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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 还在那儿飞着

2019-06-25娜夜

星星·诗歌理论 2019年3期
关键词:古拉藏语沙棘

娜夜

我们走了,天还在那儿蓝着,鹰还在那儿飞着,眺望四姑娘山的目光还在那儿停着……

——题记

望天时,我就看见了那只鹰。

有多少鹰飞过了天空,雪山不会告诉我。

此刻,电脑屏幕上,我依然能从它倾斜着阳光与寂静的翅膀上,感觉到一只鹰自由俯冲于天地之间的快感。四姑娘山的迷雾已经散去,换一个角度看去,这只鹰正在四姑娘山上滑雪哪。

我更愿意叫四姑娘山的藏语名字:斯古拉山。

海拔越高的山,名字越好听:冈底斯山,唐古拉山,喜马拉雅山,乞力马扎罗,乔戈里峰,珠穆朗玛峰。这些诗意的存在,往往让诗歌无能为力。

在斯古拉山的长坪沟,是这只鹰的出现,提醒了因海拔不断升高而步履艰难、气喘吁吁的我,必须边走边想点什么美好的事,才能继续向上跋涉。我告诫自己不想人与人的事,人与社会的事,只想人与自然的事,人与神的事。

那就想想八十年代初吧,我们年轻得像一阵阵突如其来又弥漫开去的风,游荡在藏语大地上,让上升的雪线提升理想主义的翅膀。那时候,甘南的玛曲草原遍地摇曳的油菜花恍若佛光里的蜜。翻过雪山的风,吹着牧场,藏寨,吹旺了一堆堆取暖的木火。山岗上,诗人们用歌声和泪水冲洗心灵的尘埃,用诗句摘下又大又亮的星星。

我看见端着奶茶的藏族阿妈的脸,比我们汉人母亲的脸多出许多慈悲和对天地的爱。我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有神的地方,就会有鹰。反之,亦然。这一相信源于我生活的西北高原辽阔的荒凉,源于荒凉之上的经幡,寺院,袈裟,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情歌,羊皮书的预言。

源于诗的提醒。

藏语大地上,你不会将一只独自飞翔的鹰和孤独连在一起。一只鹰内心的远方不可描述……斯古拉山下,牛的神,羊的神,红景天和藏红花的神,鹰的身体替它们飞翔。

在长坪沟,如果没有那匹叫银河的白马,我无论如何也走不下来那一天的路程。骑在马背上,我心疼将蹄子踏入泥泞,又尽量走得平稳的白马银河,狠狠谴责自己平日缺乏锻炼,丢失了吃苦耐劳的品质。是啊,离自然越来越远的我们,头脑聪明了,足够文明,却丧失了宝贵的亲近大自然的能力。

此时的艰难行走是我的,也是人类的。

人的一些美好品质是什么时候开始丢失的呢?我扭着头,对另一匹马上的葛水平感慨。轻松上马,此刻有些英姿飒爽的水平是为了陪我才骑上马背的。我们聊着,笑着,学着牵马姑娘的口令拉动着缰绳,也顺手摘一串树上的沙棘果。日光飞溅的正午,树影斑驳,雪山巍峨,河水在侧,高大的银河打着响鼻,恍惚间,有那么一会儿,竟有了策马扬鞭,一日看遍长安花的时空幻境。就那么一会儿,一会儿,就足够了。

北方已经下雪了,双桥沟的沙棘树叶子落尽了吗?光秃秃的枝干上,那一串串金灿灿的沙棘果上,落着白白的雪花了吗?神说:沙棘果上的雪花并不结冰,也不融化,就那么软软地白着……

那只叫声好听,突然跳下高大的云杉树,在鹅卵石上东张西望的长尾鸟,又在清澈的溪水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听到了水中的琴声?无论它叫什么名字,我都叫它:鸟。

有三匹马的藏族姑娘,还继续牵着她那匹叫银河的白马,走在泥泞的驮道上?她又摘下自己的线手套,递给上马的人,让她抓紧铁环的手不那么冰凉?她还会不会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扭过头,对骑马的人说:和动物沟通比和人沟通简单多了。

被我夹在《米沃什词典》里的龙胆花,已经变成了标本。这朵长在牛粪上的龙胆花,比生长在任何地方的都鲜艳夺目。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一边摘下它,一边大声疾呼:鲜花一定要长在牛粪上。

尼采会说:这就是哲学。

诗人就像孩子,他们坐在书桌前,脚够不着地。当我在键盘上再次打出斯古拉山这几个字的时候,几只温顺而警惕,和人类保持一定距离的牦牛,抬起头,看看我,又继续吃草去了。我心中的力量突然一软,此刻与漫长的往昔分离。

高原草甸上,它们同样警惕着一些矮小的雪人,庞大的身躯绕道而行时,尾巴安静地低垂着。

牦牛的藏语叫雅客(Yag),世界上所有国家和民族,对牦牛的称呼都是藏语的Yag音译,这在世界浩繁的词汇语音中极为少见。

我喜欢游蕩在天边的牦牛,庞大而沉默。它们舔舐枯草败叶上的雪花,舔舐鹰的影子,人类目光中的盐。

牦牛身上有一种巨大的悲剧气质和绝对的善。暮色荡漾,寂静无边,闪电裂开了天空,像一次猛烈的祷告,那突然朝着太阳熄灭的方向急速奔跑的牦牛群,神秘而悲壮,让人突然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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