女性形象的代表,她是一个挣扎在社会边缘依靠幻想生活的普通女人,可生活不等同于幻想,生活有其精彩的一面,也有其空虚的一面。在艰难的生存环境下,我们究竟应该如何抵抗生活的空虚和无望?这是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

三、爱情“女猎手”——卓娅

托尔斯泰娅在小说《猎猛犸》中塑造了一个爱慕虚荣、矫揉造作、强势的“爱情女猎手”——卓娅。在卓娅看来,爱情就像是一场“猎猛犸”式的狩猎游戏,男人只不过是为她提供物质生活的猎物,要想赢得这场游戏的胜利,就要用婚姻、家庭来锁住这只“猎物”。

卓娅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性,她渴望找到一个“各方面都有保障的”爱人,渴望获得幸福的婚姻。可是卓娅对婚姻的渴望到了疯狂的地步,因此她对于未婚夫的标准也全然不顾了,开始和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甚至厌恶的工程师——弗拉基米尔约会,并千方百计地想要和弗拉基米尔结婚。为什么呢?因为这样卓娅就能够“享受合法妻子的全部权利”。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她不断施行着她的“逼婚大计”:夏天与弗拉基米尔一起度假,秋天为弗拉基米尔买了拖鞋,把自己的照片塞到弗拉基米尔的钱包中,为弗拉基米尔准备了舒服的枕头,做了好吃的肉丸子,把家里的一切都收拾妥当。卓娅认为自己做了一位贤妻可以做的一切,只为眼前这个男人能够向自己求婚。可弗拉基米尔享受着卓娅为他准备好的一切,和卓娅过着如同“合法夫妻”一般的生活,却并没有与卓娅结婚的打算。最终,弗拉基米尔的无动于衷耗尽了卓娅的耐心,卓娅彻底失望了。同样令卓娅失望的,是没有男人会在初次会面时惊讶于她的美貌,她也不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心灰意冷的卓娅最后只能用“绳索”等充满暴力色彩的工具将这个她从未爱过的“猎物”驯服。

浪漫的爱情是人类共同的向往,可卓娅追求的从来不是爱情,而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卓娅“想要在25岁之前结婚”“享受合法妻子的权利”“不想要没有保障的爱情”等充满世俗色彩的陈旧的爱情观是她心灵的牢笼,将她一步步推向了爱情的深渊。在卓娅身上我们看到了男权文化对于女性根深蒂固的影响,在对这些社会成规不假思索地全盘接受和盲目刻意地遵循的过程中,以卓娅为代表的都市女性失去了对自我生命价值与意义的思考,失去了对自我的认同与肯定,用“他我”代替了“自我”,从而陷入了“无我”的境地,最终沦为没有感情、没有温度甚至残忍恐怖的“爱情猎手”。作家在行文最后把弗拉基米尔称为“没有感情的动物”,似乎也在暗指卓娅是一个残忍无情的“女猎手”。而卓娅情感观念的保守性与现实行动的激进性也体现出了卓娅人格的两面性与矛盾性,预示着卓娅爱情的悲剧,毕竟在这场 “猎人”与“猎物”的爱情博弈中,失败与成功似乎都是悲剧性的。

小说中的卓娅是当代社会中充满控制欲的女性物化的代表。爱情不是一场狩猎,不是猎人与猎物的博弈,婚姻也不仅仅是一种仪式、一纸证书。在浮躁的都市社会中,越来越多的女性失去了爱的能力,沦为像卓娅一样的“猎人”,她们不假思索地选择一个“猎物”,然后进行狩猎。托尔斯泰娅极尽荒诞之笔为我们展示了都市爱情的庸俗与虚空,揭示了现代女性的情感状态。

四、结语

通过分析托尔斯泰娅笔下的女性形象,我们可以看出,俄罗斯文学中的女性形象经历了这样一个演变过程:从普希金笔下纯美圣洁的女性、屠格涅夫笔下为爱不惜一切的美丽忠诚的女性和勇敢追求自由与爱情的新女性、陀思妥耶夫斯基与托尔斯泰笔下具有崇高的精神世界的女性,发展到苏联时期勇敢、成熟的女性,再演变为当代俄罗斯文学中的“另类女性”。在传统俄罗斯文学中,女性总是被赋予拯救男性甚至拯救世界的重任,她们的存在始终是一种依附于男权社会的“他者”,并没有实现真正的自我。有评论者认为,现实中与文学作品中的俄罗斯女性形象有非常大的差距,俄罗斯女性在文学中完全没有被贬低,而是被举上了神坛;但相反意见认为,对女性的理想化意味着对女性的另外一种贬低,是把她们置入镶金边笼子的一种手段。而当代俄罗斯文学中,更多的女性走下了“神坛”,回归到了现实生活当中。

俄罗斯文学中女性形象的演变体现了社会的发展、历史的进步与意识形态的变迁。文学描写的女性从纯美高尚的道德理想发展为真实平凡的普通女性,文学作为反映俄罗斯历史的一面镜子,照亮了俄罗斯历史的前世今生。文学舞台上的女性形象越来越丰富,越来越真实可感,“俄罗斯文学女性画廊”得到了充盈与发展,文学书写的对象与方式越来越多元化,这或许正是俄罗斯文学发展的一种必然趋势。

此外,越来越多优秀的女性作家用女性的思想和语言来反映现实生活中的人们,尤其是女性自身面临的混乱的生存现状。女性作家们揭示人生的荒诞与悖谬、人性的裂变与扭曲,并对这些现实和人生问题进行深刻的思考。她们通过众多的作品及形象,呼吁社会关注女性真实的生存状态与情感状态,给予她们更多的尊重、关爱与理解;告诫当代女性要正视生存的困境,努力摆脱世俗文化观念的束缚,努力追求独立的人格、平等的爱情与正确的自我认同。希望当代女性走下“神坛”之后,在现代社会中依然可以实现自我,获得幸福。

[1] Шубарт.В.: «Европа и душа Востока»,Русская идея,1997:183-184.

[2]陈方:《俄罗斯文学的“第二性”》,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205页。(本文有关该书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不再另注)

[3]吴琼:《当代俄罗斯女性小说中的女性形象意义解读》,《天水师范学院学报》2018年第10期,第59页。

[4]塔吉雅娜·卡特萨金娜:《可是我感到害怕,因为你要改变面貌》,陈方译,《新世界》1996年第4期,第212页。

[5]托尔斯泰娅:《索尼娅》,余一中译,《世界文学》1993年第1期,第40页。(本文有关该小说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不再另注)

[6] Толстая,Т.Н.: «“На золотом крыльце сидели…”.Рассказы»,Молодая гвардия,1987:107.(本文有关小说《火与灰》的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不再另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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