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范加自律：“新”体检救亡图存

文/本刊记者 徐洁

体检行业正在经历着来自主管部门与行业参与者的双重审视与变革压力。

2018年底，体检行业事件曝光。虽然事发原因繁复，但问题终须找到应对出口。

据业内人士透露，事发不久，与事发地广州南北遥对的北京市相关主管部门，即举行了一次全市范围内的大规模内部摸底排查。

“虽然结果显示相对规范”，该人士作为当时受检机构的负责人之一表示，“但此次排查之迅速，甚至包括了在京全部公立医院体检中心，足以显示政府部门重视程度。”

紧接着，2019年3月6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等八部委联合下发《关于开展医疗乱象专项整治行动的通知》，重点被检查对象之首即健康体检行业。业内人士一致承认，体检行业乱象是《通知》下发的首要导火索。

与此同时，转年过后的体检行业盛会——至今已持续14年的北京健康管理论坛，也被特意安排在了3·15消费者权益日在京举行。

一系列信息，可以感知，体检行业正在经历着来自主管部门与行业参与者的双重审视与变革压力，一场自外施压、由内自省的行业救亡图存之路正在行进。

张宗久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医政医管局局长

国家：质控规范起步

中华医学会健康管理学分会主任委员、解放军总医院健康管理研究院主任曾强，在接受《中国医院院长》采访时明确提醒记者关注，健康体检与管理行业正在构建一套涵盖公立医院与非公健康体检与管理机构的独立质控指标体系。“质控必将成为未来行业管理工作的重中之重，即便目前公立医院体检中心的质量与安全相对可控。”

虽然目前相关确切文件并未公开发布，但在第十四届北京健康管理论坛现场，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医政医管局局长张宗久与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医管中心副主任高学成同时出席，就体检行业质量控制工作进行现场“吹风”。

张宗久一开场发言即引发关注。一上台，他不但首先为自己去年因故缺席第十三届论坛致歉。并强调，健康管理会议是他为数不多、每年这个时候特别记得一定要来参加的一场会议。

明眼人一下就可以捕捉到，这是一份明明白白被摆上桌面的重视。而正是在这样的重视之余，张宗久还就健康管理的质量控制工作又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主题讲演。

他援引了丰富的国外健康管理中心质量控制案例，对比国内相关恶劣事件，多次向与会者申明他的观点，“做健康管理，质量管理是核心内容。”显然，这也将是下一步行业相关工作推进的重要方向。虽然一些具体工作其实早已展开。

稍后发言的高学成，每每提及体检机构或公立医院体检中心，记者注意到，他的表述都格外慎重。他使用的字眼，不是体检中心、体检机构，也不是健康管理中心，而是健康体检与管理中心（机构）。这源自2018年11月以来，高学成的身份又增加一重：国家健康体检与管理质控中心（筹建）专家委员会主任委员。

为何体检质控受到如此之多关注？

医疗质量与安全本就是医疗卫生行业之基石。产品质量与安全的重要性对任何一个行业来说都毋庸置疑。尤其是在体检机构被爆存在漏检、医生资质问题，社会高度关注的情况下。

2019年3月15日，第14 届北京健康管理论坛在九华山庄举行。

图1 国家健康体检与管理质控中心（筹建） 2019年度质控工作具体开展内容

在高学成看来，2018年健康体检行业暴露的问题总体来看，主要集中在人员资质、仪器设备使用、体检报告质量和签署体检报告医师资格等几个方面。

对应的，健康体检与管理质控工作反映的共性问题有：第一，健康体检质控缺乏国家统一指标标准；第二，健康体检质控和管理信息化网络建设薄弱；第三，健康体检相关法律和法规待完善；第四，国家级和省级质控中心职责定位、工作规划等不明晰；第五，应加快学科建设与人才培养工作。

有行业专家还特别指出，体检中心和医院本质上存在检查与治疗的根本管理重点差异，其质控工作自然也须在建立符合行业自身特点的参照系下展开。

对此，张宗久的观点几近一致。“质量的核心，一是标准，二是参比。体检行业也应该有体检标准的参比系。”

而高学成所在的质控中心正是这一工作的实际开展单位。

高学成表示，虽然质控中心目前后缀有“筹建”字样，还需几年考核后才能正式挂牌，但实际，具体工作已紧锣密鼓地展开。

例如，在过去的2018年，质控中心成立了由全国在健康体检与管理行业有权威影响的专家学者组成的专家委员会，健康体检与管理行业质控信息化平台开始搭建，并起草了相关工作指标、标准，进行了人员培训。

而2019年最重要的工作，高学成强调，分别为健康体检与管理行业的质控标准制定；质控信息化系统（一期）的建设；组织开展健康体检机构预调查和基线调查，摸清全国健康体检机构数、人员数、开展业务情况等，以及相关具体质控工作的实际展开（具体展开内容如图1）。

高学成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医管中心副主任

而前文众专家一致提及的体检行业质控标准，即健康体检与管理行业的质控管理指标建设问题，“此前经专家研讨，曾筛选出20个质控核心指标，后经多轮征求专家意见修改，形成了第二轮12项核心指标，已报送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医政医管局，现正根据修改意见在进一步完善中，”高学成透露。

因为这是一个完全没有可借鉴生成经验的纯中国式指标，因此，核心指标形成过程中，质控中心从结构质量、过程质量、结果质量分级组织落实，学习借鉴已成立的其他国家级专项质控中心的质控指标结构（如解放军301医院肾脏病质控中心等质控指标结构），并结合健康体检与管理行业自身特点，聚焦过程中的重点环节，初步形成了如实名制体检率、异常阳性结果及时处理率、室内质控项目开展率等12项核心质控指标“。且质控指标将更注重检验、超声、影像等方面指标。”高学成表示。

同时，质控中心还组织专家研究形成健康体检基本项目（14项）和健康体检选择项目（14项），形成《健康体检规范之健康体检基本项目目录》。

截至目前，国家健康体检与管理质控中心成立后，全国24个省份已成立省级的健康体检与管理质控中心。“国家与省级的健康体检与管理质控网络正在逐步形成，甚至现在有地市级也已成立质控中心。”高学成介绍。

未来，各省区市的健康体检与管理质控中心将在质控工作信息化平台的助力下，切实担负起各自范围内包括公立医院在内的全部体检中心、机构的质控职责。

北京市健康管理协会会长邱大龙（左三）为分会首届理事长、副理事长颁发聘书。

行业：诚信评价、自律补充

除了国家行政力量主导的行业宏观布局与规划，由行业内部人发起的自律规范也在紧密开展并推进落实。

今年3月15日，由业界广泛认可、工作走在全国前列的北京健康管理协会正式批准，由爱康国宾健康体检管理集团、北大医疗怡健殿健康管理中心、北京瑞妍茗医门诊部、民众体检门诊部、北京华兆益生门诊部5所非公立健康体检机构共同发起的非公立医疗机构分会（以下简称“分会”）成立。

成立仪式上，首届分会会长、爱康国宾创始人兼CEO张黎刚表示，分会将联合北京地区非公立健康管理医疗机构，加强行业自律和管理，建立健全服务能力和诚信评价体系，维护市场秩序。

同时，北京健康管理协会相关负责人还表示，为有效规避业内乱象，维护各依法执业的非公立医疗体检机构利益，北京健康管理协会还将要求该分会建立自查系统，并将体检机构自查及行政处罚情况公示，接受投诉举报，社会监督。

长期以来，健康管理与体检行业，尤其是非公立体检机构体系部分，从业约束机制仅依据2018年5月国家卫生健康委发布的《健康体检中心基本标准（试行）》和《健康体检中心管理规范（试行）》等文件。

“但这些文件仅能为体检机构入行从业提供最基本的硬件参数。”在非公立分会副会长、北大医疗怡健殿健康管理中心总经理王昱看来，能力评价还应在基本的人员、环境、设备、制度建设等指标外，设置对体检医疗质量密切关联的过程指标和结果指标，这些指标还应该可以追溯并方便监督，从而真正确保体检行业服务质量，引导市场公平有序竞争。

而张黎刚提及的诚信评价体系，则是目前我国非公立医疗机构整体欠缺并正在进行建设的评价维度。

据悉，北京健康管理协会非公分会相关信用评价体系的搭建和推进工作已展开。在已经递交送审的《非公医疗健康体检机构信用评价体系（初稿）》中，记者看到，依法执业、规范诊疗、质量与安全、合理收费、社会监督是非公立健康体检信用评价标准和考核办法的五大支撑维度。

另据业内知情人士透露，一旦目前关于诚信评价体系的等级或星级评价体系确定后，北京将有望在今年内率先启动对在京范围内的健康体检机构信用评定试点工作。“尤其需要强调的是，该评定将以单中心而非集团化的认证与评定方式开展。”

此外，针对一直广被诟病的非公体检机构人员能力等短板，王昱也透露，分会今年重点工作之一就是搭建培训基地，“通过与社会公认的三甲医院共建培训基地的方式，持续提升非公体检机构人才队伍的技术水平和整体素质。”

在健康体检中，超声和放射影像是重要检查环节。鉴于健康体检中心接待的绝大部分都是健康人群，体检医生看到的大多是正常结果。而长期不接触阳性病人，会影响医生的诊断水平。“非公分会成立后将定期组织会员单位的医生参加各种培训和进修，包括到一些水平较高的三甲医院超声或放射科室进行学习，通过一段时间的见习或进修培训，可以见到大量的阳性病人，在短期内快速提升体检技术水平。”王昱表示，目前分会已经开始相关的筹备工作。

“同时，协会还将考虑整合会员单位的公立医疗资源，为体检中出现问题的患者提供免费转诊服务等。”张黎刚表示。

此外，社会监督机制的构建和畅通也是分会今年希望达成的工作目标。

“比如，可以通过搭建消费者、第三方如社会媒体等的监督平台，进行满意度评价，聘请社会监督员、设立体检机构开放日等，或模拟大众点评等进行双盲测评，或以暗访、公开评价等方式，从而实现社会监督渠道作用的真正发挥。”王昱建议。

政府支持、社会关注、行业内部有动力——体检归正，已然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