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改编进入黄金时代？

何晶

和眼下热闹活跃的大众影视产业相比，今天的文学显得相对低调而安静。不过，文学作品向来是影视剧的“灵感源泉”，历史上，无数经典作品被搬上大银幕、小屏幕。如今，这股经典改编风潮再次席卷全球，多部热播和即将推出的影视剧，带领观众一起在影像中“重温经典”。

其中，最重磅的消息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经典长篇小说《百年孤独》已由Netflix买下版权，将改编成电视剧。此外，美国作家约瑟夫·海勒的《第二十二条军规》由美国视频网站Hulu推出剧集版，在5月17日上线;加拿大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使女的故事》，将在今年6月上线第三季;意大利作家埃莱娜·费兰特的“那不勒斯四部曲”《我的天才女友》第二季将于今年11月推出;改编自英国作家杰拉尔德·德雷尔《希腊三部曲》的剧集《德雷尔一家》已经推出到最终第四季，豆瓣评分高达9.8分。最新消息是，莫言的长篇小说《丰乳肥臀》将改编成网剧。眼下，正是属于影视剧改编的黄金年代吗？

《百年孤独》售出影视改编权

著名拉美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代表作《百年孤独》于1967年首次出版，被翻译成46种语言，全球售出超过5000万册，在无数读者心中占有重要地位。自1982年加西亚·马尔克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不少好莱坞公司都希望能拿到《百年孤独》的改编权，但作者本人一直没有同意。近日，Netflix终于买下《百年孤独》的改编权，将其拍成一部西班牙语剧集，这是该小说问世50多年来首次影视化，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两个儿子担任剧集执行制片人。

“几十年来，我父亲收到过很多关于影视改编《百年孤独》的请求，但他都拒绝了。他认为在有限的时间里无法充分展现这部时间跨度很长、内容相当庞杂的作品。他也不接受这部作品用西班牙语之外的语言来拍摄。”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儿子罗德里格·加西亚说。

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后人认为，眼下正是影视剧的黄金时代，因此决定在这个时间售出《百年孤独》的影视改编权。“近年来，电视剧集的制作水准、编剧和导演的水准、内容质量，以及观众对外语剧集的接受度，都比以前有了很大提高，以前的问题不再是障碍了。现在是最好的时候，我们非常高兴能让Netflix进行改编，也很期望看到最后的改编作品。”

罗德里格的判断或许来自Netflix此前已经推出了颇为成功的作品，包括三季的西班牙语剧集《毒枭》，以及斩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罗马》等。目前，《百年孤独》的编剧和演员仍未确定，但制作人保证他们将打造一支最好的拉美团队。剧集的首映式也将放在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故乡哥伦比亚。据悉，《百年孤独》将主要在哥伦比亚拍摄，预计2021年上线。

改编带来更多原著读者

尽管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后人对《百年孤独》的改编信心满满，罗德里格本人就是一名优秀的影视工作者，曾执导过经典美剧《黑道家族》《六尺之下》等，但摆在面前的客观难题是，原著小说的人物关系庞杂，叙事时间跳跃，现实和“魔幻”的情节相互交织……即使是一流团队，面对这样的经典文本，改编也绝非易事。

因此，也有学者提出忧虑：“恐怕最后还是会改编成三流情节剧。”业界曾流传这样的“改编定律”：二三流小说往往能改编成精彩的影视作品，而一流小说改编的作品，往往很难让大多数人满意。

从文学到影视，著名电影学家安德烈·巴赞曾作过专门论述，他在《非纯电影辩——为改编辩护》一文中提到：一类改编从原著中猎取人物和情节，这些人物、情节和原型相去甚远，原著对于改编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另一类改编除了呈现人物和情节，将原著作为故事梗概，还会体现原著的气氛和诗意;还有一类改编强调原著的完整性，几乎是“逐字逐句”地改编原著的内容，这种改编为电影艺术带来希望。

在巴赞看来，“小说是更为先进的，读者的文化素养比较高，因此要求也比较苛刻，它能为电影提供较复杂的人物，在形式与内容的关系上，小说更严谨、更精巧”“好的改编应该能够形神兼备地再现原著的精髓”。与此同时，巴赞也指出：“小说搬上银幕是对小说有利的：银幕上的《哈姆雷特》只会增加莎士比亚的观众，罗贝尔·布莱松导演的《乡村牧师日记》会使贝尔纳诺斯的读者增加数十倍。”

“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百年孤独》这个经典的开头，用复杂的叙事时态为改编奠定了难度，要在剧集中再现原著的精髓无疑是困难的，小说留给读者巨大的阐释空间，却留给改编巨大难题。尽管无数观众对其寄予厚望，但也无法忽视厚重的原著天然所携带的“改编风险”。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最后改编的成品如何，剧集的问世一定会带来更多的原著读者。

影视作品无法取代文字

最近一次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并赢得满堂喝彩的改编，当属HBO推出的《我的天才女友》第一季。该剧改编自意大利作家埃莱娜·费兰特的“那不勒斯四部曲”，原著小说在意大利一经出版就备受好评，随后被翻译成40多种语言，风靡全球，中文版由99读书人和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后，同样收获了诸多拥趸。

原著的成功为影视改编奠定了良好的市场基础，同时也带来了观众的无限期待。好在改编相当成功，剧集的质感接近于巴贊所提到的“逐字逐句翻译”，甚至到了“照本宣科”的程度。不少读过原著小说的观众惊叹：“这是什么神仙改编？”剧集几乎事无巨细地还原了书中场景，甚至包括女主角莱农的童年恐惧——不计其数从水塘里爬出来的微小生物，也被具象化地呈现出来。

这次成功的改编是建立在漫长的准备工作之后的。据了解，导演萨维里奥·科斯坦佐早在2007年就开始和费兰特合写剧本，两人完全遵从“作者在剧本创作中占主导地位，导演根据影视拍摄经验作合理调整，充分信任彼此”的原则，逐页商讨、句句斟酌，花了近九年时间才将剧本敲定。

制作团队也是国际化的，美国HBO和意大利RAI（广播电视公司）分别发挥各自的创作和发现优势，让这部剧形成“美剧的节奏及叙事方式”和“意大利人文艺术内核”相结合的独特风格。剧组花了100天在那不勒斯搭建小说中的社区场景，如今这个场景成了欧洲最大的影视景点。

作为《我的天才女友》中文版译者，四川外国语大学副教授陈英认为，第一季的改编相当成功：“人物形象逼真，节奏也很吸引人。”在她看来，改编成功重要的一点是，费兰特的作品很具象，情节紧密清晰，本身就非常适合改编成影视作品。“作为译者，我对这次改编很欣慰，电视剧和我想象的情景类似，导演在演员选择上花了很大工夫，这是观众能感觉到的，一张张面孔仿佛从60年代的意大利浮现出来。”

在陈英看来，小说的影视改编也是一种跨符号翻译，用影像来反映文字描写的一切，只是采用的工具不一样。在她看来，改编《我的天才女友》的难点是人物塑造和内心戏，文字表达更为直接，而影视表达需要采用更多的手段去挖掘。“影视作品和原文相比，当然会失去一些信息，这就需要通过另外的信息去补充，可能是表情或肢体语言，甚至是背景音乐或是布景。”

陈英说：“相比小说，影视作品的接受度会更直接，当然有时也会限制读者的想象。从这个角度说，影视作品是无法取代文字的，它只是文字的一种可能和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