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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来了

2019-06-26王清海

躬耕 2019年5期
关键词:女朋友老鼠安静

王清海

住在城市里的很多人向往着森林,高大的树木旺盛地生长着,风过处,绿色的波涛一重叠着一重,蓬勃的生机让人很想成为其中的一部分。要随风飘荡吗?是的,这当然是一种很不错的想法。所以,总有人从钢筋水泥的丛林中走出去,走到大自然的绿森林里,在那里呆上或长或短的日子,然后再回到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城市,这是自己的家啊,风吹不动雨打不动。家是什么?家就是动也不动。石伟也想过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比喻,可他就是喜欢这种比喻。

今天他刚从东北的大森林里旅游回来,一路上的奔波让他觉得非常劳累。出租车将他拉到楼下,他付完车费背着旅行包准备上楼,却发现楼跟平时不太一样了。26层高的楼在附近并不算太高,甚至还偏低,今天在晨光里却高大得逼人。太阳还没有出来,陆陆续续有晨练的人从楼里出来,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都叫不上名字,也互相不打招呼。房间都像是叠放起来的小格子,住进去了人而已,住进了人的格子仍然是格子,却被人赋予了很庄重的称呼——房子。

他进了电梯,按下了“19”那个按键,那是他家所在的楼层。一层有两户,住在他家对面的偶尔会有人在,平常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管他忙些什么,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知道自己在对面人家的眼里,也是如此状态。这栋楼里的人大都是如此,他们耗尽多年积蓄再透支未来多年的辛苦,给自己买下了“家”,却很少停留并且没有想过为什么很少停留,想的却总是为什么要停留。

电梯快速地上升,里面暖和的空气很快赶走了他一路的秋凉。他在想着自己看见熟悉的楼为什么会觉得异样,因为他怕自己回家之后,马上开始忙碌的日子,没有時间再想这个问题。

电梯很快到了19楼,没有发生故障,很正常很顺利地停下了。电梯里的急救电话、维修电话正对着他,每次他都会有意或者无意地看着那几个电话。他听说过很多发生故障的电梯,他也总担心自己乘坐的电梯会发生故障,可是从没有发生过故障。自己是个幸运儿,他有时候会无端地这样想,所有能存在的生命都是幸运儿。可这些幸运儿从没有觉得已经很幸运,总在羡慕别人的幸运,因为在幸运的里面,永远总有人更幸运。

电梯门开了,他走出去,看见了自己的房门,紫色的门安静地站在那里,不曾多什么也不曾少什么,可他总觉得有些异样。狭短的走廊在他的这种感觉里变得空旷,这种空旷的感觉挤压着他的心脏,他的心猛烈地跳动了几下。他笑了,他还真的发现了异样,在自己门前的暗色地板砖上,一只拳头大的灰色生物正在那里缩成一团,长尾巴、尖嘴巴。紧挨着,它听见了他的脚步声,猛然抬起头来,小眼睛闪过一溜寒光。

虽然多年没见过了,但他依旧认得它——老鼠,他的门口蹲着一只老鼠,它竟然没有逃跑,还张开嘴想要挤出一个微笑,尖尖的牙齿露了出来,空气中仿佛有无数诡异的影子随着它的微笑浮现。

石伟是一家游戏公司的程序员,他在游戏里设计过很多骇人的画面,无外乎是暗色调中出现大怪兽,再配以恐怖的音乐。早一段时间就是因为公司组织人员照搬一款外国恐怖游戏,怕别的公司抢在前面,要求大家没日没夜加班。这款游戏里有一个场景就是成群结队的老鼠,在暗夜里闪着火一样的眼睛,它们是偷盗者也是传播者,是游戏的恐怖也是游戏的财富。城里的夜本来就很亮,亮得可以掩盖黑夜。石伟和同事们没日没夜奋战了三个月,才换来了一周假期,觉得很高兴。虽然这种交换不对等,至少是交换成功了。他想不到有什么是对等的交换,五元钱一个炸鸡腿吗?多公道的价钱。可是你付出了五元钱,鸡交出了一条腿。好像所有的人都很高兴,高兴得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毕竟,不管对等不对等,还是可以交换的。

他在森林里也曾不断想起游戏里的很多场景,三个月的工作,那些恐怖场景的烙印太深了。但他能轻松地知道,那是游戏。而在此刻,他觉得手都发抖,尤其右手,是的,那是一只握惯鼠标的手。他感到右手像是抓着一个冰冷的毛球,毛球上的寒气一阵阵地刺过来,他转身就摁电梯,电梯提示“P”,他惊慌地摁“上”摁“下”,那个“P”一直在那。

楼道里的灯闪了闪,差点没灭掉。

那只老鼠,那只来意不明的老鼠,朝他跑了过来,还亮出了森森白牙。他急忙跑向步梯。慌张地逃向18层。买房的时候,18层是最便宜的,他特别想买,可是女朋友介意,他也很有顾虑,就一平方多掏一百元买了19层。他认为买18层的,终究是胆大无忌的人。

女朋友原本跟他是一个公司的,新房装修好的时候,两个人一起住了进来。他以为可以就这样住下去,他甚至想如果一直这样住下去的话,自己会有孩子,然后和女朋友和孩子一起生活在这19层。在这忙来忙去的城市里,有几个人能真切地知道自己将要去向何处。女朋友倒是挺喜欢这种生活,说很踏实,有过日子的感觉。可是她在住进新房几个月后的一次宴会上,认识了一个住别墅的男人,然后她就再没有回来过。石伟将她的东西装了几个大箱子,按她说的地址发了物流过去,就再也没有了联系。

在女朋友离开后的一段日子里,他也曾有过徘徊和彷徨,下班后在小区里转悠,看到别人成双成对,常感觉自己孤单无助,不想走进满是回忆的屋子。有一天他正在楼下忧伤,从上面掉下来一个人,在无风的日子里头发凌乱,没有翅膀的身体做出飞翔的姿势,在离他几百米的地方掉落,红白涂了一地。他这会儿想起来了,那正是18层有一户的女主人,是某单位的会计,管着很多钱,不知道为什么跳了下来,或赞或贬的传言都有,但都很快被人忘记了。石伟想起来,半月前加班紧张,有一次他深夜归来,在电梯里遇到一个男人,西装革履挟着公文包,面容冷峻地站在电梯里。电梯的空间很小,他们几乎能听得见对方的呼吸,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石伟冲那个男人微微笑了笑,他也回以礼节性的微笑,电梯到了18楼,他就下了电梯。

这会儿他又想起那个帅气的男人,竟然有种恐惧感,想到他一直就住在自己的下面,他们的生活,仅仅只隔了一层楼板,他更是觉得浑身发抖。他劝慰自己,有什么可发抖的呢?他们隔着一层呢,一层人有一层人的活法,谁也理解不了谁,谁也碰不到谁。只要自己不愿意,可以永远不去18层。他在18层楼梯口停都没有停,直接狂奔到17层。回过头看看,老鼠并没有追过来。他就在17层喘息着,想起来旅行包还在19层放着。

先不说包里的东西,仅这个包,就有很大的意义。这是女朋友送他的第一个礼物,深蓝颜色的牛仔布料子,可挎可背,他非常喜欢。再喜欢的东西,用多了也只不过是一种习惯,分手前分手后他也买过好几个旅行包,但都没有这款合意。分手后也没有想过要丢弃这个包,是啊,人走了,你把包丢掉能代表什么?代表你包很多,不差这一个吗?终究别的用起来没有这个习惯。

可这会儿,他竟然慌张得丢弃了随身的行李,可见有多么害怕,不就是一只老鼠吗?他看着安静的17层走廊,觉得两条腿有点发软。他咳嗽两声,想弄出点动静,打破这种可怕的安静。

17层一个安静的房门忽然开了,一个乱蓬蓬的脑袋伸了出来,顶着红蓝黄绿的颜色猛然出现在石伟面前,石伟“啊”地叫了一声。那双睡眼惺松的眼睛也猛地睁大了,跟着“啊”地叫了一声。毕竟是两个人,互相看清楚以后,就平静了。

“叔叔,你找谁?”这个少年说。

“我不找谁。”

“你不找谁,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19层的,刚看见一只老鼠,就跑了下来。”

“一只老鼠跑了下来,天啊,跑下来一只老鼠!”他惊呼起来,然后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从门里跑了出来。

“刚才在19楼。”石伟说。

“哦,你养的?跑丢了?”

“不是我养的,我养老鼠做什么?”

“不是你养的,你找它干什么?”

“不是我找它,是它——它追我。”

“啊,叔叔,你怕老鼠?啊,叔叔,那应该是一只野生的老鼠,它在哪里?在哪里?”

“不见了,我得上班去了。”石伟不愿再说下去了,急忙顺着楼梯跑下去。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愚蠢,是啊,为什么自己会对一只老鼠产生恐惧,别人可以把老鼠当宠物一样养,自己却还是用对待外来物种一样的视角看老鼠。

他不愿意再害怕了。虽然16楼是他从来没有来过的,是个陌生的地方,但他故意装出来熟悉,不就跟我一栋楼吗,不就是一样的户型吗,大家不都一样生活着吗?他轻轻地走到电梯口,他不愿意顺着楼梯再爬回19楼,当然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恐惧,走楼梯要经过17楼、18楼,他害怕那漫长的楼梯形成的空间里,会再出现什么。

电梯口的“P”消失了,一切正常。他按了箭头向上的键,站在那里等着。可能还是早一段时间加班做那个恐怖游戏形成的后遗症吧。他心想,这样真不好,在大森林里安静了七天都不能摆脱那个影响。他也想着要换个工作,可是又能做什么呢?要还房贷、要填饱肚子、要攒钱结婚,将来还要养孩子,没有了收入怎么办?收入低了怎么办?新找的工作还不如现在怎么办……自己这一生都要这样在无奈中挣扎。这是一眼就能望到老的生活,为了生而活,难怪女友会嫁给别人。

他并不怪她,真的,他希望她能过得很好。因为对方的钱远比他多很多,那是他一生都无法企及的财富。他有的时候还沾沾自喜,想着自己曾拥有过的身体,如今过上了那么舒适的日子,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也跟着去过那样的日子了。

他又开始想楼前的异样,为什么会觉得异样呢?

电梯开了,他跨了进去。

电梯里竟然有只老鼠。

还是那只老鼠,坐在电梯正中心,瞪着眼睛看着他,嘴角的小胡子轻撇着,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他迅速退了出来,老鼠跟着往外冲,电梯门关上了。

老鼠在里面,他在外面。这是一个比较满意的结果。他摸摸头上的冷汗,看着电梯的数字在“19”那里停了一下,心像掉进了冰窟中。电梯中没有别人,只有那只老鼠,它又重新回到了19楼,也许还在门口等着他。

不管走多远,有一个人或者动物等着你,都是一种幸福的事情。可在这大清早的,偏偏是一只老鼠等着他。石伟想不通,它为什么要出现在19楼?为什么还要再回到19楼?19楼是自己的家啊,难道自己要跟一只老鼠开始共处?

他在16楼心神不定地走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走了出来,浑浊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他。

“你找谁?”这个老妇人说。

“我不找谁。”

“你不找谁,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19层的,刚看见一只老鼠,就跑了下来。”

“一只老鼠跑了下来,天啊,跑下来一只老鼠!”她驚呼起来。

“老鼠在哪里?哪里有老鼠?”一个同样花白头发的老头也从门里跑了出来,他们在走廊里喊了起来。

“刚才在19楼。”石伟说。

“这会儿跑下来了?天啊,没跑进我们家吧。”

“没有,又跑回19楼了。”

“那就好。”他们两个说着,就走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石伟想这是多么幸福的人啊,又有多少充满活力的年轻人能这样幸福到这般年纪,中间要经过多少不可测的风险和意外,他不敢想象自己能不能到他们这般年纪依然能大声地问老鼠在哪里。

这一刻他很想自己的女朋友,这种想让他记起了自己很爱她。她比他晚到公司一年,她一走进公司,就吸引了他。按规定,入职前三个月是试用期,女朋友还在试用期的时候,只有一千元的生活费,可是公司年会要穿很高档的衣服,他悄悄拿出自己一年的积蓄借给她,她接下的时候,他几乎高兴得跳了起来。而这些钱,女朋友直到离开也没有还给他。女朋友走的时候,随身带的衣服里,就有用这些钱买的那件高档裙装。她离开的时候是夏天,赤日炎炎,并不是穿那件裙装的季节。这让他坚信,女朋友是爱他的,是舍不得离开他的。甚至他还幻想过,那时的离开是更好的回来。

可能吗?离开了再回来,自己电视剧看多了吧。想想已经好久没有看过电视剧了,看来以前的偶像剧对自己的荼毒不浅,让自己不能清醒面对现实。现实是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自己如果去找她呢?她给了自己的地址,仅仅是为了让他寄东西吗?石伟忽然激动起来,自己怎么那么久都没有过这个想法?仅仅是隔了几个城市罢了,为什么不能去找她呢?想一千遍不如做一遍,说干就干吧。石伟忽然觉得有了力气,爱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能让人忽然有了力气。

他不想再沿着楼梯回19楼,就壮着胆子按了电梯,他想等那只老鼠冲出来的时候,自己就冲进电梯,总不能真被这只小动物占了19楼,闹得自己无家可归。电梯开始不断显示数字,19——18——17——16,叮。

门开了,里面空荡荡的,这让他很高兴。他又看了一眼,确信里面空荡荡的,才走了进去。

他想要拿到自己的旅行包,打开房门,喝点牛奶,冲个澡,洒点香水,然后在手机上订购去女朋友所在城市的机票。是的,要坐飞机去。他能想象到坐在沙发上购票时候的惬意,那是一种勇敢,为了爱情为了幸福不顾一切的勇敢。

见到她后会怎么样呢?会不会被她现在的老公给揍一顿?那是非常有可能的,人家两个可是举办过婚礼领过证的,女朋友也一定不会告诉现任,以前和他在这样一座房子里生活过。

那还要去吗?

电梯在19楼停了下来。他刚迈出电梯,就又看到了那只老鼠。它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安静得像是从来都没有动过。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气喘吁吁地转了一大圈,发现躲不开的事情,还在起点等你。

那就面对吧。石伟拿起自己的旅行包,看着那只老鼠,心开始奔跑,像是一个人在无边的黑夜奔跑在无边的荒原。他想着自己这些年一直都在奔跑,为生活,为更好的生活,从没有想到过要停下来,跑来跑去,到头来,跑不过一只老鼠。

他看着老鼠,老鼠也安静地看着他。时光仿佛在一瞬间静止,当然只是仿佛,时光从来都在不停地流动。当你以为时光静止的时候,只是你的心在骗你自己。没有谁能比你的心更能欺骗你,因为你比相信一切都相信自己的心。他想到这里,以为自己想明白了什么,他也不明白自己想明白了什么,也许这又是心的一种欺骗吧。他扬起嘴角,笑容均匀分布在面庞各处,每一处都笑得恰到好处,他面对公司高管和重要客户的时候,这种笑容就会自然地涌出来,这也是一种生存的本能,毕竟,人也是一种动物。

当人这种高级动物忽然展现了自己的本能后,老鼠跑了。它忽然间就收起了目光,惊慌地逃窜,它在墙壁上到处碰撞,找不到可以钻进去的缝隙,就沿着楼梯逃窜而去。这一瞬间的动作太快,石伟的笑容收得更快。他在老鼠逃到楼梯旁的时候,大喊一声“站住,打老鼠。”

声音像是穿破黑夜的亮光,打破了楼的安静,他听到许多打开房门的声音,声音或轻或重,都在努力打破楼的安静。是的,太安静的空间,是没有生命的空间。这一刻突然出现了生命。

“老鼠来了。”他听到了18楼一个尖细的欢快女声。

“老鼠来了。”他听到了17楼一个充满磁性的听不出欢喜哀愁的男声。

他听到了一阵乱敲乱打的声音,像是16楼,也像是更低处。看样子,老鼠是向下逃了。他也确实看见它向下逃了。他仔细听着楼下乱哄哄的声音,有喊声、吵声、追打声。

“老鼠来了。”蓦地,20楼响起一个带着哭腔的男声。跟着21楼也有了动静。

他疑惑了,到底有几只老鼠,怎么楼上和楼下都在一起开打。这种哄闹声只维持了十几分钟,就平静了下来,再也听不到动静。石伟仔细地听,也听不到一点动静,像是个机器,按动了某个键,就忽然高速运转,又按动了某个键,它就一动不动。

可这大楼不是机器,是人的家啊。

人都活得跟机器一样,还有什么不是机器,石伟默默地想。他看了四周,确认老鼠没有跑回来,就打开了房门,急忙又关上,看着屋子里一切如旧,才长叹一口气。

他的脑袋里又开始想起早上刚到楼前时的异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想着想着,他又想起了那只老鼠,它去了哪里?它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它要是一直躲在地下,这会儿应该还安静地在地下。它只不過在人前露了一下脸,就开始了这不可测的命运。那这么说,它就不该露脸儿,可是不露脸,谁又知道它的存在呢?那么它知道了自己以后的种种,对自己的露脸是后悔还是不后悔呢?

他当然能从这件事情上面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在公司里,在人生里的种种,又有什么用呢?谁知道什么时候该,什么时候不该呢?

他想,想得多了太累,不如安静地睡会儿。大森林里毕竟没有自己的床铺睡起来安逸。他在睡前想起了订机票,翻看了一阵手机,没有订,睡着了。睡得很香,没有梦到大森林,没有梦到女朋友,也没有梦到那只老鼠。

醒来的时候,阳光在阳台上闪耀。他惬意地伸个懒腰,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刚才一直是静音状态,这会儿一看,在静音的时候,公司竟然打了七个未接电话。他忙不迭地回过去,是公司人事科新来的林音。比起女朋友,林音给他的感觉更清晰,是的,他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能清晰地想起她娇美的面容,虽然浓妆后面,他不知道她真实的样子,但他至少能将她化妆的样子当作她真实的样子。

化妆就是为了让人看的,又何必猜人家妆后的样子呢?

林音说:“石工,我打你好几个电话你都不接,我都要急哭了。”

石伟说:“怎么了。”

林音说:“公司开会决定新上一款游戏,叫你提前结束休假,马上回来上班,下午再不来,就要扣你当月的薪水。你再不回过来电话,你这个月的薪水就要没有了。”

石伟想那真是一件怪吓人的事情,说:“我下午就回去上班。”

林音说:“还下午呢,你看看这会儿几点了,马上就是上班时间了。”

石伟看看表,中午一点了,离公司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还好,能在不扣发薪水的状态下去上班。

他匆匆挂断电话,快速地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拿着工作包走进了电梯。

电梯走到18楼的时候,走进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石伟朝他点点头,他也朝石伟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就都不说话了。

电梯中间也再没有上来别人,走得很快。

到三楼的时候,那个男人忽然开口说:“那只老鼠被物业打死了。”

“啊?!”

“物业几个人追,最后用大厅里的花盆砸死了。”

能够被拿起砸死老鼠的花盆,当然不会太大。石伟第一个就想起了那盆花。那盆花女朋友很喜欢的,总喜欢在大厅里看来看去,也曾买过两次一样的花,但都没有养活,就总想着把那盆据为己有。

“开得挺好的那盆君子兰?”

“是的,就用那个盆。”

石伟想问他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平常深居简出的一个人,怎么对这些细节,怎么对早上的事情了如指掌。他还没有来得及张嘴问,电梯已经到了一楼,叮地一声开了门。他想,也许不开门,他也不会这样问,这也是一种本能。

他本能地露出笑容,和那个男人道了声再见。看了一眼大厅,果然没有了那盆花。走出大门的时候,发现那盆花堆在墙角。

他猛地想起,那个地方,以前是放了一个垃圾桶的,放了好几年了,忽然不见了。早上自己总觉得异样,原来只是少了一个垃圾桶。

他顿时觉得浑身轻松,觉得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然而,他又觉得他错了,一切本就是正常的。正常的日子在轮转着,就来了一只老鼠,他怎么会无端地想起女朋友,是因为爱吗?他对着大厅里的镜子摇摇头,他在摇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面目变得模糊。但是他没有时间再看镜子里的自己。他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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