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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期晋绥边区地权转移中的阶级流动
——以兴县中庄村、西坪村调查资料为中心

2019-06-27柳德军

关键词:贫农富农平地

柳德军,李 军

(山西大学近代中国研究所,山西 太原 030006)

一、抗战前后晋绥边区之阶级流动

抗战时期,中庄村是兴县黑峪口行政村所辖的一个自然村,居黄河右岸。与中庄村相距不远的西坪村也是兴县高家村所辖的一个自然村,居汾河北岸。抗战爆发之前,兴县沿承着其封建而保守的生活模式,土地流动及阶级关系几乎未发生大的变化。然而,抗日战争爆发后,中共力量陆续进入兴县各地,使得该县的社会结构和阶级关系在中共土地政策的影响下悄然地发生着变化。以中庄村和西坪村抗战以来阶级关系变化为例(见表1、表 2)。

表1 中庄村抗战以来阶级关系变化表

表2 西坪村抗战以来阶级关系变化表

从表1、表2可以看出:中庄村战前全村有44户,至1942年时有49户,共增加了5户。其中富农增加了2户,中农增加了5户;商人和雇农战前分别有1户,到1942年时这两个阶层中的2户都消失了。除此之外,“贫农、贫民以及‘其他’这三个阶层无论是在战前还是在1942年均无变化,且工人和地主至始至终没有1户”[3]。而距离不远的西坪村战前全村有51户,至1942年时有53户,增加了2户。雇农和工人战前分别有2户,至1942年时这两个阶层中的4户都消失了。与之相反,商人阶层在1942年增加了1户,富农与“其他”这两个阶层无论是战前还是1942年,均无变化,而变化最大的是中农、贫农两个阶层。[4]

综合比较抗战前后兴县中庄、西坪两个村阶级变化情况:“战前中庄村有中农12户,贫农25户,1942年中农增加至17户,贫农仍然是25户”[3]。“战前西坪村有中农23户,贫农 21户,1942年中农增加到25户,贫农也增加到了24户”[4]。这一情况表明,无论是中庄还是西坪,完全依靠土地生活的人数大大地增加了。

为什么会出现上述变化呢?第一,富农方面:中庄村战前有富农1户,占总户数2.27%。1942年增加为3户,占总户数6.12%,其中战前1户富农没有发生变化,仍保持着富农的地位,但在内容上还是有所变化,这是因为中共曾在一段时期发起了“四大动员”①“四大动员”又称“四大号召”,即动员号召地主、富农和其他农民献金、献粮、献鞋和扩大军队。的号召,富农为了隐藏自己的实力,不愿意再继续发展生产。后来中共提出了“合理负担”②所谓“合理负担”,即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力出力。的政策,富农觉得这一政策有利于自己,这才开始慢慢地经营自己的土地。至1942年时,中庄村的富农增加了2户,1户由小商人转变为富农,另1户则是由外村(黑峪口)迁移来的。其中商人转为富农是因抗战时期金融不稳定造成的。由于战争导致时局动荡,造成商业流通时不能借贷、赊欠,从而给经商者带来了巨大困难,很多小商人因没办法继续经营,只能转到农业上以图安稳。而由外村转来的这户富农,则是因原来居住之村庄在日军发动的“三光”政策中,房产家具都被烧毁了,劳动力不是被杀便是逃跑。相反,中共在根据地内实行的减租减息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更有利于富农的利益,加之迁移到“中庄这种小村庄可以减轻自身的负担”[3]。西坪的富农尽管在户数上没有变化,不过在内容上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战前的1户富农,因战争的影响导致负担过重,被气死后,三个儿子分了家,都成为了中农,其中2户留在了本村,因劳动力以及土地相对富足,日子过得不错,另1户外出了。[5]1942年的1户富农是由中农上升来的,其劳动力充裕,买了土地且雇了半个长工,因而得以上升。

第二,中农方面:中庄战前12户,占总户数21.27%,1942年时增加至17户,占总户数34.7%。在战前的12户中农中,10户仍保持中农地位,只有1户下降为贫农,原因是不愿“动弹”,只是一味地卖地,另1户中农则是为了躲避征兵而移走了。在1942年的17户中,原有10户中农地位没有改变,而增加的7户中农中,由贫农中上升的有4户,由雇农上升到中农的有1户,这5户都是得益于中共的减租减息政策,租子交得少了,负担减轻了。另外有1户和前面那户搬走的中农相类似,也是为了躲避征兵而移入的。还有1户则是从贫农中分出的,这户中农从4岁就死了父亲,一直由堂兄养活,18岁时娶了老婆,能单独过活才与堂兄分开家,原有地20垧,后又买了一些地,便成了中农。[3]西坪战前23户,占总户数45.1%,1942年增至25户,占总户数47.2%。在战前的23户中农里,21户仍保持中农地位,1户上升为富农,另1户由于土地在外村而移出。1942年的25户中农中变化的有4户,2户由富农降来,1户是贫农的劳动力长大,买了土地上升而来,1户因躲避兵役负担逃来的。[4]

第三,贫农方面:在户数上来看,中庄村战前有贫农25户,1942年时仍是25户,但因该村总户数增加了,因而贫民户数在总户口的百分比上是减少了,战前占总户数56.81%,1942年时占总户数51.02%。同时,在内容上亦有变化,战前的25户中有20户仍是贫农,搬走了1户,4户升为中农,其中2户上升的共同原因是靠勤劳、节俭,都买了地,上升为中农。还有1户上升的原因是原来就是中农,只因祖父将地典出,才没落成为了贫农,不过家底还在,“四大动员”时在中共政策的影响下,“允许用即将倒闭的大花脸赎地,当时用了100元大花脸,将22元白洋典出去的12垧地赎回,又成了中农”。另外1户上升是因为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大伯当儿子,大伯给了地,自己又喂了一头大牛,变成了中农,合计共减少5户。然而,在这一时期,又增加了贫农5户:由中农降为贫农者1户。因为分家而降为贫农者2户,1户是因弟兄不和,妯娌间也不和睦,不能同居而分开;另1户因婆媳不合,将儿子和媳妇分出,儿子分出后降为贫农。迁来2户,1户是为躲兵役移来,另1户原系本村人,祖父、叔父到外村(蔡家崖)租地多年,1942年因战争局势动荡,不得已回来了。因此贫农仍保持战前的25户。[3]而西坪村战前21户,占总户数41.18%,1942年是增至24户,占总户数45.3%,与中庄相比较,无论是户数还是占总户数比例均大大增加了。在战前的21户中,变动的有6户,1户上升为中农,1户降为商人,4户外出,其中1户因外出租了土地和牛而移走,1户因本村没地,牛被敌人打死,家庭又不和,分出移走,1户因租的土地被地主收回,被迫移走,1户因继父待自己不好,分家后带妻子移走。[4]1942年的24户中,15户仍保持贫农地位,变动的有9户,其中3户是由外村移来,雇农转来2户,工人转来2户,因1942年后没有棉花可弹,租种土地后转为贫农。“其他”转来2户,1户新政权建立后实行减租减息,负担轻,又租种了别人的土地,转为贫农,另1户系医生,因年迈转为贫农。[4]

第四,雇农方面:中庄村的1户雇农因年老体衰没有人雇了,便将自己积蓄的工钱买了地并娶了老婆,老两口目前还能够过活。不过,1942年老汉只能顶半个劳动力,所以他们将来的生活仍然呈现下降趋势。[3]西坪村战前的2户雇农到1942年都转为了贫农,1户因劳动力当了兵,没有多余的劳动力被人雇,留下一个老汉和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租地过日子,转为贫农。1户因劳动力死去,儿子帮人弹棉花,近年来没花弹,1942年租地度日,转为贫农。[4]

而虚宁寺在周围老百姓中也有很不错的口碑,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寺里始终不以任何方式向大众收取门票,也从未出现烧高香这样的现象,一心想在闲暇时候出来散心的人们,自然都很喜欢这种和谐、安适的地方。

第五,商人方面:中庄村战前有1户,1942年转为富农。而西坪村战前没有商人,1942年时由贫农转来 1 户,因“本人不善务农,自幼习商”[4],因而转为商人。

此外,中庄村贫民及“其他”户共4户,战前和1942年时都没有变化。在贫民2户中,一户系“打杂”,有时给小商店当大师傅,有时当苦力,在船上搬运东西,有时就在农村打短工,自己还种一垧地,生活无保障。另1户系70多岁的老汉,“自己没有地,年青时种地,1942年是到处住亲戚”。“其他”2户均是吹鼓手、光棍,没老婆到处走,不常在村子里住。[3]至于西坪村贫民始终无1户,“其他”中的2户也是1942年后才由外村移来。

从整体来看,兴县中庄与西坪都是一个没有地主且中农和贫农占主要地位的村庄。抗战以来该村各阶级的变化并不算太大,各阶级的流动趋向总体上是向上发展了。追寻该村阶级结构变化之原因,一方面是受战争环境的影响,“战争打乱了原有的社会秩序,使一切都变得不安定起来;各个阶级于是不得不相应地寻求在这一动荡的环境中最佳的生存位置。”[6](P46)另一方面则是受到中共革命政策的引导,“发动人民群众参与减租减息等社会运动,因而在极大的意义上改变了农村社会的面貌”。[6](P46)由此而看出,“两者中战争是阶级关系变化的基本因素,而革命政策则是主观的决定的因素。 ”[7](P93)在急剧动荡的革命战争年代,普通的老百姓为了寻求生活的稳定,他们更加热衷于在土地和农业方面下功夫。不过,透过纷繁之表象,其中呈现出近代中国的本质仍然是一个以小农经济为主体的农业国家,土地仍然是占全国总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农民的生存之本,“土地的占有通常被看作习惯上和法律上承认的土地所有权”,而且“土地的占有不仅是一种法律体系,也是一个经济事实”。[8](P154)

二、抗战前后晋绥边区之土地转移

土地在近代中国农村经济生活中占据着主体地位,这不仅与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形态密切相关,亦与中国农民对土地的认识不可分割。在中国农民心中,土地属于子孙后代,其内涵远远不止是一块耕种庄稼的泥土,它是农民及其家庭生命的一部分,甚至是整个家庭的真正基础,他们对它有根深蒂固的归属感,如果没有土地,家庭无法定居,家庭成员就不会有安全感。[9](P48)因此,土地流动必将会引发农村社会阶级结构的变动,因为地权的转移决定着农村各种关系的基本走向。然而,地权的集中与分散则常常与一个地方的自然环境密切相关。兴县四面环山,背靠黄河,而兴县黑峪口行政村下辖的中庄村则恰好位于黄河边上,西坪村位于渭汾河北岸,水利资源丰富,农业较为发达。特殊的地理位置和较为发达的农业经济,使得中庄村与西坪村在晋西北抗日根据地中的地位十分显著,亦使这两个村庄的地权变动受到中共根据地政府的重视。为了进一步分析抗战前后中庄村、西坪村土地流动之情形,笔者通过对抗战前后中庄与西坪土地占有情况的比较(见表3、表4、表5、表6),深入分析抗战前后中庄村与西坪村地权转移的内质性原因。

表3 中庄村战前各阶级土地占有情况(土地单位:垧)

由表3可知,中庄村没有水地,只有梁地和平地,为了额外增加土地,村民对村里的荒地进行了开垦。纵观抗战前中庄村各阶级占有土地情形,中庄村富农仅有1户,占有57垧土地,占全村总土地数的10%,其中梁地占了43.5垧,平地占了9垧,熟荒地占了4.5垧。在梁地中,上梁地占有12垧,中梁地占有23垧,下梁地占有8.5垧。在平地中,上平地占有4垧,中平地占有3垧,下平地占有2垧。该村有中农12户,占有土地364垧,占全村总土地数的63.8%,其中梁地占了334.5垧,平地占了29.5垧。在梁地方面,上梁地占有23.5垧,中梁地占有91.5垧,下梁地占有219.5垧。在平地方面,上平地占有3垧,中平地占有15垧,下平地占有11.5垧。贫农占全村户数最多,有25户,但仅占有土地142垧,占全村总土地数的24.89%,其中梁地占了131垧,平地占了6垧,熟荒地占了4.5垧。在梁地方面,上梁地占有4垧,中梁地占有30.5垧,下梁地占有97垧。在平地方面,无上平地,中平地占有2.5垧,下平地占有3.5垧。除此以外,中庄村的商人仅有1户,占有6垧土地;贫民两户,占有1.5土地,这在本村来说是极少的。该村还有雇农1户、“其他”2户,但是都没有土地。

表4 西坪村战前各阶级土地占有情况(土地单位:垧)

由表4可知,较中庄村而言,西坪村虽然也以梁地和平地为主,但水地方面多少还是占有一定比重的。纵观抗战前西坪村各阶级占有土地情形,富农1户占有50.17垧土地,占全村总土地数的6.67%,其中梁地占了38垧,平地占了12.17垧,没有1垧水地。在梁地中,中梁地占有13垧,下梁地占有25垧。在平地中,中平地占有4.5垧,下平地占有7.67垧。中农23户占有554.67垧土地,占全村总土地数的73.74%,每户平均24.12垧地,其中梁地占了436.33垧,平地占了111.84垧,水地占了6.5垧。在梁地中,上梁地占有28.33垧,中梁地占有191垧,下梁地占有217垧。在平地中,上平地占有10.67垧,中平地占有54.17垧,下平地占有47垧。就水地来说,上水地占有4垧,中水地占有2.5垧。贫农21户占有110.67垧土地,占全村总土地数的14.71%,每户平均5.27垧,其中梁地占了100垧,平地占了10.17垧,水地仅有0.5垧。在梁地中,上梁地占有11垧,中梁地占有25垧,下梁地占有64垧。在平地中,上平地占有2.33垧,中平地占有1.67,下平地占有6.17垧。至于雇农、工人、“其他”各有2户,但是占有的数量在本村来讲是极少的。

比较西坪村与中庄村战前的各类土地占有情况,两个村庄的相同之处是,皆以中农、贫农为主,尤其是中农占了全村绝大部分土地。不同之处是,西坪村的中农、贫农力量强于中庄村。此外,无论在土地数量还是土地质量上,西坪村也远超中庄村。之所以会出现此种差异,一方面是西坪村距离中共根据地蔡家崖较中庄村近,西坪村的农民尤其是中农、贫农可以更多地受到中共政策的影响。另一方面,西坪村的平地、水地远远多于中庄村的平地、水地,且紧靠渭汾河,水利充足,灌溉便利,土质肥沃,产量自然较梁地高许多,这也是西坪村的农民更舍得花资本和精力去精耕细作,正所谓“十山不如一平”。

不可否认,近代中国农村家庭的兴盛“主要是通过购买土地实现的,衰落也是也是由被迫卖出土地的突发事件引起的。 ”[9](P132)一般情况下,很多家庭都无法保有他们的土地达三、四代而不变,战争年代尤为如此。抗日战争爆发后,在阎锡山默许下,由牺盟会主持起草的第二战区《民族革命十大纲领》规定:“切实执行合理负担,逐渐减租减息,改善人民生活”、“实施抗战的农村建设”。山西省农救会也颁布了“一分五减息、二分无减租及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实行合理负担的办法”[10](P56),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农民负担,维护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20世纪40年代初,随着晋西北抗日根据地的建立,“为了巩固统一战线,调剂群众利益,改善人民生活”[11],中共晋西北行政公署①1940年2月1日至3日,为“山西省第二游击区行署”,1941年8月1日正式改称晋西北行政公署。颁布了《山西省第二游击区减租减息单行条例》。1941年4月1日,为适应抗战建国需要,改善人民生活,照顾各阶层利益,又颁布了 《西北减租减息暂行条例》[12](P9)。 1942 年,当抗战进入更加困难时期,为了发动根据地广大群众抗日与生产的积极性,团结一切抗日阶层进行长期斗争,中共中央在实地调研的基础上,又颁布了《中共中央关于抗日根据地土地政策的决定》[13]。这一系列土地政策的出台,为后来兴县部分村庄各阶层土地占有的变动铺平了道路。下面分别探讨1942年中庄村和西坪村的土地占有情况。(见表5、表6)

表5 1942年中庄村各阶级土地占有情况(土地单位:垧)

表6 1942年西坪村各阶级土地占有情况(土地单位:垧)

通过表5、表6可知,1942年时西坪村的总土地数增加了,只是幅度较小,由752.18垧增至758.34垧。就富农而言,同样是1户,土地却比之战前大大地缩减了,从50.17垧降至23垧,但占有土地质量却提高了,这在平地的占有中得以体现。西坪村中农仍旧是土地数量最多的,由554.67垧增至630.67垧,而且质量较战前也好了,在梁地、平地、水地的占比中均可明显看到。不过,贫农在土地占有数量和质量上均有减少,总数量上由110.67降至90.67垧。质量上,战前上梁地有11垧,至1942年没有了,上平地由2.33垧降至1垧,中平地由1.67垧降至0.67。

中庄村的土地在质量上以梁地为主,兼有少量的平地,数量上全村的土地由抗战前570.5垧增至770.5垧,增加了200垧,占原地的35.05%,其中富农增加132垧,占增加总数66%,中农增加36.5垧,占总增加18.25%,贫农增加31.5垧,占总增加15.75%,商人及雇农由于购买了土地均上升为富农和中农。

由此可见,抗战前后中庄村与西坪村各阶级土地占有的变化还是相当大的。为什么会出现有的阶级土地增加多,有的阶级增加少,甚至有些阶级消失呢?事实上,这与抗战时期中共的土地政策紧密相关。同时,中共在根据地农村社会进行的阶级划分,也导致了各阶级经济地位的变化。

纵观抗战爆发前后中庄村与西坪村各阶级土地分布之特点,可以说是既有集中亦有分散。中庄村富农战前仅有1户,占有土地57垧,战后增加至3户,每户平均63垧,在土地数目上来看是增加了,但实际上所增加的土地主要来自于战后外村移来的1户富农,由于这户富农带来了84垧地后,平均每户富农占有的土地才增加了。中农战前12户,每户平均占有土地30.33垧,战后增加至17户,每户平均占有土地23.56垧,即中农平均占有土地数是相对减少了。中农平均占有土地数的减少主要是因战后1户中农移出,带走了47垧地,从而使中农每户平均土地占有数减少。实际上,时至1942年,中庄村中农买入土地30垧,4户贫农、1户雇农也因买地共53垧而都上升为中农,虽然他们的加入,降低了中农每户的平均土地占有数,但实际上中农占有的土地总数是增加了的。中庄村贫农在抗战前有25户,每户平均有地5.68垧,1942年时,该村仍是贫农25户,但每户平均占有土地提高到7.18垧。是什么原因造成抗战期间该村贫农平均占有土地数量的增加呢?一是贫农在抗战期间买入了一些土地。二是该村移来户带来土地36.5垧,且赎回土地18垧,因而造成贫农平均占有土地数量的增加。至于商人、贫民及其他各户,因他们占有土地很少,且他们的生活来源也不依赖于土地,所以没有做详尽的统计。[14]

西坪村从各阶层土地占有数量上看,1942年时,除中农在土地占有上比战前稍有增加外,新富农和贫农占有土地数量则均有减少。但从土地占有质量上分析,新富农平地比战前富农多,由12.17垧增至14.5垧。不过,除富农外,中农和贫农每户土地数量的增减和质量的高低是完全一致的,即 “中农土地多而且肥,贫农土地少而且贫瘠”。而且1942后中农、贫农户数比战前增多,而土地却是愈加分散的。这是因为受战争影响,不仅使许多其他职业者转入农业,而且使其他许多人“流来流去”,一面向农业挤来挤去,一面又把土地带来带去,一面把外村地卖出,一面又一扑一扑买进本村及邻村好地,从而“捣换来、捣换去”使得土地越来越分散了。[5]

综观抗战爆发前后中庄村与西坪村土地流动之实况,土地增加最多的是富农和中农。究其原因,是因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规约下,中共逐渐改变了原来激进的土地革命政策,开始在敌后抗日根据地实行较为温和的“减租减息”政策。正如毛泽东所说:“富农的生产在一定时期中还是有益的。富农一般地在农民群众反对帝国主义的斗争中可能参加一分力量,在反对地主的土地革命斗争中也可能保持中立。 ”[15](P643)因此,联合富农,奖励富农生产,成为抗战时期中共土地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相对于富农而言,中农则是“无产阶级的可靠的同盟者,是重要的革命动力的一部分。中农态度的向背是决定革命胜负的一个因素,”[15](P643)因此,在中共土地政策的关照下,中农获得了比以前更大的政治和经济发展空间。[16](P106)总而言之,富农力量的增加 “显示着根据地经济新民主主义化的一种趋势,而中农、贫农力量的上升,又将会促进这种趋势的明朗化。 ”[17]

三、抗战前后晋绥边区土地使用之变化

土地的流动和阶级关系的转移亦引发了传统乡村社会土地使用的变化。在中国封建皇权时代,中国农村“由于地权分配的不均,没有土地与土地不足耕种的农民,为了谋生不得不租种他人的土地,由此而产生了租佃关系。”[18](P115)于是乎,这种租佃关系逐渐成为中国乡村社会的一种常态。正因为此,土地租佃成为乡村社会最为核心的一个问题,租佃也成为封建时代中国农民经济生活的基本特征。时至抗战爆发,中国农村的这种租佃经济并未发生太大的改变。

抗日战争爆发后,随着中共力量的逐步进入,如何正确地解决华北农村社会中长期存在的租佃关系,成为中共“巩固农村统一战线的基本问题”。[19]为了进一步探讨中国共产党在晋西北抗日根据的推行的土地使用政策,我们再次将目光聚焦于中庄村和西坪村,从中解析抗战时期中共在“减租减息”政策指引下对中庄村和西坪村土地占有和使用关系的调整。

抗战爆发之前,中庄村各阶级的土地使用主要分为两种形式:自种和租佃。其中土地租佃又分为租种和移种两种。所谓租种,即地主与需要土地的农民预先约定租额,然后将土地出租,由农民自己耕种,地主则只在秋后按照租额收租,不大过问土地每年的产量,更不用说双方共同探讨如何使用或开发土地,以及佃农改良了土地怎么办的问题。[20]租种在抗战前最为普遍,抗战爆发后亦未发生太大变化。所谓移种,就是地主既提供土地,又提供牲畜、种子、肥料、农具等生产资料,而佃农只需提供劳力,其分成比例或收益份额的分配差距较大,有对半分、三条腿分、四六分、三七分、二八分、倒四六分、倒三七分等形式。[12](P71-72)平川好地,即平水地,多以对半分为主,较差的平水地,也以四六分为多,即使山地,也以土地的好坏,有四六分和三七分之不同。一般来说,移种地均为好地。[7](P100)为了更加深入考察这一时期中共根据地土地使用情况,笔者以中庄村和西坪村的土地使用为例(见表 7、表 8)。

表7 抗战以来中庄各阶级土地使用变化情况(土地单位:垧)

表8 抗战以来西坪各阶层土地使用变化情况(土地单位:垧)

由表7、表8可知,抗战前中庄村能够使用的土地有783.5垧,1942年时有826.5垧,增加43垧。但从每户平均使用数上来看却减少了,战前每户平均使用土地17.8垧,1942年时减少为16.8垧。微观而言,中庄村各阶级的土地使用亦各不一样。战前该村富农仅有1户,使用土地26垧,全部用于自种。1942年时有富农3户,共使用土地数为89.5垧,其中自种地有79.5垧,每户平均26.5垧。中农战前使用土地446垧,1942年时为410.5垧。其中自种土地战前有304垧,1942年时有340.5垧,增加了36.5垧。战前租进土地113垧,1942年仅有一户为11垧,较战前减少102垧。[21]贫农战前共使用土地数为294垧,1942年为325垧,增加了31垧;战前自种土地数120.5垧,1942年为168.5垧,增加了48垧;战前有6户租进土地数131.5垧,1942年有8户租进土地数64垧,这在租进方面,无论是总土地数还是每户平均都减少了许多。[21]

与中庄村比较,抗战前的西坪村能够使用的土地有920.9垧,1942年有894.9垧,减少了26垧,且从每户平均使用数上看也减少了一些,战前每户平均使用18.1垧,1942年减少为17.5垧。同样,西坪村的各阶层在土地使用方面差异比较大。富农战前与1942年都仅有1户,尽管新富农实力较之前有所减弱,然仍可以依靠自己的土地过活,并不需要租种或移种别人土地。1942年中农户数增加的同时,总土地数也相应的增加了,和富农相同的是,中农也是以自种地为主,从表格中明显地可以看到,其自种地足足增加了69垧。与此同时,中农的租进地有所减少,而移种地在1942年消失了。

从以上两个村庄的土地使用中可以看出,各阶层在租种土地方面的数量已大为减少,相反自种土地的数量则逐步增加,尽管每户平均使用土地的数量有小幅度的下降。为什么会有上述现象?一方面缘于中共“减租减息”政策的推行。因为“减租减息”使得富农、中农感到租种土地已无利可图,同时移种土地可以有效避开减租之困扰,因而亦导致移种土地的增加。总体而言,各阶层虽然土地占有不多,但在土地使用上基本以自种为主。自种土地的增加,在一定程度上显示出1942年各阶级生产情绪的提高。同时,大批的租进地转变为小规模的移种地,亦为中共土地政策提出一个新的命题:即如何“适当处理移种地分法与减租问题已日益成为改善民生之要务”[22]。另一方面则源于日军对晋西北根据地的残酷扫荡。从1940年初开始,日军进行了春夏冬三次大扫荡,实行了残酷的“三光政策”,尤其在1942年,更是日军扫荡、蚕食晋西北最为残酷的时期,日军采用了所谓“铁壁合围”、“梳篦队形”等方式,实施“强化治安”的运动[2](P19-21),严重地破坏着晋西北抗日根据地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综上所述,晋绥抗日根据地乡村阶级结构变化的主要动因是革命与战争。中国共产党在农村实行的减租减息运动是对其领导力和控制力的严峻考验,尤为突出的是“以减租为特定形式的特定革命与发展生产联系起来,表明中共对解决农民和经济问题有了新的、 更为成熟的思路。”[23](P222)不过,作为一项具有过渡、改良和革命三重性的措施,不只是为了改善农民生活,发动农民支援战争,而且是一次异常深刻的、翻天覆地的包括土地关系、阶级关系等方面的社会变革。[24](P309)日本发动的大规模的侵华战争,使得人民的生活受到了极大的影响,特别是日军大规模的扫荡给晋绥抗日根据地人民的生命和财产造成了巨大的损害,使得大片土地荒芜,劳动力被杀。因此,20世纪40年代晋绥抗日根据地乡村社会承受着革命与战争的双重考验,各阶层及其所占有和使用的土地已经不能按照以往之轨迹继续运行,而是呈现出了新的特征。因为“在土地革命前,是土地所有的集中与土地使用分散之间的矛盾。在土地革命之后,则土地不但分散使用,而且也分散所有了。独立的小生产者的经济,代替了地主剥削农民的经济。旧的矛盾(封建剥削)是解决了,这是经济发展的一大进步。”[7](P14)正所谓“旧的打碎,新的形成,母亲是广大农民群众和他的经济基础,助产婆是战争,保姆则是抗日民主政权的各种正确的具体政策。”[5]革命促使乡村中的各阶层结构与土地占有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富农、中农这两股力量得以上升,贫农的地位有所改善。事实上,贫农是“农村中的半无产阶级,是中国革命的最广大的动力,是无产阶级的天然的和最可靠的同盟者,是中国革命队伍的主力军。 ”[15](P643)他们在农村中占据绝大多数,有大量富裕的劳动力,他们在抗战期间热情响应中共的“四大动员”,积极的参军,从而壮大了革命的力量。因此,革命促使乡村社会结构正在沿着有利农民的方向发展,这既调动了农民的生产热情,扩大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又巩固了中共抗日根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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