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宁明

等待放生的麻雀

雪地上，一笼被关起来的麻雀

等待施善的人为它们放生

扑棱棱的翅膀，不停地挣扎

渴望找回，曾经的自由

此刻，自由已有了身价

一元钱即可为一只麻雀赎身

而比麻雀心情更迫切的是那个身影

在冰雪中踱来踱去

哪怕能遇到一个，肯与他讨价还价的人

生活贫寒的麻雀

越是叽叽喳喳不停地争论

越弄不清楚，诱捕它们的人

为何日子过得更加清贫

远远望去，在笼里跳来跳去的麻雀

和吆喝着卖麻雀的人

他们在寒冷中蹦跶的姿势

相似极了

风  声

风与风传话时，从不现身

即使听到了风声

也捉不住风的影子

風善于钻过很小的空子

把消息传递出来

但风，从不肯留下明显的痕迹

风在表达自己的意向时

总是煽动一些树或草

让它们瞬时表现出一副很激动的样子

风喜欢走街串巷

很少见它肯停下来歇歇脚

越是风口浪尖，越是风常出没的地方

也有个别痴情跟风走的树

在大风的反复教唆下

宁肯把根抛弃，成为腰折的牺牲品

风常有撒谎的时候

让一些不知云里雾里的人

一听到风，心里就下起一场渴盼的雨

没有人比一张帆更懂得风的心思

把迁就甚至逢迎演绎成一种默契的爱

是风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风与火是一对掰扯不清的冤家

当火势强大时，风就会出面助一臂之力

火苗越小，风就越想趁机把它灭掉

但所有的风声，都打动不了

一尊心有定力的石头

而那些很高的树，刚听到一点风声

就会多情地无风自摇

揽月桥

弯下腰，桥上就会升起一枚新月

在揽月桥的吊篮里

我只想做一个黄昏里的婴儿

水中的影子，开始情不自禁地晃动起来

像一条游向海里的鱼

它越是一闪一闪不停地划动双鳍

身子就越走不动路

随波摇曳的灯花渐次开满了整个河面

我多想折回一枝送你

这样的念头，单纯的鱼儿和痴情的花朵

永远不会轻易察觉

每次走过揽月桥时

我都会忍不住回头望一眼

看这只打水的篮子里，除捞起了我

还能在一场空里留下些什么

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在寒风中想象一场大雪

不能叫作虚构

通风报信的叶子，纷纷从树梢上跳下

穿过大街小巷，在奔走相告

每一片雪花，都能陶醉我的想象

使我不再怀疑，一滴浊水的前世今生

满目的繁杂一扫而光

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最简单的白

我相信，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就像渴望雪花能落满我的头顶

我要在雪地里越走越深

直到雪野对一个黑点忽略不计

一场雪，必将消除我对冬天的误解

尽管它来得晚一些

只要雪花们不集体爽约

我都会把它们当作远道而来的亲人

雪后的早晨

一丝比呼吸更微弱的风

唤醒这个雪后的早晨

往日里的嘈杂不翼而飞，只剩下

雪与雪拥抱发出的声响

树枝把中途歇脚的雪高高举起

比羞怯的指尖还小心谨慎

唯恐一个轻举妄动

引发起一场自天而降的雪崩

雪地里的麻雀在草尖上蹦蹦跳跳

留下一片饥饿的痕迹

这些紊乱的节奏

使这个冬天更添了几分寒冷

在无人踏过的雪地上行走

身后的脚印，不再担心

会与马路上零乱不堪的足迹混淆

每一个脚窝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也不再像随大流时含糊其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