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无螺
2019-06-29严辉文
文/严辉文
如何优雅地打开一次性食品袋?
假如搞一个小调查,大多数人顶多会报以莞尔一笑,这算是个事吗?不过,假如有有心人组织一场这样的比赛,许多人肯定能轻松玩出更多新花样。
突然说起这个话题,是因为“开袋”这种事,曾经是我的痛。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完美无缺的人,如果您是那一个,那么我要恭喜您受到了上苍的格外眷顾。我呢,正好是那种缺陷多多的人,属于传说中的上苍的弃儿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约是从现代超市兴盛的时候起吧,我发现自己又平添了一大缺憾,不说优雅,就连独自顺利地打开一次性食品袋,也绝非易事。
是的,就那个薄如蝉翼,如A4纸大小的食品袋,许多时候,我根本就打不开。
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之蠢,实在是有些意外。在下固然说不上身强力壮,但外表看起来大概还不算老,身上的器官和零件俱全,就这么个大老爷们,在超市选货时,竟无法自主进行“开袋”作业。
有时候不能成功还真不是因为不努力。想来当时我应该是很尽力的。单手不成,就双手上,使劲搓,用力摩擦,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袋子岿然不动。不折腾个四五分钟,休想打开那个袋子。那个四五分钟,是多么的漫长,多么的无助,又是多么的令人怀疑人生啊!
无奈,下一次独自进超市,这种尴尬又必持续。
这种事情多了,我开始希望自己能够被人帮助。我有些羞涩又有些担忧,既希望我的缺陷被人发现,又害怕被人发现。可怜可怜我这手上无螺的人吧。我试着在心里念叨,这种怪异的想法连自己也无法接受。要是真对着陌生人说出口,人家会不会以为我精神不正常呢?
当然,我也不是没有向人救援过,那是我亲近的家人。如果我老伴或者女儿在旁边,我会毫不避讳地求援:帮我把袋子打开吧。至于在陌生人面前,我还是宁愿独自尴尬。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也不知是否真没被陌生人注意过,反正我宁愿相信,我的“开袋”尴尬始终是一种秘而不宣的隐秘存在。
不能愉快地打开一只塑料袋,起初我一直以为,不算多大个事,现在发现无疑是一大人生缺陷。
我想起了小时候母亲曾经批评过我,手上无螺。不知医学上是如何描述这一症状的,又有没有什么根本性的解决办法,想必不能像文身一样文一个上去吧。
总是难免从俗,于是上网百度:一螺穷,二螺富,三螺、四螺开当铺,五螺和事佬……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哈起来。原来无螺之人,不只是我,我并非孤独的存在。也不知多事的微信群中,有无针对无螺人的关爱群体。哪怕多螺的人,也未见得是全然平等的,同样有着迥异的参差际遇。
遭遇这种困境时间长了,我希望能够挑战自己。我开始有意尝试,希望找到无螺“开袋”的诀窍。一开始,当然不顺利。搓之不可,则扯,扯之不开,又揉。黔驴技穷之际,焦躁不安之时,不再温柔对待,开始动嘴咬,希望以嘴之巧替代手之拙。
如此软硬兼施,劳神费力,某天无意中发现了一条规律,我偶尔碰巧“开袋”,实际是正好搓揉到了袋子的边角线附近。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渐渐我悟到,以我无螺之手,从袋子的对折的边角线上下其手,居然也能愉快得手。
这一发现,让我无比庆幸,也有了一点小小的成就感。让我这种生性不喜求人的人,再次发现了生命独立的证据。
我能不高兴吗?
现在我在超市,尽管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不经意一搓就“开袋”,但用我自己的方法玩儿,也算轻松愉快。
“开袋”难题被我轻松(其实过程不那么轻松)搞定,一时间还真有那么一点可怜的成就感。您瞧我这人是不是有点不可理喻呢,现在短暂的高兴期已过,每到轻松“开袋”时,我居然要为自己的不再尴尬,感到一点点失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