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作家笔下的“年味儿”
2019-06-27牛锐
牛锐
导语
不同的人对“年味”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在有些人的心里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而一些大作家不仅对年有独特的意会,更用生花的妙笔抒写出来,给人一种别样的感受。
名家名作
《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本生于官宦之家,他的代表作《红楼梦》描绘的又是贵族的生活,因此一代文学大师曹雪芹,运用神来之笔,细腻地描绘了旧时王公贵族过年的热闹情景,场景描写极其盛大:“各处佛堂灶王前焚香上供,王夫人正房院内设着天地纸马香供,大观园正门上也挑着大明角灯,两溜儿高照,各处皆有路灯。上下等人,皆打扮得花团锦簇,一夜人声嘈杂,语笑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这是《红楼梦》的第53回,曹公笔下生花,精彩的笔墨下尽是旧时王公过节的华丽。也写了清朝时节的过年习俗:除夕晚上,先是由贾母率领全家老小,拈香下拜,祭家祠、敬祖先;再就是向长辈行礼,给晚辈压岁钱;最后全家吃合欢宴。正月初一开始走亲访友,看戏赏灯……
年是热闹的、吉祥的、欢快的……年的这些特征在大作家笔下展现得形神毕现。“红色春联贴在每家门上,写着:好运、快乐、和平、富贵、青春。因为这是个大地回春,生命、发达、富贵复归的节日。”林语堂在《庆祝旧历元旦》一文中,给出了他对过年的大体印象。接下来,他这样写道:“街头屋前,到处是爆竹声,充塞着硫磺味。父亲失了他们的威严,祖父更比以前和蔼,孩子们吹口笛,带假面具,玩泥娃娃。乡下姑娘穿红戴绿,跑三四里路到邻村去看草戏……有人饿了,就煎年糕来吃,或用现成的材料下一碗面,或到厨房里偷两块冷鸡肉。”爆竹声声,孩童欢愉,看草台戏,吃煎年糕,一幅民国时期的过年图景,被林语堂勾勒得如此清晰入眼。
作家冯骥才《年意》描写了大年将临时候的逼迫感,“如果此时你还缺几样年货尚未备齐,不免会心急不安,跑到街上转来转去”,再看“你生怕误车而错过大年夜的团圆,也许会不顾挨骂、撅着屁股硬爬进车窗”这句,是表现过年回家那种着魔发疯的情绪,描写的场景和今天出门在外、回家过年所造成的春运紧张场面不谋而合。当然,也不乏描写过年的热闹与光鲜:年货,无论是吃的、玩的、看的、用的,全都火红碧绿,艳紫鲜黄、亮亮堂堂,生活好像一下子点满了灯。
女作家冰心对年的感受更为细腻、感人。她在《童年的春节》中对新年美食的描写,读起来让人垂涎欲滴。她写道:“我看见母亲系起围裙、挽上袖子,往大坛子里装上大块大块的喷香的裹满‘红糟的糟肉,还有用酱油、白糖和各种香料煮的卤肉,还蒸上好几笼屉的红糖年糕……”而关于年夜饭,冰心则这样写道:“除夕夜,我们点起蜡烛烧起香,办一桌很丰盛的酒菜来供祖宗,我们依次磕了头,这两次的供菜撤下来,就是我们的年夜饭了。”看起来,冰心的过年记忆称得上有滋有味。过年除了美食,当然也少不了娱乐。冰心说:“最有趣的还是从各个农村来耍‘花会的了,演员们都是各个村落里冬闲的农民,节目大多是‘跑旱船和‘王大娘锔大缸之类,演女角的都是村里的年轻人,搽着很厚的脂粉。鼓乐前导,后面就簇拥着许多小孩子。到我家门首,自然就围上一大群人,于是他们就穿走演唱了起来,有乐器伴奏,歌曲大都滑稽可笑,引得大家笑声不断。”看得出,冰心记忆里这热闹的“花会”颇为有趣。
中国地域广阔,有些作家写下了各自家乡的年俗,这就让他们笔下的春节,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如鲁迅笔下的春节,“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村镇上不必说,就在天空中也显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在他的小说《祝福》里,鲁镇的新年洋溢着喜庆,晚云中间时时发出闪光的爆竹,散发着幽微的火药香。“祝福”亦称“祚福”,据说始于元朝,千年习俗一直延续至今,成为绍兴人特有的过年方式。而在《过年》一文中,鲁迅对人们过旧历年表现出的“格外的庆贺”,“去年还热闹”,“比新历年还起劲”,表示了他的赞赏。他自己则是:“我不过旧历年已经二十三年了,这回却连放了三夜的花爆,使隔壁的外国人也“嘘”了起来:这却和花爆都成了我一年中仅有的高兴。”
沈从文在他的《忆湘西过年》中描写了另一项过年的娱乐——龙灯,他写道:“逢年过节,各街坊多有自己的灯。由初一到十二叫‘送灯,只是全城敲锣打鼓各处玩去。白天多大锣大鼓在桥头上表演戏水,或在八九张方桌上盘旋上下。晚上则在灯火下玩蚌壳精,用细乐伴奏。十三到十五叫‘烧灯,主要比赛转到另一方面,看谁家焰火出众超群。”这热闹场景,仅是读到就令人心驰神往。
由于人的经历不同,观念不同,在一些作家的笔下,年则是另外一种味道:作家莫言在文章《过去的年》中写道:“那时候我的饭量大得实在惊人,能吃多少个饺子就不说出来吓人了。”表现了过去物质生活的贫乏,所以,他小时候特别盼望过年,因为“可以吃好饭、穿新衣,有许多的熱闹和神秘”,他更写了“装财神”这一年节时的讨饭习俗:往往是你一家人刚刚围桌子吃饺子时,大门外就响起了响亮的歌唱声“财神到,财神到,过新年,放鞭炮。快答复,快答复,你家年年盖瓦屋。快点拿,金子银子往家爬。”让人在笑出眼泪的同时,稍感难过。
当然不喜欢过年也大有人在,比如梁实秋。梁实秋的《过年》,则大力宣扬了过年的乏味与繁琐:“我小时候并不特别喜欢过年,除夕要守岁,不过十二点不能睡觉,这对习惯于早睡的孩子来说是一种煎熬……”“登堂入室,至少要朝上磕三个头,才算礼成。这个差事我当过好几次,从心坎儿觉得窝囊”。同样是写过年时的食物,梁实秋的印象与冰心大相径庭。他在《过年》一文中写道:“每人分一包杂拌儿,哼,看那桃脯、蜜枣沾上的一层灰尘,怎好往嘴里送?”还说:“年菜事实上即是大锅菜。大锅的炖肉,加上粉丝是一味,加上蘑菇又是一味;大锅的炖鸡,加上冬笋是一味,加上番薯又是一味,都放在特大号的锅、罐子、盆子里,此后随取随吃,大概历十余日不得罄,事实上是天天打扫剩菜。满缸的馒头,满缸的腌白菜,满缸的咸疙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底。”显然,“嘴刁”的梁实秋对这些过年的吃食不大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