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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旅游资本合力扭曲轨迹追踪及激活路径研究

2019-06-24于江波

经济研究导刊 2019年8期

于江波

摘 要:旅游市场中存在大量强制性消费、“鬼城”、盈利性破产、旅游骗局和天价机票等抑制旅游可持续发展的现象。因此,以新古典经济学要素流动理论为基础,在资本要素流动视角下,从理论和实证探究旅游“怪象”的本质,并结合我国旅游发展现状提出解决方案。研究结果表明,旅游“怪象”是我国资本转型激进与旅游市场化改革滞后所致。资本在时空两维度流动中形成了旅游资本分层、旅游资本恶性显性化、旅游资本合力扭曲三个过程,现阶段应以“激活”取代“退出”,增加旅游沉淀资本的流动频率。

关键词:旅游资本;旅游市场化改革;资本转型

中图分类号:F4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291X(2019)08-0099-07

回顾改革开放40年,旅游业完成了从事业型向产业型的转变,近年来被提升到国家战略层面,2017年旅游产业产值占GDP比重达到11.04%。旅游地位的提升与我国当前“三期叠加”的特殊背景相关。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我国正处于结构调整阵痛期、经济增速换挡期、前期消费刺激政策消化期,“三期叠加”意味着2008年后“4万亿投资”向市场中投放的货币不能进入具有污染等负面影响的工业;同时,市场中大量过剩货币受政策影响对进入房地产、股市进行限制,旅游业成为市场中流通的过剩货币的“蓄水池”。货币以资本的形式进入旅游业,一方面,资本激发长期受到抑制发展的旅游业增长潜能,催化产业结构调整的同时,成为区域经济增长的新增长点;另一方面,减少市场中过剩货币的储量,维护社会稳定。但是,旅游业长期不被重视,基础薄弱,激进型旅游资本过多流入,旅游业短期内缺乏承接大量货币的基础,导致了我国旅游市场中出现大量的强制性消费、“鬼城”、盈利性破产、旅游骗局和天价机票等现象,严重影响了旅游产业市场化改革和旅游可持续发展。现阶段我国对于这种旅游“怪象”采取政策制止和行业规范来解决,但在实践中出现了“整后更乱”怪圈。例如,媒体频繁报道的云南“黑导”现象。2017年云南省出臺22条措施进行整治,但央视财经报道2018年五一假期云南省导游强制购物现象有增无减。再如,旅游投资企业宣告破产案例逐年增加,2017年《印象刘三姐》年净利润7 000万而宣告破产。不可否认,资本推动下的旅游业发展迅速,本文认为,旅游产业出现产值高速增长与乱象频发共存的现象,是旅游资本在流动中分层,进而一部分旅游资本合力扭曲的结果。本文从资本流动角度探讨旅游经济“怪象”的本质,试图从要素流动视角寻求能够解决旅游市场不规范发展的方式。

一、文献综述

资本逐利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传统经济学研究领域对资本逐利的界定是建立在自由流动基础上的。例如,威廉·配第提出资本自由流动促进区域经济增长的观点;魁奈界定资本流动的空间范围,认为资本在一国范围内自由流动促进本国经济增长,而在国别之间向外流动会抑制本国经济增长;大卫·李嘉图认为,国别间资本流动是受到抑制的,即使存在着资本利润的差异,也并不会出现资本向高利润国家流动,原因是个人情感和对外国法律制度的不熟悉,导致风险系数增大。亚当·斯密就资本在逐利性驱使下的自由流动的条件进行界定,认为资本的利润存在着差异,这种差异却会“因人们受一只看不见的手的引导”,通过市场的作用,使资本发生流动,表现为资本从利润低的行业或地区流向高的行业或地区,最终使资本利润大致相同。

然而,对于市场机制尚未完全建立的国家,资本的逐利性会引起要素流动的扭曲。比如,Banerjee & Duflo(2005)、telsman(2013)等研究了市场机制不健全情况下,资本流动带来的资源配置扭曲;Hsieh & Klenow(2009)、袁志刚(2011)[1]等利用要素价格扭曲来反映要素配置的扭曲程度。但是,新制度经济学理论认为,资本在逐利性驱使下的自由流动可以通过制度加以规避或者引导,其中,制度的落地性和适应性成为重点。在传统制造业中,上述经典理论是有迹可循的。比如,法国经济学家佩鲁(1950)提出的增长极理论认为,区域不平衡发展时,在制度的合理引导下,资本流向生产条件好的区域,成为区域的增长极,进而带动其他区域的增长。Aoki(2008)、Rogerson(2008)研究了制度与市场结合下的资本要素带来的经济潜能,发现在制度引导下,能够规避要素错配引起的TEF下降。王林辉(2013)[2]、Hsieh & klenow(2009)发现,由于资本的扭曲配置,造成中国TEF下降20%~28.8%。

在当资本进入服务产业领域,特别是具有一定享乐型产业或休闲类产业的旅游领域,在旅游市场化改革尚未完成时,资本要素自由流动会造成旅游业的负面影响。例如,强制性消费屡禁不止。最典型的是媒体频繁报道的云南旅游黑导事件,以零团费和负团费低价诱惑游客,强逼游客以高价购买景区商品,而这种现象全国普遍存在,甚至在宗教场所利用游客的敬畏心理以“烧高香”骗局大量揽钱。无论是节假日还是旅游淡季,经典旅游景区(如兵马俑)客流不断,而对于大多数大规模投资的景区无人问津,只能宣告破产。盈利性破产怪圈,如旅游产业中存在大量的企业每年净利润数千万而宣告破产,例如2017年《印象刘三姐》年净利润7 000万而宣告破产。还有旅游骗局,在我国旅游业中存在大量的旅游骗局,如坐地起价骗局、假币骗局、雪中送炭骗局等。天价机票现象。2018年春节海南岛机票持续走高,甚至出现两万元的“天价”。吴旭云(2000)[3]、谭苑芳(2001)[4]、刘元晨(2001)[5]、齐子鹏(2003)[6]、田孝蓉(2007)[7]认为,这些旅游“怪象”是旅游市场不完善导致的恶性竞争的后果。用经济学中经典要素流动理论来解释旅游产业上述经济“怪象”是解释不通的,其实这是我国现实背景下资本转型激进与旅游市场化滞后之间的矛盾所导致。

本文以资本逐利性为切入点,以新古典要素流动理论为基础,提出旅游资本分层和旅游恶性资本概念,对我国资本转型激进与旅游市场化改革滞后矛盾,以及旅游“恶性”资本形成逻辑、旅游资本合力扭曲形成过程进行理论和实证分析,对我国旅游产业发展中出现的强制性消费、“鬼城”、盈利性破产怪圈以及旅游骗局等现象进行不同角度的诠释。

二、我国旅游资本合力扭曲理论

在新古典经济学要素流动理论中并未对资本的优劣进行界定。资本要素本无优劣之分,但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资本的运动遵循利润最大化原则,从利润较低的行业(区域)流向利润较高的行业(区域),资本能够发挥最大的效率。一旦市场中流动性受阻,资本会寻求新的途径实现其自身的最大效率,包括黑市、高利贷、诈骗等非法律允许范围内的地下市场。当资本流动在正规市场和地下市场流动均受阻时,资本对实体经济的支撑作用将转向负面。资本天然的逐利属性是永恒的,不会因人为因素干扰而改变,如果强制性地阻碍资本追逐高收益流动,则资本会产生对实体经济的损害。

新古典经济学强调市场自身的调节作用,政府在要素调节中起到负面作用。但是,从我国现实情况看,政府在我国经济高速增长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积极作用,这是我国经济发展的起点和基础决定的。回顾我国经济发展现实历程,经济增长和市场化改革“摸着石头过河”,政府在经济运行中无处不在。在我国经济逐渐从产品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时,经济的起点是高度集权的产品经济,并无市场经济基础。相反,旧体制所遗留的问题为市场化改革造成阻碍,例如,低效率的庞大国有资产、众多的行政组织以及巨大的就业压力等。我国的市场化改革是在这些问题的基础上进行,是政府创造性地将产品经济拉入市场经济模式,政府在市场化改革中起到重要的作用。市场化改革的重点是资本的转型,由财政资本向市场资本的转型。在所有行业市场化改革中,旅游业长期不被重视,近年来旅游业之所以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是由于我国市场化改革中出现了瓶颈,必须依赖于旅游业消化市场中过剩货币,催化产业结构调整,为经济增长提供新的动能。2014年国务院颁布的《关于促进旅游业改革发展的若干意见》中明确了旅游市场化改革地位,鼓励民间资本以多种形式进入旅游产业。民间资本取代财政资本成为社会资本流动的主要力量,是我国资本转型的成果。资本市场化转型速度快于旅游要素市场化改革速度,而我国旅游基础设施薄弱,并没有能力承载大规模的资本进入,资本滞留引致资本产生负向的作用。图1所示为我国旅游市场化改革与资本转型激进之间产生矛盾,旅游产业资本产生负面影响过程的逻辑图,反映了旅游资本转向恶性的一面。

如图1所示,我国旅游产业资本恶性显性化的过程可分为三个阶段,分别为旅游资本分层阶段、旅游资本恶性显性化阶段以及旅游资本合力扭曲阶段。

(一)旅游资本分层阶段

我国的旅游业长期不被重视,旅游业的发展经历了由事业型向产业型的转变,直到“三期叠加”特殊时期被提到十九大报告中,旅游业的地位被提升到国家战略层面,旅游产业才成为资本追逐的对象。从我国经济运行和旅游产业市场化改革进程角度看此过程,旅游资本从财政资本向市场化资本转型经历了六个阶段。

在改革开放之前,国家实行的是封闭条件下的计划经济,对外贸易几乎为零,外资无法流入,中国长期处于贫困化的内部循环状态。此阶段旅游只具备产业雏形,不属于产业范畴,此时的旅游完全是为外事接待服务。此阶段的旅游资本完全来自于财政拨款,用于旅游基础设施的初步建设,资金的严重不足导致旅游业均处于未开发状态。1978—1997年改革开放时期,长期压制的对外经济贸易潜能得到释放,但由于长期的封闭经济并没有积累足够的外汇储备,贸易结算和资本项目开放受阻,此时旅游作为创造外汇的快捷且代价最小方式,被提到国家战略层面。此阶段的旅游业主要功能是外汇创造,是为其他产业提供对外开放的货币基础。1978年,中国国际旅游接待人数(180万人)仅为世界的0.7%,居世界41位;中国国际旅游创汇(2.6亿美元)仅占全球的0.038%。此阶段的旅游资本完全来自于国家财政拨款,规模小,不能满足旅游基础设施的需求,甚至连修路的需求都难以满足,这也是在当时全国普遍存在“断头路”的根源。1998—1999年,我国外汇储备破万亿,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外汇储备国,旅游业外汇创造功能结束,旅游业开始摸索改革措施,面向国内旅游市场的矛头逐渐显露。例如,1998年,广东省旅游局组织的“广东人游广东”活动,激发了居民省内游的热潮;1999年广西首创的“大篷车”旅游促销活动,在全国引起了极大反响。此时的旅游资本依然是财政资金的注入,伴随有金融机构小规模的支持。2000—2008年,我国旅游业导向国内市场,尤其是“五一”“十一”黄金周政策撬动了国内旅游需求,旅游业受到重视。此阶段,国家允许民营资本进入旅游业,资本的进入推动了旅游业向产业化转向。此时的资本结构依然是财政资本为主,民营资本为辅助功能。民营资本的进入带动旅游产业市场化改革,政府资本和民间资本共同推动旅游业的产业化发展,旅游经济规模得到快速增长。在此阶段,资本的正面效应明显,与劳动力形成正向的资本合力,表现在两个层面,第一,政府资本与民间资本共同作用,资本的产出效率处于上升阶段;第二,资本的正面效应显现,资本带动优质劳动力和技术合力。2009—2015年,为应对全球性经济危机带来的负面影响,我国实行了刺激内需的“四万亿投资计划”,以政府资本通过银行渠道流向铁路、公路等基础设施建设领域,为旅游产业的发展提供了交通基础。2008年“四万亿投机计划”政策的实施具有时滞性,2009年旅游资本的恶性部分分层。在此阶段,国家鼓励金融资本进入旅游业,民营资本占主体,政府资本市场化运作,间接进入旅游业。资本合力的恶性显现,第一,资本追求回报速度与旅游业低利润形成矛盾;第二,旅游业的低技术难以延缓资本的边际产出逐年下降的规律。2015年以后,中国旅游产业投资形成了以政府投资为主导、社会投资为主体、外资为重要组成部分的多元投资主体。财政资金市场化运作,财政资金通过市场运作方式进入旅游业,大量民间资本进入旅游业,加剧旅游资本的恶性,表现为大量旅游投资失败“鬼城”普遍存在、旅游强制性消费升级等现象。

但是,旅游产业受长期封闭运作的影响,市场化改革严重滞后,也正因为这种滞后性给资本带来了巨大的盈利空间,我国大量的民间资本以各种形式向旅游产业流动。然而,旅游产业市场化改革滞后同时也意味着其并不具备能够吸收消化大规模流动资金的能力。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市场化定价机制尚未形成。旅游产业的投资具有规模性和风险性,对资金的需求量大且回收期长,这与资本的逐利性和高效性相悖。我国现有旅游产品实行的是固定价格制,包括大部分景区的门票和旅游产品价格都是固定的,这种价格远高于市场定价水平,是资本在短期内实现最高的收益所要求的,直接会引致旅游需求的降低。第二,创意性不足与市场多样性需求矛盾。传统的旅游是以自然资源和历史文化资源为基础的原生态旅游,技术性不足,难以吸引到技术性劳动力向旅游产业流动,而旅游消费者对旅游体验多样化的要求逐年提高,形成了旅游供给和旅游需求错配的矛盾。第三,行政干预下的资本流动方向错引。在我国现阶段旅游投资中,是政府引导下的市场化资本流向,旅游资源在政府的管控下,政府作为市场参与主体与资本供给方对接,政府在政绩的驱使下偏向于规模大且效益低的旅游资源,政府信用的保证是规模性资金流入旅游行业的重要原因。综上,定价机制的缺失、旅游有效需求的不足以及行政干预过多,导致了旅游市场化改革的滞后,难以承接资本转型下大量资金的流入。资本转型的激进与旅游市场化改革的滞后形成矛盾,在资本逐利属性的驱使下,旅游资本逐渐分层,一方面,对于经典景区投资的资本实现着促进旅游产业向好发展的功能,如兵马俑、华清池等經典景区;另一方面,经典景区对资本的容纳能力有限,大部分资本流向了政府指引下的旅游资源开发领域,资源的开发与市场有效需求矛盾导致了大量闲置资本和沉没资本。

(二)旅游资本恶性显性化阶段

大量以固定资产形式累计的闲置资本显现出其恶性特质,表现在强制性消费、鬼城、盈利性破产、旅游骗局、天价机票等资本恶性显性化结果。旅游强制性消费是指,以零团费或负团费低价诱惑游客,强逼游客以高价购买景区商品,造成游客财物损失以及身心挫伤。此现象在我国普遍存在,尤其是媒体频繁报道的云南黑导事件。强制性消费是闲置旅游资本冲破限制而逐利所导致的。我国现阶段的旅游产业中存在大量闲置且流动性人为受限的旅游资本,以固定资产形式存在的旅游资本短期内无法得到高利润,则会以破产或金融衍生形式退出旅游产业,而旅游产业为留住大量的资本,则会为旅游资本寻求短期内的高额收益,以满足资本的逐利要求,但是,旅游产业的有效供给不足,难以满足游客多样化旅游需求,则会出现前期以低价诱惑游客,后期以最高限度榨取收益的强制性消费现象。“鬼城”是行政干预下的旅游市场化改革畸形发展导致。“鬼城”是指,在政府政策引导下,民间资本在政府信用保障下进入规模大、收益低、创新性差的旅游产品建设中,缺乏旅游有效需求,大量的旅游资本以固定资产形式闲置,投资额度大,动辄号称数十亿上百亿元的投资建设,几乎无法做到产品的更新迭代,而旅游市场最大的特点是热点瞬息万变,受众的喜好难以琢磨,这就形成了投资迭代和市场热点转换的悖论,大多数旅游产品就死在了“不受市场青睐,又无法更新换代”。盈利性破产是指,在旅游产业中存在收益率较高的投资但宣告破产的现象,这种现象主要存在于创新型旅游产品投资领域,例如2017年中国首个山水实景演出《印象刘三姐》年净利润7 000万而宣告破产。《印象刘三姐》自2004年3月公演每年演出500多场,成为广西旅游的活名片,为所属广维集团带来丰厚的利润。但是,《印象刘三姐》股权被反复用于质押和担保,成为资本市场运作的工具,其债权人遍布全国,在无力偿还巨额债务的情况下宣告破产。《印象刘三姐》的盈利性破产是资本转型激进与旅游市场化改革滞后矛盾所导致的最典型的案例,说明滞后发展的旅游产业并不能为资本多样化的激进流入提供支撑,超出了旅游产业的承受范围反而导致扼杀了创意型旅游产品的发展。旅游骗局是旅游资本逐利的衍生产物,是场外比较常见的现象,如景区周边居民会以“雪中送炭”的方式为游客提供引路、供水等服务,一旦服务结束便“坐地起价”。旅游骗局是资本逐利的畸形扭曲,是市场化改革初期要素畸形流动的后果。天价机票现象是在旅游旺季经典旅游城市机票价格脱离其实际价值形成虚高现象,2018年春节海南岛机票持续走高,甚至出现两万元的“天价”。

(三)旅游资本合力扭曲阶段

旅游资本分层后的恶性资本带来旅游市场的不规范发展,影响了旅游产业市场化改革进程,造成旅游经济的不可持续增长,体现在旅游资本合力的扭曲配给层面。资本作为经济增长动力要素,与劳动力和技术要素共同推动经济增长,依据新古典经济学要素流动理论观点,资本、劳动力和技术三大要素之间的配比是以资本要素为主导,在要素流动过程中资本要素具有引领性,资本引领劳动力和技术的流动,从而形成资本合力,社会资本流向旅游产业形成旅游资本,带动旅游劳动力和旅游技术在产业内流动形成合力,共同推动旅游经济的增长。当一部分旅游资本衍生出了“恶性”特征,便会引领旅游劳动力和旅游技术产生合力的扭曲,表现在旅游要素的低效率,甚至出现抑制旅游经济增长的后果。

三、我国旅游恶性资本引致合力扭曲轨迹追踪

从理论分析中厘清了旅游恶性资本引致合力扭曲的内在逻辑会发现,事实上,旅游“恶性”资本形成过程、“恶性”显现过程、合力扭曲过程都具有动态性,尤其是资本转型和旅游市场化改革同步进行时期,资本的流动受政策影响较大,政策的不稳定性决定了旅游资本合力产生作用的动态性。在本部分中,从时空两维度探讨我国旅游资本合力形成以及畸形流动流动的过程。

(一)旅游资本合力扭曲时间轨迹追踪

按照新古典经济学理论,资本要素在三大要素中具有引领作用,资本在流动中带动劳动力和技术要素的流动,在不同区域内形成新的合力。在三大要素中,技术因素体现在资本和劳动力的配比结构中,技术的作用就是调整其他两要素的结构,使得资本和劳动力的配比达到最佳,两要素的使用效率达到最大,此时资本和劳动力对经济增长的作用力强度相同。在本部分中,描绘旅游资本带动旅游劳动对旅游经济增长作用力强度的时间动态变化过程图谱,探讨旅游资本合力的扭曲过程。借鉴新古典经济增长模型中劳动力和资本要素的方程设置,旅游经济增长模型可设置为GDPt=At×F(kt,Lt)。其中,GDPt表示旅游经济产量,At、Kt和Lt分别表示旅游技术、旅游资本和旅游劳动力的数量,鉴于旅游产业中技术因素发挥作用的非暂时性,假定技术变化是希克斯中性,即At恒定。根据Ang的对数平均迪式分解法(LMDI)的思想,将0时期到T时期的旅游GDP变动量表示成为各个解释变量贡献份额的线性表达式,式(1)所示。其中,旅游经济变量选取旅游经济增长规模替代,资本要素变量使用旅游固定资产投资变量替代,劳动力要素使用旅游从业人数变量替代,样本区间选取我国旅游经济资源型驱动模式基本实现向资本和劳动力驱动转化的2001-2016年,数据来自CEIC数据库和各地市旅游统计公报。

图3所示,2009年之前以及2009—2011年,我国旅游经济重心转移轨迹与旅游资本和旅游劳动力重心转移轨迹基本一致;2009年之前总体上朝东北部转移;2009—2011年总体上朝西方向转移;2011—2014年,旅游经济重心和旅游劳动力重心均朝东北方向转移,而旅游资本向西北方向转移。从空间层面来看旅游资本合力,所得结论与时间维度中研究结果一致。2011年之前,旅游资本带动旅游劳动力要素形成正向合力,共同促进旅游经济快速增长;2012年以后,旅游资本与旅游劳动力空间移动方向相反,此时的旅游经济重心与旅游劳动力移动方向一致,在此阶段,尽管旅游资本大规模向西北方向移动,但并未对旅游经济的增长起到促进作用,此阶段劳动力要素支撑旅游经济的增长,旅游资本以固定资产形式沉淀,旅游资本流动性减弱,其恶性的一面逐渐显现,对旅游市场造成负面的影响。西部大开发和“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两大国家级战略是资本向西移动的主要动力。沿海经济区域经过长期的发展,资本的边际产出处于下降趋势;而西部并不具有经济发展的沿海优势,经济长期受到压抑,资本的边际产出处于上升阶段,两大战略为资本由东向西提供了政策条件,西部经济产能得到释放。然而,西部经济基础薄弱,且长期依赖于高耗能产业支撑的产业结构在短期内难以改变,国家对高耗能产业的政策限制阻碍了资本流向具有高收益的工业产业。西部旅游业由于长期缺乏资金的支持,处于尚未开发阶段,此阶段的旅游投资资本处于边际产业递增阶段,大量的資本流向了西部的旅游产业,试图实现最大限度的资本边际产出。而事实上,西部旅游供给与旅游有效需求不匹配,大量的投资资本沉淀,显现出其恶性的一面。

四、旅游滞留资本的激活路径

从现实情况看,我国各省份已经累计了大量的旅游滞留资本,其引致的负面作用以及合力扭曲效应逐渐显现。本文认为,对于旅游滞留资本应该以“激活”取代“退出”,增强其流动性,还原资本逐利属性,从政府、市场和企业三个层级构建系统性激活路径。

政府宏观调控是我国市场化改革最直接的推动力,国家层面将财权和事权高度下放,各省有自治权制定相关税收、金融政策吸引资本的流入,这是我国目前政府间接干预资本流向的最主要方式,尤其是在国家限制资本流入房地产和股市,以及将旅游产业提升到国家战略层面的背景下,旅游资本成为各地政府间恶性竞争的对象。事实上,各地政府将旅游资本引入后,并无迎合旅游市场有效需求的创新性产品推出,资本基本上按照政府意愿流入到大规模的传统旅游资源开发中,或者流入到具有雷同性的大型游乐场建设中,而在现实中我国90%的游乐场有倒闭风险,资金的流入意味着流动性受阻,成为滞留资本。改变政府应以“大”创GDP的政绩考核机制,从国家层面约束各地政府间对旅游资本的恶性竞争局面,还原资本逐利属性,让资本流入到能够发挥更高效率的地区。

市场是资本流动的媒介,旅游单个市场不足以盘活滞留资本,应将旅游市场与金融市场深度融合,以金融衍生方式撬动旅游滞留资本活性,增大其流动频率,还原资本逐利属性。现实中,各省旅游滞留资本已经开始显现其恶性的一面,滞留资本以固定资产形式停止其流动属性,需要将资产证券化、固定资产抵押、未来收益质押等金融衍生工具引入滞留资本中,风险分散到社会资本中,盘活旅游滞留资本。

企业是资本流动的载体,资本通过企业搭建的平台在全国范围流动,企业对资本的流向具有主动权。企业在投资旅游产品时,应根据风险和收益评估后的结果决定投资流向,而不能将政府信用作为参照最主要的标准,增大资本合力扭曲程度。尽管投资风险评估程序已经成熟,但在现实中,企业一般看重的是其国有背景,有政府信用支撑的旅游投资更易受到企业投资的青睐。事实上在我国政府权力较大的现实背景下,政府与企业之间的目的相背离,政府要求政绩,企业要求收益,如果企业跟着政府转,最终只能是加大滞留资本规模,资本失去流动性,激发其恶性的一面。

五、结论

如今,旅游业已完成了由事业型向产业型的转变,并被提升到国家战略层面。在我国“三期叠加”特殊背景下,旅游业成为市场中过剩资本的“蓄水池”,资本转型激进与旅游市场化改革滞后形成矛盾,大量的旅游资本成为滞留资本,对经济平稳运行产生负面影响,激发出其恶性的一面,使旅游市场中出现了强制性消费、“鬼城”、盈利性破产、旅游骗局和天价机票等“怪象”。本文以新古典经济学要素流动理论为基础,从资本要素流动视角探究旅游“怪象”的经济本质,从三个渐进性层面展开研究。首先,从理论上推导出旅游资本合力扭曲的过程,提出资本分层概念,并对我国旅游资本由“促进”向“恶性”转变过程进行了探究,推倒出旅游资本合力扭曲机制。其次,从时间和空间两维度对我国旅游资本合力扭曲过程进行了实证。最后,从政府、市场、企业三个维度构建系统性激活旅游滞留资本路径。研究结果表明,旅游资本属性的变化是我国经济体制转变的结果,当前旅游市场“怪象”是我国资本转型激进和旅游市场化改革滞后相矛盾所导致。建立在产品经济基础上的旅游市场化改革,旅游资本合力一直是扭曲的,时间上表现在资本带动下要素作用力强度的不一致和不稳定,空间维度上表现在要素流动方向与旅游经济产值的相互背离。要激活现实中各省已经存在的旅游滞留资本,就要从政府、市场和企业三层面同时改革。其中政府改革的重点是改变其以大创GDP的考核机制,改变现存各省政府间对旅游资本恶性竞争的局面;市场改革应注重旅游产业与金融产业的深度融合,以金融衍生方式盘活滞留资本;企业改革重点在摒弃以政府信用为主的投资判断标准,严格按照已经成熟的风险评估方式对投资流行进行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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