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路

黄韫彦

我拖着灌了铅似的背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如往常那样踢着路边的石子。一阵风犹犹豫豫地拂来，不知要把我带往哪个方向去。蓦然转头，我发现右边延伸出一条蜿蜒的陌生道路。我迈着沉重僵硬的腿，踏上爬满膏润青苔的石板路。

路边的房子给人落败萧索之感。脚下磕磕绊绊，古老的青石板堆砌得略显粗滥，延伸向未知的拐角。天空飘起蒙蒙细雨，我撑开伞继续漫步，眼前之景皆被笼罩上一层缥缈的水雾，连前方的路也看得不真切了，我只能这样摸索着前进。猛然联想起那天晚上，我揉着酸痛的脖颈，视线反复跳跃在数学作业本上的难题和满载我心血的笔记本之间，眼看时针指向“10”，拿起作业又实在不想白白消耗脑细胞，拿起笔记本又担心被父母发现后遭到一顿训斥，那时的我多么迷茫、多么无助。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转眼间，脚下变成粗糙的柏油路，被细雨浸润得乌黑发亮。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梧桐，青翠的叶丛深浅掩映，一片微微泛黄的梧桐叶经不住雨滴的击打，随风飘飘忽忽地落在我跟前。那情景像极了父亲一把挥开我的笔记本，桌上的试卷随之飘落在地上的样子。试卷上是一个红得滴血的数字，如利锥刺痛我的双眼。父亲金属般冰冷凝重的嗓音炸响在耳畔：“马上就要中考了，你还有闲情写文章？也不看看你的成绩，再没长进想考上好高中就危险了！你能不能懂事一点？”这番轰炸把我的脑袋震得晕晕的，涌上喉嚨的酸涩被硬生生地咽回去。我是写作业写得头昏眼花才偶尔写写文章调剂一下，不料被父亲逮了个正着。这下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驻足在岔道口。左边是一条笔直的风雨长廊，干燥阴凉，但是隔几步路就隆起一堵低矮的墙，需要费点劲才能跨过去，让我联想到中考冲刺阶段挣扎着挺过一次次考试的我们;右边是一条蜿蜒曲折不见尽头的小路，坎坷泥泞，但是路旁繁花似锦。我犹豫片刻，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淖之上。

重心不稳，我跌倒在地，双手沾满泥水，膝盖微微刺痛。我抬头看看前方耀眼的朝阳，还是咬咬牙爬起来，举步维艰地继续前进。雨停了，绚烂的阳光铺天盖地地弥漫开来，照耀在我微微发烫的脸上。我抛开伞，面向朝阳开始奔跑，摔倒了再爬起，眼里只剩下那轮越来越近的迷人的红日。这就是我写作时的感觉啊！虽然担心影响学业，虽然投稿处处碰壁，但翻开纸页，笔尖倾吐内心世界的时刻，心头燃烧的热忱早已消融一切顾虑。还有什么比向着希望与梦想奔跑更快乐的吗？

这条路真的选对了，如果我选择风雨长廊，说不定在翻越某堵墙时，终会因筋疲力尽和枯燥乏味而瘫倒在地。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紧张的学习过程中，偶尔写点文章反而是种调节，能放松神经，说不定还对成绩有帮助。如果连唯一的梦想都放弃了，做任何事都不会有斗志的吧，还能在生活之路上走得精彩吗？

云雾散去，那轮红日无比清晰地悬挂在我面前，我伸手想触碰那令人神往的光源，刷——白光闪过，我发现自己站在最初的石板路上，坑坑洼洼的青石板上还积着雨水。四周突然万籁俱寂，我继续前进，看到路旁一朵娇嫩的蔷薇缓缓绽开沾露的花瓣，散发缕缕幽香。我在两栋熟悉的建筑中间停下来，左边这条正是通往家的路。

我微微一笑，辞别了这条意义非凡的路。希望它能记得一个迷惘的女孩曾来过，而它也曾蜿蜒在我的心间。

（指导老师：张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