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英语”与中国跨文化交际的语言选择
2019-07-08张冰天
张冰天
英语的全球化导致了英语的本地化。“中国英语”是在中国本土化了的英语变体,具备规范英语内核,用于表达中国独有的社会文化元素。鉴于目前汉语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仍然十分有限,使用“中国英语”是加强中国的对外交流,沟通不同文化的必然选择。英语是当今世界的通用语言,英语国家掌控着跨文化交际中的话语权,造成了非英语国家与英语国家在跨文化交际中的不平等现象。推广和使用“中国英语”对于确保中国的国家文化安全,彰显中国的文化话语权和进行中华文化的对外传播都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1 “中国英语”的内涵及意义
英语是当今世界的通用语,其传播广度、流通程度和使用人数超过其他任何语言。英语在今天成为了人类有史以来最重要的通用语,它同时实现了空间和时间上的主宰。英语的全球化的后果之一是英语的本地化,即英语与本土文化形結合而产生相应的国别变体。英语在中国本地化后形成的“中国英语”(China English)具备独特的语言学特征和社会文化含义。“中国英语”将规范英语同中国独特的社会文化元素整合在一起,是具有较高的可理解性和可接受性的英语变体。
葛传槼1980年首次提出了“中国英语”的概念。汪榕培将“中国英语”定义为中国人在中国本土上使用的、以标准英语为核心、具有中国特色的英语。李文中将“中国英语”界定为“以规范英语为核心,表达中国社会主义诸领域特有事物,不受母语干扰和影响,通过音译、借译及语义再生诸手段进入英语交际,具有中国特色的词汇、句式和语篇。” “中国英语”这一概念自从上世纪80年代提出以来,中国国内对这一英语变体研究的文章已汗牛充栋。同时,国外学术界对“中国英语”的认识和研究也日趋深入。根据李少华的统计,仅World Englishes和English Today这两本国际权威学术期刊刊发的有关“中国英语”研究的论文就有30多篇。2002年,World Englishes还专门出版了一期“中国英语”研究的专刊。但是,目前国内外对“中国英语”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语言学、翻译学、文化学等相邻学科,借鉴语言文化理论和应用语言学理论和研究方法,多角度描述“中国英语”变体的语言特征。本文将结合话语权力理论,从语言与权力的视阈审视“中国英语”的政治意义,探讨“中国英语”在跨文化交际中的独特作用。
2 跨文化交际中的语言与权力
2.1 语言与权力的关系
权力具有多层面的表现形式。目前,学术界更多关注的是政治权力问题,而另一些权力的表现形式的研究则被边缘化甚至被忽视和误解,譬如有关语言作为一种权力的形式的研究。福柯的话语权力理论则从一个全新的视角来考察、反思、探讨权力问题。他说:“我们生活在一个符号和语言的世界。……许多人包括我在内都认为,不存在什么真实事物,存在的只是语言,我们所谈论的是语言,我们在语言中谈论。”该理论认为语言即权力,语言是意识形态的物质形式,是进行社会控制的首要媒介。话语乃是权力的物质形式,权力反映在话语实践之中。语言并不像以往语言学家宣称的那样是一种中性的传播媒介,而是一种社会建构力量;语言不单纯反映社会,它直接参与社会事物和社会关系的构成。
在该理论的启发下,语言学家对语言的研究也逐渐超越了语言学的范畴,同社会历史、政治和意识形态的分析结合在一起。例如,费尔克劳坚信由于意识形态总是参与维持不平等的权力关系并往往通过语言获得表达,我们必须在语言中寻找权力得以维护的途径:“在现代社会里,权力的行使越来越通过意识形态,更具体地说,经过语言的意识形态运作……语言或许已经变成了社会控制和权力的基本媒介。”帕默尔也认为“接受一种语言,就意味着一个文化的承诺——接受一套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正是因为语言具有这种特殊的、不可取代的文化价值与社会功能,语言向来就是各种权力与利益激烈竞争的角逐场。
2.2 跨文化交际的实质
根据胡文仲的定义,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从事交际的过程就是跨文化交际。该定义的内涵十分丰富,“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既可以指双方,两个人,也可以指两个民族或者两个国家;“从事交际的过程”既可以指和平的政治、经济、文化交往,也可能是对抗、冲突,甚至是战争。本文中的跨文化交际指两个民族或国家间的接触和交往。
根据李少华的观点,跨文化交际至少有三种表现形式:上位交际、平位交际、下位交际。从历史的发展进程来看,不平等的交际,即上位交际和下位交际是跨文化交际的主流。世界各国的跨文化交际主要通过语言进行。非英语国家与英语国家在国际跨文化交际实践中往往表现为下位交际。非英语国家在当今世界舞台上若要谋求一席之地,具备英语能力已经成为前提条件之一。英语全球化带来的结果之一就是英语的本土化。英语本土化意味着规范英语与本地社会文化因素的结合,而不是对别国英语的照搬。从文化的角度来说,由于东西方之间不同的历史发展轨迹,中国的诸多文化概念、社会规范、饮食方式、音乐和生活方式等在世界上独一无二,无法完全用美国英语或者英国英语表述。鉴于在中国使用的英语不可避免地受到中国语言、文化、社会和历史因素的强烈影响,“中国英语”的概念也就应运而生。和美国英语、英国英语、印度英语、新加坡英语等英语变体一样,“中国英语”理应被视为国际英语大家庭的成员。
习近平主席指出,“对世界形势发展变化,对世界上出现的新事物新情况,对各国出现的新思想新观点新知识,我们要加强宣传报道,以利于积极借鉴人类文明创造的有益成果。要精心做好对外宣传工作,创新对外宣传方式,着力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中国政府之所以如此重视对外宣传工作是因为在国际交往场合,只有争取国际话语权,使用“中国英语”创造中国式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才能够“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讲述中国独特的文化传统、历史命运、基本国情、发展道路,在跨文化交际中才能真正做到平位交际。
3 “中国英语”在跨文化交际中的作用
3.1 “中国英语”与中国国家文化安全
文化安全即指一种文化系统所体现的状态,即其“正常运行和持续发展的状态以及文化利益不受威胁的状态”。语言是文化的载体和文化传播的主要媒介,因此语言文字安全无疑是国家文化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跨文化交际中的首选媒介和国际通用语,依托英语国家强大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实力,英语已经渗透到了中国社会文化生活的方方面面。
跨文化交际是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交际双方的地位理应是平等的,不存在高低之分。如果说了解和掌握英语文化知识对跨文化交际具有促进作用的话,那么熟悉中国本土文化也是必不可少的。中国大学英语教师在教学实践中,极端重视理解和适应英语国家的语言和文化习俗,往往有意忽略介绍中国文化。中国大学英语教师往往夸大了汉语对中国学生英语习得过程中的负迁移作用,在教学实践中甚至要求学生在英语课上“忘记”所有关于他们的母语的一切,刻意避免母语的影响,最终导致了英语教学中母语文化的缺失,这反过来让学生在未来的跨文化沟通中面临巨大的麻烦。从交际目标的确定到交际能力的培养,中国的英语教育都过分强调对英语文化的理解和认同,汉语及其文化正在日趋边缘化。根据Sapir-Whorf假说,语言不仅反映文化的形态,而且语言部分地或全部地决定人们对于世界的看法。站在别人的角度,使用别人的方式去感知世界,结局只能使中国的英语学习者和使用者最终以别人的价值观取代自己的价值观。这会使国人丧失独立、平等的交际主体地位,久而久之,对中国的文化安全也构成了很大的威胁。
“中国英语”的出现恰逢其时,只有英语和中国文化的结合才能使我们有资格进行跨文化交际,只有认同母语文化,对母语文化充满自豪,才可能在跨文化交际中与别人处于平等地位。国人在使用英语进行跨文化交际的过程中,不能拘泥于源自英语国家的固有表达方式和表达习惯,而应该在确保准确的前提下,大胆创造和表达中国特有的、具有中国特色的元素,更好地推介中国社会与中华文化,这无疑有利于中国的国家文化安全建设。
3.2 “中国英语”与文化话语权
哈佛大学约瑟夫·奈教授在分析了传统意义上的“硬实力”即经济、军事和科技实力的基础上,首次提出了“软实力”的概念。“软实力”是一种包括社会文化、意识形态和政治制度等因素在内的“靠着吸引而非强制与收买达到目标之能力”。与“硬实力”相比,“软实力”因素的非强制性和隐蔽性在当前世界的跨文化交际实践中更普遍为英语国家所采用。以英语为媒介的文化话语权就是一种重要的“软实力”。
基于英语国家强大的政治、军事、经济和科技影响力,辅以高度发达的现代传媒手段,承载着西方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的英语在世界大行其道,已然形成了一种语言和文化霸权。而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若要融入全球化时代的发展浪潮,在世界舞台上谋得发展的一席之地,具备以英语为媒介进行跨文化交际的能力是必备条件之一。英语的霸权地位“试图使以语言为分界的群体间权力和(物质与非物质)资源分布的不平等合法化,有效化”。
由于历史的原因,英语是当今世界的通用语,是各国跨文化交际的主要媒介。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增长和国际地位的提高,虽然未来汉语也可能成为一门国际通用语,但是目前汉语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仍然十分有限。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切实可行、折中的彰显中国的文化话语权的方案就是在对外传播中国文化中使用“中国英语”,尊重英语本族语规范的同时,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我们应该使用“中国英语”反映中国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思考,积极提供解决全球性问题的中国方案。此外,我国独特的历史发展轨迹使得我國对本国的政治、经济、社会、民族、宗教等问题有着与西方话语不同的解读。因此,我们应该使用“中国英语”这一具有较高的可理解性和可接受性的英语变体陈诉我方观点,说明我国国情,介绍进步和成就的同时不回避自身的短板,有效引导国际社会客观、公正地看待和报道这些问题,进而保障我国在国际社会中平等交际的权力。
3.3 “中国英语”与中华文化的对外传播
随着中国和世界之间的双向交流的日益加深,尤其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与国际地位的提升,中国在大量引用借鉴其他国家文明成果的同时迫切需要向其他国家介绍和传播优秀的中华传统文化和当代文明成果。2011年,时任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指出:“要着眼于推动中华文化走向世界,形成与我国国际地位相对称的文化软实力,提高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这是中国首次明确将中华文化的对外传播提升至国家战略的高度。
当前,中华文化的对外传播主要通过两种方式进行:一是以孔子学院为主要载体的中文教育。截至2017年12月31日,全球146个国家(地区)建立了525所孔子学院和1113个孔子课堂,开展汉语教学和中外教育、文化等方面的交流与合作。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数量不断增加,汉语的国际影响力与日俱增,学习汉语的外国人也越来越多。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的快速发展和日益完善为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提供了重要的载体,为中华文化的对外传播提供了平台和保障。二是以文化外交为主要形式的公共外交。中国开展文化外交主要有三个目的:树立国家形象;提高国际地位;扩大国际影响力。文化外交既是公共外交的主要形式,也是中国文化对外传播的重要载体,对中国文化走向世界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虽然近年来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发展迅速,文化外交活动频繁开展,学习汉语和中国文化的外国人日益增加,但是汉语的国际通用程度和影响力无法同英语相提并论。因此,中华文化的对外传播主要是通过以“中国英语”为媒介、以文化外交为主要形式的公共外交进行的。用英语进行准确表述和介绍中国的文化产品是是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最为重要的途径和方法之一。使用“中国英语”准确译介中国独特的文化产品是在海外传播中华文化,讲述中国故事,实现平等跨文化交际的必然选择。同时,在使用英语这一世界通用语言开展中华文化对外传播放入过程中,务必要从中国的视角出发,捍卫中国的核心价值观,准确阐述自身立场,争取相应的文化话语权。使用“中国英语”主动译介中国的文化产品是在英语居于主导地位的全球化语境中对如何传承和发展作为民族文化载体的民族语言和文字的一种有效尝试。
4 结语
英语的全球化的后果之一是英语的本地化。英语与中国独特的社会文化元素结合在一起而产生相应的国别变体就是“中国英语”。“中国英语”在当前英语强势的背景下是一个折中的、切实可行的语言解决方案,在跨文化交际中具有不可代替的作用。使用“中国英语”是加强中国的对外交流、沟通不同文化的必然选择。同时,语言不是一种中性的传播媒介,而是一种社会建构力量;语言不单纯反映社会,它直接参与社会事物和社会关系的构成。推广和使用“中国英语”对于确保中国的国家文化安全,彰显中国的文化话语权和进行中华文化的对外传播都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基金项目:2016年上海市教育委员会教育科学研究一般项目“语言与权力视阈下的‘中国英语研究”(C16098);上海工程技术大学教学研究项目“工程教育专业认证标准下我校大学生跨文化交际能力培养的理论与实践”(y201718001)。
(作者单位:上海工程技术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