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欧,男女有多平等?
2019-07-01温赛博
温赛博
在很多故事或电影中,男性总会“绅士地”为女性提重物、开车门、结一顿晚餐的钱,并且换来“淑女”的欣赏。但是在北欧,剧本可不是这样写的。
在北欧,一名“绅士”的举措,比起得到青睐,更可能换来一句:“谢谢,我可以自己来。”
平等社会中的男男女女
2018年由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全球性别差距报告》中,前五名的国家北欧占了四个:冰岛、挪威、瑞典、芬兰,没挤进前五名的丹麦也排在第13名。
这份报告评估了149个国家,分别从“经济参与”“教育程度”“健康医疗”“政治参与”四个面向切入,虽然不尽全面,但足以窥见北欧在男女平等议题上的进步性。
谈到男女平等,很多人首先想到的是以性别划分出的分工。例如,在中国流传着“男主外,女主内”这样的观念,即便到了女性也外出工作的时代,家务也经常仍是女性承担,成为女性下班后的“第二轮班”。
而经历过生育的女性,更常常被迫放弃原本的职业生涯,回到家中“相夫教子”,当一个“贤妻良母”。这样的观念与现象,其实广泛存在于世界各地,《全球性别差距报告》中也显示出“经济参与”(落差在41.9%)的性别落差位居第二,仅次于“政治参与”(落差在77.1%)。
有人说,家庭的性别分工是各个家庭的自由安排与选择,但北欧诸国并不这么认为。行走在北欧的广场、公园等公共场所,不时能在一排排婴儿车旁,看到“奶爸”们带着小孩溜达。但这不是北欧人自带男女平等基因,而是北欧政府以社会福利政策介入了家庭内的男女分工。
举个例子,瑞典给予父母共480天带薪育儿假,法律规定父亲至少休90天育儿假,且不能相互转让;挪威给予双亲49周(带薪100%)或者59周(带薪80%)两种育儿假,父亲必须休满10周,同样不能转让;冰岛则是实行了3-3-3公式,亦即9个月的带薪育婴假中,父亲3个月、母亲3个月、双方自行分配3个月。
“父亲配额”虽然看似仅有几个月,但是影响却十分深远。因为“父亲配额”不得转让,使用“父亲配额”几乎是必然的选择。例如,瑞典在1995年推出“父亲配额”之后,父亲休假照顾婴儿的比例从46%上升到82%。而研究显示,就在父亲全天照顾婴儿、料理家务的过程中,父亲逐渐成为一名“奶爸”,即便日后再投入职场,夫妻间的家务分工也更朝向男女平等发展。
此外,在职场上的男女平等,北欧同样领先群雄。《经济学人》所公布的2018年《玻璃天花板指数》中,OECD国家中女性职场环境最好的前五名,再次被北欧囊括了前四(瑞典、挪威、冰岛、芬兰),丹麦则排在第六。以位居第一的瑞典为例,女性劳动参与率达到了80%,其中44%的女性为管理职位、参与决策。
不过,从2009年开始,《全球性别差距报告》中位居第一的都是冰岛,而冰岛之所以能拔得头筹,是因为在“政治参与”这一项上拉开了距离。
1980年,冰岛选出了全世界第一位经选举上任的女总统维格迪丝·芬博阿多蒂尔,后来她还连任了3次(其中两次没有人与之竞争,另一次她以92%的选票击败另一位女性候选人),在任长达16年。1908年,冰岛女性拥有投票权,此后冰岛妇女党在国会一直占有一定席位;近年来,内阁成员半数为女性,并拥有甚至超过男性的影响力。
除此之外,即使是普遍被认为最具“阳刚”气质的军队,也能看到男女平等观念的进驻。在男女平等的理念下,挪威国会通过法案让女性跟男性一样要服 “义务役”。挪威成为全欧洲第一个征兵时性别中立的国家。自此之后,挪威的男性、女性不只是同时接受征召,服役期间同吃同住,也一同出操训练。
并非二元对立的性别观
北欧人看重性别平等,甚至不把它局限于“两性”之间。
冰岛的LGBTQIA平权团体Trans Iceland前主席Ugla Stefanía Kristj·nudóttir Jónsdóttir曾说过:“当一个人出生的时候,我们会基于性别特征而将其指称为男性或女性,因为这样很简单,对吧?但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事实上,性别特征在人们身上是非常不同的,有至少40种已被认可的变项存在。”或者更简单点的版本,英国女演员艾玛·沃森也曾在联合国大会上倡议:“是时候将性别视为一道流动的光谱,而非势不两立的不同极端。”
“打破二元对立”的概念,在北欧的生活中也随处可见。
例如在瑞典,瑞典语中指涉男性的“他”是“han”,指称女性的“她”则是“hon”。然而在2015年,瑞典的官方辞典中新增了一个新的代名词“hen”,作为“不知性别者”“不愿被指出性别者”,或是“讨论之事无关性别时”的代名词。这其实就像中文的网络用语中以“ta”来取代“他”和“她”类似,不过“ta”要进入中文辞典应该比较困难。
语言形成意识,意识产生行动。瑞典人深知从日常用语开始改变的重要性。孩子与年轻人都很快接受“hen”,但年纪较大或保守地區的瑞典人仍会抗拒使用。
除了语言之外,瑞典人打破性别二元对立的事业也打进了公共厕所里。瑞典有很多公厕不会标出男厕还是女厕,反正只要是厕所,无论什么性别认同,都可以使用。进厕所关上门就是完全密闭的空间,只有一个马桶,很少有小便斗。
而在挪威,2016年开始只要小孩年满6岁、取得父母同意,便能更改自己身份证件上的性别,不需要经过性别重置手术,也不用医生的诊断证明。不过,如果要做性别重置手术,则需要年满18岁。
丹麦也类似,年满18岁的丹麦人可以自由选择性别,也可以像《丹麦女孩》中的Lily一样,透过性别重置手术来“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或者,如果丹麦人愿意,护照上的性别栏可以填一个X。
这种“性别模糊”的意识,甚至流淌到了时尚圈。芬兰最大的百货公司Stockmann就在男装、女装的两层楼间,开设了1.5楼作为“中性服饰区”,试图在传统区分与购物习惯之外,开拓新的时尚想象。这个楼层虽然取名叫作One Way,背后的涵义其实是One's Own Way:不论你的性别认同为何,每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种风格。
未竟的男女平等之路
虽然从诸多的资料、证据看起来,北欧的男女平等已是现实,而非神话,但北欧毕竟不是完美的乌托邦,也不是从古至今不变的桃花源。事实上,今日北欧在男女平等上的成就,是一代代的女性主义者争取来的,而且至今仍会面临各式各样的不平等。
1975年10月24日,冰岛女性为了抗议薪资过低、国会女性代表不足,号召了九成的女性走上街头“放假”。那一天,几乎所有冰岛父亲得带着孩子上班,而以女性为主的报业、电话客服、商店或广播节目等等行业,都被迫停工。冰岛女性“放假”一天之后,冰岛社会意识到了女性的重要。5年之后,冰岛选出了第一位女总统。
但就在2005年、2008年及2016年的10月24日,冰岛女性都再次发动了类似的行动。这三年,她们分别从当天下午2时8分、2时25分、2时38分开始“放假”。原因是,冰岛女性的平均薪资至今仍低于男性,所以她们决定“提前下班”,并随着平均薪资的变化而调整“提前下班”的时间。例如2016年统计,冰岛女性的平均薪资低于男性14%,所以她们决定提早14%的时间下班。
其实,女性平均薪资低于男性的状况,即使在北欧诸国也仍是普遍现象。例如,瑞典在2014年的男女平均薪资差距也高达13.7%。瑞典的民间团体为了突显这个现象,甚至推出了一个将女性装扮成男性的活动,讽刺女性加薪最快的方法就是“改当男人”。
事实上,除了薪资差距之外,诸如性骚扰、性侵害、家暴、职场升迁等议题,在各个国家都仍有不同程度的“不平等”存在。
LGBTQIA(性少数群体)议题亦然,即便北欧五国的同性婚姻都已合法化,冰岛甚至在2009年有了全世界第一位公开出柜、与女性伴侣结婚的女总理,性少数群体也能在北欧有相较于其他地方更开放、更自由的生活,但是准备反扑的保守势力也在虎视眈眈。例如,芬兰在2015年通过同性婚姻法案,但却在2016年出现超过10万民众联署,要求重审法案。
回到“男女平等”这一北欧特色,即使在北欧,这条平等之路也仍未走完。但至少北歐各国政府与当地社会对于男女平等的努力,已经使得男女平等的观念普遍存在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如果有机会到北欧一趟,且慢做个“绅士”“淑女”,不妨试着用北欧人的风格,摸索出更平等对待彼此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