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贾平凹小说的语言特色
——以《秦腔》为例
2019-07-12西北大学西安710000
⊙陈 倩[西北大学,西安 710000]
《秦腔》是一部农村题材的小说。这部小说主要采用流年式的写作手法描写了农村日常生活中的小人物的生存状态。另外《秦腔》这部作品是采用散文化的叙事结构,续写了地方生活中鸡零狗碎的日子,从作品的内容可以看出其作品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商州的地方习俗特色和文化内涵。并且在文中运用了大量的商州方言,使作品更富有商州地方的民俗气息,同时作者通过作品表达了自己对乡村生活的眷恋之情。
贾平凹的每一部作品中几乎都穿插着陕西当地的方言土语,这些夹杂方言的人物语言和叙述语言都具有非常浓厚的地方特色。这些方言的使用不仅蕴含了淳朴、自然的地方特色,也蕴含了陕西乡村的文化内涵。“历经三十多年的创作历程,他的创作涵盖了一部当代中国文学变革史,他笔力所及无疑是当代文学抵达的境地,他的困扰与艰难,无疑也是当代中国文学的困境。深入解读贾平凹的创作,细读他的作品,也是在解开中国当代文学的地形图。他身上显现出来的文学意蕴如此丰厚,汇集的问题、矛盾与启示是如此之多,以至于我们如果不认真对待贾平凹的这些作品,就不能脚踏在当代汉语言文学的坚实的土地上。”
一、方言俗语的使用
方言词汇在写作中是富有生命力的存在,它承载着作家独特的感情和个性,方言词汇通过特定的文章语境也表现着人们不同的情感。在《秦腔》中,大量具有生命力的方言土语表现了人物的不同情感以及民俗风情。在日常生活中作家只有熟悉语言词汇的内在含义,才能更加真实巧妙地将方言词语运用在文章中,做到充分表现作品中人物的心理与情感。
贾平凹小说语言通过“反常化”的表现手法,追求陌生化的审美效果,贾平凹对语言“陌生化”的实践,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旧词新用和雅化方言土语。俗语不“俗”,反而使小说新颖活泼,更加有韵味。“贾平凹善于运用民间口语或者生活化的语词,使小说语言承载丰富的历史文化蕴涵与审美价值。贾平凹的这种语言选择主要得益于其所在的关中地区方言土语的影响。”对比其他作家,读者似乎对于这种有地方特色的语言更容易接受。作品中夹杂着雅化后的陕西方言俗语、谚语、歇后语等,读者在享受这种特殊阅读语言的同时,也能体会到作者字里行间对于故土的深深眷恋。贾平凹在文学语言的探索之路上,逐渐找到了一条适合自己的语言之路,形成了一种平易流畅、文白夹杂而又韵味独特的叙述方式。贾平凹采用异乎寻常的表现方式对陕西方言土语的精髓进行吸收和改造,为读者呈现了一种陌生化的审美效果。他曾在访谈中说道:“我是大量吸收了一些方言,改造了一些方言,我语言的节奏主要得助于家乡山势的起伏变化,而语言中那些古语,并不是故意去学古文,是直接运用了方言。在家乡,在陕西,民间的许多方言土语,若写出来,恰都是上古雅语。这些上古雅语经过历史变迁,遗落在民间,变成了方言土语。”
我们再回到《秦腔》中,随处可见小说中使用的大量方言词语都是极具地域性色彩的词语,简而言之,有的是特定地区民众才会使用的特殊词汇,比如“衆水”“披红”“马勺”等,对于陕西以外的读者群初读这些陌生的词语会有不同程度的困惑。因为这些事物普及面不广,是地方性的,有的普通话里根本没有,只能用方言词记录,有的普通话里虽然有,却不如方言词那般贴切。这些方言俗语的特性反而从某种意义上说明《秦腔》是一部写实作品,是记录真真切切生活着的人、发生过的事,这随处可见的方言词语的表达才是最准确的。例如“言传”在《秦腔》中多次出现。
他不言传了,过了一会儿又说。
两人又笑了一回,都不言传了。
白雪笑了笑没有言传。
“你吟不言传呢?”白雪就不言传了
夏天义没言传,抄着手回家了
“言传”,普通话中的意思是用言语表达或传递信息,例如“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言传身教”等词语。陕西方言中“言传”是说话的意思。上面几句话中的“言传”大概都表达了一个含义,就是说话的意思,但同一个词放在不同的语境里,每处的“言传”又不只是说话这一种含义,有的时候是“不说话,不表达”的意思,有的时候是指打招呼或者示意的意思,有时又有提醒对方的含义在,同一个词语在不同的环境下被赋加上了另一个层面的意思,单独看起来直白的土语放在贾平凹的小说中反而显示出一种活泼与灵动,更形象地表现了人物的特征与性格中的细节。
二、叠词、拟声词的使用
贾平凹小说不仅对方言的使用自成一派,而且在语言的音韵节奏上,同样形成了独特的语言表现风格。通读贾平凹的作品,我们发现作家在语音学、语义学、训诂学等古代汉语方面的修养极高。他善于凭借直觉灵感去挖掘潜伏在语句中的格律美,并擅长通过运用重叠、反复和断句等手段来强化语言的自然音律。在对汉语形式美的深层发掘中,凸现鲜明的审美个性。汉语文学与西方文学相比,最大的优势就在语言本身。“汉语是世界上各种语言中审美因素最多的语言之一。这里且不说汉语词汇之丰富,语法之简洁,单拿语音这一点来说,可供作家利用的审美因素就比许多语种强得多。”字词的重复可以增加语言表达效果,更会使表达具有节奏感。《秦腔》中随处可见的对话、叙述都充分展现了这一特点。比如下面叠字的使用:
前边台下秩序还好,就灰沓沓靠到麦秸堆上发蔫了。
白雪端端往戏楼走
烟气中SO2排放是《石油炼制工业污染物排放标准》(GB 31570—2015)严控指标。2017年3月~2018年4月排放尾气中SO2浓度变化如图3所示。在改造前,从2017年3月~2017年10月,SO2排放浓度在130~199mg/m3;在改造后,从2017年11月~2018年4月,SO2排放浓度在25~52mg/m3,低于要求排放标准100mg/m3以下。
三踅收了手脚,骂骂咧咧回去了。
哑巴仍扶了梯子,哇哇地叫。
花坛上种着月季,花红艳艳的。
夏天智端着拜铜水烟袋走来,两人叽叽咕咕了一阵。
这些叠词的使用,不仅使语言更有节奏感,也使语言的表现力更强。“骂骂咧咧”形象刻画出了三踅不服气的态度,还表现出他霸道不讲理的性格,更暗含了一种敢怒不敢言的窝囊气。“哇哇”两字的使用更是传神,哑巴不会说话,只能发出没有意义的声音,这两个叠词将哑巴着急担心的情绪表露无遗。“红艳艳”更使得语言具有了形感。“叽叽咕咕”表现出夏天智和秦安之间商量给演员披红时再三衡量、犹豫不定的心态,一方面东西有限、捉襟见肘,另一方面不能损了面子。《秦腔》处处可见叠字的使用,这些词语与当时的语境相结合增加了文章的表达效果,使得人物形象更加生动具体。
汉语本身就具备音韵美、结构美的特征,尤其是小说语言中拟声词的使用,不仅可以增强作家的表达情感,还可以使小说语言产生一种回环往复、音韵环绕的表达效果。拟声词的使用如下:
(引生)我便夺过酒瓶,哐嚓摔在地上。
就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出气。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它就下了一颗雨,扑沓,砸在陈星的门口。
哗的灯又亮了。
“呼噜呼噜”模拟烟锅发出的响声,表现出夏天智抽烟时怡然自得的模样,也从侧面烘托出夏天智对抽烟的痴迷程度,“哐嚓”二字模拟酒瓶猛然砸碎的声音,表现出引生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得知白雪结婚后的狂怒与不安,惟妙惟肖地描绘出引生将好不容易买来的酒奋力砸在地上的场景。另外,“呼哧呼哧”“吧嗒吧嗒”“扑沓”“哗”等拟声词增加了小说语言的节奏感,节奏感又增加了语言的音韵美。这些叠词和拟声词在小说中随处可见,它们镶嵌在长长短短的叙事语言中,使得文本读起来抑扬顿挫,朗朗上口。
三、结语
贾平凹对语言表达的多样化追求和极其鲜活的人物语言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夹杂方言的幽默化语言也突显出作家在语言艺术上的不断推进。贾平凹并不是第一位对民俗文化进行重读的作家,他在艺术上崇尚质朴自然,小说表现的是那些看似寻常,实则意味深远的乡村风趣。在写小说时,贾平凹主动将古方言与古文风格巧妙地融入现代文本,形成一种文白相间的独特叙述方式,力求达到烘托景物、弘扬传统文化、刻画人物形象、渲染环境之目的。上述种种原因造就了贾平凹小说的耐读性和经久不衰的魅力,也只有真正掌握贾平凹小说的语言特色,才能进一步理解他小说的思想主题和创作技巧。贾平凹的文学创作走向成功的一个重要方面,就得益于他独特的语言风格。这种语言风格的形成和发展,包括作家自身的创作目的、个人的气质性格、地域文化和文学语言新思潮等因素。而通过对这些因素的分析,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和欣赏贾平凹的文学语言和文学创作。
① 陈晓明:《他能穿过“废都”,像佛一样》,《延河讲坛》2013年第5期。
② 李时薇:《贾平凹小说〈秦腔〉方言土语研究》,首都师范大学2008年学位论文。
③ 贾平凹:《与穆涛七日谈》,《贾平凹文集:十三卷》,陕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77页。
④ 童庆炳:《文体与文体的创造》,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 ,第 233—2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