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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购轻资产公司的商誉减值相关问题研究
——以DD收购YT为例

2019-06-24袁敏宋冰瑶

中国注册会计师 2019年6期
关键词:标的商誉资产

袁敏 宋冰瑶

十八大以来,我国的经济增长模式在政策引导下有了一定的转变,将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生态文明五位一体定为目标,并在财政、货币政策等方面予以了相应的调整。作为宏观经济的晴雨表,资本市场也出现了一些趋势性的变化,包括在多层次资本市场建设的背景下,监管层开始推动一些消除跨行业、跨地区、跨所有制形式的并购重组的障碍,在制度上予以支持和配套,期间上市公司并购重组出现大幅增长,A股市场截至2018年Q3已经形成了超过1.45万亿的商誉。

在此过程中,以互联网、电子游戏和文化传媒等轻资产公司为交易标的的资本市场并购数量日益增长,一定程度上显示出新时代的经济发展新模式以及公司为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需求所做出的努力。但是,一些公司并没有很强的行业洞察力或专业背景,在并购轻资产标的公司的过程中,往往支付非常高的溢价,从而在上市公司年报中形成了规模庞大的商誉余额,并购后在标的公司经营状况出现异常时,往往也缺乏足够的经验和能力来扭转局面,从而造成巨额的商誉减值损失,随之而来的是上市公司主体业绩恶化、二级市场表现低迷等后果。本文拟以DD并购YT为例,讨论上市公司并购轻资产公司所面临的有关商誉问题,以期为行业提供借鉴。

一、案例研究背景

近年来,上市公司跨行业并购热情高涨,以轻资产公司为标的的并购案例与日俱增。受标的公司新商业模式的影响,并购方往往支付高额溢价以取得标的资产的控制权。以财务数据为例,Wind数据显示,2016年末存在商誉的上市公司近1700家,合计商誉余额为10482亿元;2017年这一数字增加到了1.3万亿元,2018年第三季度则增至1.45万亿,涉及公司达到2092家。

与此匹配的是商誉减值损失的日益增加,数据显示2013年商誉减值总额不到20亿元,逐步上升至2017年的266亿元;计提商誉减值损失的公司数量也从168家增加到2017年的482家。而根据上市公司披露的数据,仅深交所就针对商誉减值问题发出多份关注函,问题涉及计提大额减值准备的原因及其合理性、以前年度计提判断与当前存在差异的原因及合理性、以前年度商誉减值准备计提的充分性等等。与之相关的是理论界和实务界对这一问题讨论的持续升温,越来越多的利益相关方开始质疑与商誉形成相关的投资决策的合理性,包括定价、支付方式、监管要求等等。

(一)相关文献

按照现有准则的定义,商誉是“企业合并成本大于合并所取得的被购买方各项可辨认资产、负债公允价值份额的差额”,其基本观点是只有“并购”支付了超过所取得标的资产“公允价值”的部分才会确认为商誉,因此在合并报表中才会出现,且在会计初始计量上仅仅比较支付的代价、所取得标的资产的公允价值的差额即可。

在商誉的后续计量上,也经过“摊销法”和“减值法”的争议,相关处理依据可以部分地与商誉减值的原因联系,如商誉是因为并购标的资产所产生的,而标的资产的质量、运营等可能因环境的变化而发生调整,尤其是标的资产的经营风险出现很大变化,而并购交易发生时所支付的代价往往包含了买方对未来“过于乐观”的估计,因信息不对称所导致的代理问题,管理层会倾向于隐瞒或推迟报告减值损失以影响市场的有效性,进而影响资源的配置效率。如Zining等(2011)就将商誉减值的原因归结于并购交易时对标的资产的“超额支付”,而商誉减值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标的资产未来盈利能力的下降,是对并购方并购初期“乐观”心态的一种矫正,而实证研究显示,当公司发布了商誉减值损失的公告后,投资者和金融分析师往往会下调对公司的预期,这种对商誉减值损失公告的负面反应,往往会驱动管理层选择不报告已经发现的减值损失,成为其盈余管理的重要动机。

就理论而言,可以将商誉的会计处理问题区分为初始计量和后续计量两个步骤,容易引起争议的往往是标的资产的后续表现,所引起的商誉减值问题。部分研究探讨了商誉减值准备的影响因素,如王秀丽(2015)的研究发现,上市公司商誉减值与公司本身的价值及未来业绩的相关性不强,商誉减值更多体现为公司管理层盈余管理的工具;袁敏(2016)认为商誉减值可能因并购前的尽职调查不充分、并购中的估值不合理、并购后的整合无效等多方面因素导致;林勇峰等(2017)则认为,上市公司外延式的扩张需求明显,加上并购浪潮中的市场炒作、潜在利益输送、现有准则处理存在问题等诱发了上市公司的商誉激增,并会因巨额商誉及其减值问题,导致市场资源配置的扭曲,从而危及公司的正常运营,并侵害投资者权益。针对这一现象,学者们也尝试在分析原因的基础上给出对策建议,如曲晓辉等(2017)从价值相关性的角度研究了商誉减值信息与盈余管理动机及内外部监督机制之间的关系,并据此提出了相关监管建议。也有一些学者对商誉相关的内部控制进行了研究,如张新民等(2018)的实证结果表明,当内部控制质量越高时,并购形成的“超额”商誉越低,后续商誉减值计提的比例也就越小。与大样本实证检验相对应,也有学者从个案的角度对商誉减值问题进行剖析,如张信远等(2017)以二六三公司为对象,分析其巨额商誉减值中存在的问题,并针对会计规则改进提出了相关建议。

与商誉及其减值带来的问题相关,准则制定机构与理论研究将问题的焦点放在了商誉的会计处理上。如Chalmers et al.(2014)研究比较了摊销和减值制度下,收入和经济投资机会之间的关联度,认为相对于摊销制度而言,减值制度更能反映商誉的基本经济价值,这一研究成果显然很大程度上为现有会计准则进行了背书;但Begoña Giner et al.(2015)对西班牙的研究结果则得出了不同的结论,研究认为商誉减值的处理方式带来了极大的风险,而采用商业摊销方式因提供了未来的稳定预期,可以防范信息不对称带来的并购泡沫,从而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因商誉一次性巨额减值带来的股市震荡。

图1 2009-2017年间上市公司并购情况概览

表1 2017年上市公司并购标的涉及的并购金额及行业

这些研究成果表明,市场已经关注到了上市公司并购中存在的一些不合理因素,并从大的经济环境、政府监管部门的角色、公司自身的内部决策和制衡机制等角度给出了分析的思路和框架。就商誉产生于并购这一根源而言,投资决策的自主决定权归根结底应授予作为并购方的上市公司,但因为上市公司涉及到公众利益,当公司的“小”利益与公众的“大”利益、以及公司的“大”利益与管理层的“小”利益之间出现冲突时,就需要很好的监督协调机制,显然,信息披露的及时性、透明性,会计和财务控制的有效性、投资决策中利益相关方的理性和积极参与,将构成合力来解决商誉及其巨额减值问题。本文仅仅尝试以案例剖析的角度,来探讨并购商誉及其巨额减值的相关成因及对策。

表2 2018年3季度静态指标按商誉/总资产统计比重较高的企业分布

表3 的资产相关指标一览

(二)上市公司以轻资产公司为并购标的概览

本文统计了近年来上市公司的并购情况(如图1),结果显示,2009年以来,发生并购交易的上市公司从677家逐年上升到2017年的1903家,与之相关的商誉余额则从871亿元增至12966亿元,尤其是2014-2016年间,商誉余额几乎连年翻番,一定程度上真实反映了上市公司的并购热情。

从并购标的看,本文以2017年为基础,分析了上市公司并购标的涉及的公司类型,结果显示,互联网软件与服务行业这一体现轻资产特征的标的公司被并购的数量最多、涉及金额最大,其次是房地产开发、电子设备和仪器等行业(参见表1)。

而信息科技咨询、影视娱乐、教育等轻资产行业并购趋势与互联网软件与服务业的情况非常类似,在并购数量、金额等方面呈现出上升态势。作为“新”经济的代表,这些标的公司或标的资产具有很强的业绩增长能力,成为上市公司寻求战略转型的优先考虑对象,更因为市场追捧成为利益输送的隐性工具。

因为这些轻资产公司具有商业模式新、用户数量及粘性与传统行业存在很大差异,且通常受政策影响较大,因此商誉的比重往往很大,以2018年三季报所披露的静态数据为例,按商誉/总资产的比重为计量指标,占比超过50%的公司有24家,其中软件与服务行业就有12家公司;占比超过30%的公司更是高达154家,其中软件与服务业有44家,在所有行业中排行第一(参见表2)。显然,作为新经济代表的软件与服务业,在成为上市公司并购热点的同时,也沦落为商誉的重灾区,一旦发生巨额减值,将直接影响公司的财务实力。

图2 相关期间承诺业绩实现情况一览

二、案例背景

1.公司背景

DD公司是一家总部位于浙江的上市公司,其母公司DD集团有限公司成立于2000年,并于同年将与塑胶包装业务有关的核心经营性资产、负债及对子公司H有限公司的权益性投资按评估后的净值作为资本投入,在联合其他7家发起人之后共同组建了上市公司主体DD股份有限公司,于2008年7月上市。

上市初期,公司正处于国际金融危机的高峰,国内加大对经济的支持力度,在实际控制人和管理层的主导下先后于2010年、2011年两次通过非公开发行方式筹集资金合计19.11亿元用于现有主营业务的扩张,但受经济环境的影响,公司业务的盈利能力出现下滑,其中2014年、2015年的净利润仅为0.12亿元和0.15亿元,其盈利的主要来源其实是分别在年底以土地资产对外投资实现的,两年的营业外收入就分别达到0.81亿元和1.19亿元,显然,公司的主营业务在当时就已经出现亏损。

与此同时,作为轻资产的游戏、影视、媒体等行业并购重组方兴未艾,在用户消费习惯从PC端转移到手机端的大潮下,游戏行业出现持续增长态势,加上其毛利率维持较高的水平,很多传统行业开始考虑通过并购方式跨界进入游戏行业,以期扭转传统业务下滑的不利态势。

在此背景下,DD公司以非公开发行股份和现金支付的方式购买了上海一家以游戏为主业的YT公司,并于2015年4月2日完成了标的资产的股权过户手续。交易价格约5.6亿元,购买日YT公司的可辨认净资产公允价值为7100万元,因此形成了约4.9亿元的商誉。

2.并购后业绩变脸

因并购YT公司时采用发行股份和支付现金的支付方式,承销中介服务机构每年需要对募集资金使用情况进行说明。根据DD公司的证券承销商发布的公告显示,收购完成后,标的资产的业务稳步增长,截至2018年初标的资产的经营稳定,“显示出较强的盈利能力”,如收购基准日2014年3月31日,标的资产的总额为2962万元,当年年底增至6719万元,此后逐年上涨,相关数据参见表3。

显然,并购后游戏业务仍然有一定的盈利能力,但公司主业开始陷入逐年下滑的境地,净利润从2015年的1530万元逐年下滑至2017年的-56759万元。

3.2017年大额亏损原因

根据DD公司2018年发布的相关公告和年报信息披露,2017年公司计提的各项资产减值准备金额高达60270万元,换句话说,是因为资产减值原因直接导致了公司的巨额亏损,其中仅商誉减值就达4.37亿元,占各项资产减值准备额的72.55%,占上一年度经审计的“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比重达235.57%”,也就是说以上一年(2016)年为基准,仅商誉减值一项,就相当于2年多的利润被侵蚀。

如前所述,并购的YT子公司仍然具有一定的盈利能力(虽有所下滑,但2017年仍然贡献了近4000万元的盈利)。之所以出现如此大的商誉减值准备,其根本原因在于YT的业绩“未能达到预期”。已有信息显示,原始的并购协议中包含了业绩补偿的条款,其中2014-2016年所处的期间原股东承诺的“扣非后归母净利润”分别不低于4500万、5850万和7350万元,而实际业绩显示,YT均完成了这一承诺(参见图2)。

如图所示,承诺期(2014-2016)内,YT全部完成业绩承诺,但仅仅是微微超过承诺水平,其中是否存在YT管理层的盈余管理问题值得商榷。不幸的是承诺期一满,YT立即发生业绩变脸,根据已有的数据计算,YT的业绩应复合增长近30%,据此测算YT2017年的归母净利润应该不低于9500万元,而实际仅1600万元左右,不足预期业绩的20%,因此进行大额商誉减值就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

三、案例分析

(一)并购YT是DD进行跨界进入游戏业的试水行为

在宏观经济景气度不足、公司传统制造业务出现下滑的背景下,进入毛利率较高、具有很强增长潜力的新经济领域,不失为一种有益的尝试。但从实际情况看,以游戏、尤其是手游为代表的软件服务类行业属于轻资产行业,其商业模式、价值链、运营特征等与传统制造业所代表的重资产企业具有很大的差异,在进入这个行业之前应有足够的谨慎性,以避免“馅饼变陷井”的窘境;其次,从战略到运营再到财务,其中有很长的路要走,期间会蕴藏着巨大的风险,因此管理层在做出相关的投资决策时,应充分考虑战略性、经济性、风险性等方面的评估结果,对未来情境可能出现的变化、尤其是不利变化有足够的预期和相应的应对策略,在战略、预算、成本、运营、投融资、风险管理等方面形成一整套的工具箱,以因地制宜地适时应用和评价。

(二)在并购活动中的风险管控

案例中DD进入游戏业本身也许没有对错之分,但在战略确定之后,行动很重要,比如要对标的资产进行财务、管理、法律等尽职调查,对标的资产进行合适的估值,并购后关注文化、业务、管理等方面的整合等等,尤其是并购进入的时机很重要。DD原本属于传统制造业,与游戏产业有着非常大的差别,比如制造业强调以销定产,对采购、生产、销售、配送、售后服务乃至研发等都有很多经验可以借鉴;但游戏产业具有自身的特征,在没有业务敏锐性和洞察力的情况下直接进入,出现问题的概率也就相对较高。从公司披露的信息看,现有管理层将游戏产业作为公司发展战略的重要方向,提出需“借助资本力量,做优做大游戏产业”,但游戏产业面临的政策风险很大,尤其是YT所处的网络游戏行业,国家法律法规及政策监管非常严格,尽管行业收入近年来得到显著提升,但在品牌声誉和马太效应下,市场逐渐被龙头地位的腾讯、网易所占据,中小游戏公司生存艰难;在市场竞争方面,游戏玩家通常会有“喜新厌旧”的趋势,如果不能持续开发新的精品游戏,所占据的市场份额都可能被对手蚕食,进而导致公司难以保留或吸引新客户。考虑到具体的某款游戏,通常会有很强的文化背景和代入感,以卡牌游戏为例,即使同样是中国人,各地域之间都有很大的差别,用户通常有一定的地域性,一旦被某款游戏吸引,往往具有很强的粘性。如何吸引已经被行业巨头虹吸效应、先发优势所拥有的客户,如何实现游戏的盈利模式变现,保持游戏的推陈出新速度,需要更专业的研究和洞察。

测试公司减值测试所依据的基础数据,利用估值专家评估公司减值测试中所采用的关键假设及判断的合理性,以及了解和评价公司利用其评估专家的工作。当然在利用“估值专家”的工作时,同样会出现风险问题,尤其是作为新型行业的游戏产业、中小游戏公司的竞争特色等“基础数据”并没有得到验证的情况下;再加上“业务补偿协议”所带来的盈余管理问题,可能导致估值专家、基础数据都可能受到被评估方的影响。

(三)会计和财务管控的重要性

公司要开拓新业务,就需要资金、资本的支持,而所有的资金都是有经济成本的。如前文所述,DD公司的传统业务在2013、2014年就出现盈利恶化的迹象,近年来基本上靠非主营业务利润来保持微利的局面,因此公司的筹资成本显著上升,加上公司上市以来,从来没有进行过现金分红,二级市场的股票表现不忍卒睹,跌至2元以下。因此,在危机情况下,资源的优化配置显得更加重要,加强会计和财务管控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从公司公布的年报信息看,在2017年度主营业务不佳、盈利主要渠道来源为游戏的情况下,公司制订了2018年的工作计划,虽然涉及战略、风险、内部控制等内容,但并没有一项计划体现出在游戏产业方面的关注或具体方案,显然,“做大做优”的战略并没有落实到运营和资源配置上。2017年发生的巨额商誉减值损失,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会计和财务管控无力的体现,例如公司披露的减值是“YT2017年未完成预计的经营目标”,而盈利状况大幅下降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市场环境发生较大变化,当大的竞争对手如腾讯等推出新的游戏后,因公司缺乏资金和资源的持续投入,导致未能及时针对市场变化做出相应调整;二是公司拟开发的四款新产品,因开发进度延后、运营方的发行计划变化、手游上线审批政策变化等因素的影响,导致仅有一款游戏进行测试,其他三款产品全部延期。换言之,商誉减值的原因是因为子公司未实现盈利预期,之所以未实现盈利预期,是因为资源投入没有跟上,未能根据市场、政策等风险变化做出“临机决断”。

(四)审计的挑战和应对

审计是对会计提供的信息进行的“再验证”,其质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事务所的声誉及行业专长。但在新的行业、新的商业模式乃至新业务、新用户等出现的背景下,审计面临很大的挑战。为DD提供审计服务的是一家非四大事务所Z,年报显示,事务所在公司上市时即为其提供审计服务,其专长局限于传统的制造行业,在业务承接和续聘方面就存在的一定的风险。当DD公司进行大额减值时,Z按照行业惯例,采用了第三方的意见,但资料显示,提供资产评估服务的中企华,在新行业的评估中也缺乏说服力,例如报告显示“中小游戏公司的平均存活年限为2-3年”,但在评估公司价值时“假设未来5年的平均增长率”,对评估已经覆盖的区间前3年平均年复合增长率为30%、第4年增长率转为负值也缺乏足够的关注和解释,因此评估机构的报告在某种程度上并不能提供足够的说服力,事务所采用了评估机构的报告,能否解除自身的受托责任,也存在疑问。

实务中,Z事务所将商誉减值作为“关键审计事项段”在年报中予以了沟通,在说明原因时,强调减值测试中涉及到重大的判断,其核心体现在“预期可收回金额”,具体涉及到对资产组“未来现金流量折现”的预测,在此过程中需要做出很多重大的判断和假设,如一般性的预期收入增长率、永续增长率、经营费用、毛利率以及折现率等,但并没有提及游戏行业所特有的一些风险所带来的判断和假设,如游戏活跃玩家人数、愿意付费的人数、用户的粘性、公司管理层的应对策略等等。

在审计应对方面,事务所采用了一些有针对性的审计方法,具体如:

1.评估及测试了与商誉减值测试相关的内部控制的设计及执行有效性,包括关键假设的采用及减值计提金额的复核及审批。但这种测试仍然局限在对“会计认定”的再认定,对目标、风险、控制等缺乏足够的关注,尤其在移动互联网浪潮下,如何体现审计的针对性和有效性并没有得到体现(比如针对游戏数据的测试和模拟,拟合YT公司的业务数据等等)。

2.评估减值测试方法的适当性。事实上主要是依赖第三方评估公司的评估结果,但不同评估公司、针对不同游戏公司或游戏产品,评估的方法并不相同,在没有见到工作底稿的情况下,很难判断事务所的评估是否公允。

3.测试公司减值测试所依据的基础数据,利用估值专家评估公司减值测试中所采用的关键假设及判断的合理性,以及了解和评价公司利用其评估专家的工作。当然在利用“估值专家”的工作时,同样会出现风险问题,尤其是作为新型行业的游戏产业、中小游戏公司的竞争特色等“基础数据”并没有得到验证的情况下;再加上“业务补偿协议”所带来的盈余管理问题,可能导致估值专家、基础数据都可能受到被评估方的影响。

4.验证商誉减值测试模型的计算准确性。模型计算其实并非重点,更重要的是模型的适用性、模型所依据的假设和判断的合理性等等。

四、启示与讨论

DD并购YT只是近年来众多以轻资产为标的进行并购以实现战略转型的案例之一,其本身具有很强的个性化特征。但不可否认的是,案例中所展示出来的跨行业并购问题、并购后业绩变脸问题、巨额商誉减值问题等仍然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针对性。本文拟讨论的问题及相关启示如下:

1.会计信息的作用:从反映到参与决策

从会计结果上看,并购后标的资产出现了大幅减值,是对初始决策的一种估值修正,乃至对决策行为本身的一种否定。但会计的基本职能是反映,这种反映往往有一定的时滞,商誉的后续计量导致的减值问题,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标的资产的盈利能力乃至趋势发生了负向变化,如果能够真正及时、准确地反映现实状况的变化,仍然体现了会计信息的决策基础作用,但如何通过会计信息,追溯经营乃至战略的问题,并适时纠偏,才是市场参与者应该关注的焦点。

2.轻资产标的公司的并购:重视过程还是聚焦结果

从交易的实质看,并购方通过资本市场的平台,利用发行股票等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分散了投资决策的风险。案例中DD并购YT,其出发点是通过外延式扩张实现战略转型,从传统的制造行业转入新兴的游戏轻资产行业。结果显示,跨界并购可能并不那么容易实现,但通过经验的积累、乃至教训的鞭策,可能为上市公司实现战略转型提供了借鉴,并真正实现从传统行业转入到游戏、信息和软件服务等新兴行业的目标。

3.业绩补偿协议:对信任的增强还是削弱

出于满足监管要求及分散风险的角度,并购中交易双方通过签订业绩补偿协议(即对赌协议)对未来一定期间的业绩做出承诺,已有实践和理论成果也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了这一工具的有用性。但从协议本身的性质看,交易双方是期望通过业绩承诺及补偿的方式来实现消除信息不对称的目标,但标的资产的存续周期往往远远超过对赌期间,其本身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交易双方的“不信任”,是期望通过协议这一“工具”达成某些方面、尤其是业绩增长方面的共识。对买方而言,协议能够保障的只是承诺期内的业务,如何实现标的资产的可持续增长,才是真正应该关注的焦点。因此对赌协议在短期内增强了交易双方乃至市场参与者的信心,但从长期而言,其实是对信任的削弱。

4.中介机构:责任意识和专业性如何体现

对交易双方而言,标的资产的质量及可持续性是存在一定的信息不对称情形的。在交易方式及支付方式的影响下,标的资产的未来战略、运营、财务等状况会发生一定的影响(比如创始股东的激情、业务团队的凝聚力等在交易达成后会出现变化)。而并购时的承诺及预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财务上反映出来。当商誉出现大额减值时,不仅会对投资者的情绪造成影响,而且会对标的资产的未来盈利能力及可持续性产生质疑,所减值的数额又建立在一定的假设基础上,因此需要包括注册会计师、资产评估机构等在内的中介机构的参与。对于新兴的以“轻资产”为标的的运营主体的服务经验、基础数据等方面的匮乏,如何正确认识中介机构的服务质量成为关注的焦点之一。标的资产的估值模型、潜在的假设、经济及竞争环境的变化、政策和市场风险的判断等等,都会影响到会计处理的结果,因此无论是以中企华为代表的评估机构,还是以大量中小事务所为主体的审计机构,都应建立一定的行业专长和市场核心竞争力,逐步完善基础信息数据和估值方法模型,真正体现中介机构的专业性和服务本质,以服务质量和声誉来体现其结论的可靠性。因可能的低价承揽甚至意见购买行为,加大对中介机构的监督处罚力度和责任承担,也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5.并购主体:选择中介机构的决策是匹配优先还是声誉至上

从DD案例看,公司的原始股东、管理团队、董事会成员均没有游戏方面的行业专长及经验,可以预期,其并购YT成功除了战略方向上的引领和执行的决心之外,很大程度上是依赖财务顾问、券商、法律顾问、评估机构以及事务所的帮助,因此选择合适、可信赖的中介服务机构很重要。实践中,出于收费、声誉、行业专长等方面的考虑,并购主体往往选择符合自身条件的中介机构,如中小公司选择中小中介机构提供服务。尤其是在传统业务出现不景气、业绩下滑明显的情况下,公司通过并购市场上流行的“概念类”标的资产的迫切性增强,对标的资产的发展前景和盈利能力缺乏真正的洞察,往往会影响到并购交易的估值,进而对商誉的初始和后续计量产生重大影响。对理性的市场参与者而言,需要关注并购方的市场竞争地位及在交易中的谈判地位,并结合现有业务状况、对新业务的洞察、中介机构的市场声誉和专业性等,选择合适的中介机构。简言之,只选“对”的,不选“贵”的,在中介服务机构的选择上,匹配性可能比声誉更重要。

6.审计服务:增信地位的保持和提升

与会计处理的辅助作用类似,审计也需要思考自身定位和职能延伸问题。如明确审计服务是对会计信息的再认定还是对企业行为结果的再认定,即审会计还是审企业。当审计理念乃至方法受到大数据、IT技术、移动互联网等影响越来越大的背景下,尤其是被审计方的业务出现了本质性变化的背景下,如何提升审计服务的质量将成为很大的挑战。当然,在依赖第三方的服务、建立对会计责任的更好认识、对内部控制的信任等基础上,认识、学习、洞察那些日益增长的“新”行业、新模式、新业务,将实践中面临的问题提升到理论、模型、行业洞察力的高度加以总结、学习,建立自身的IT基础设施对新兴行业如手游的基础数据进行收集、加工、整理,通过更多地依赖自身的行业洞察力对被审计对象做出直接、实质性的验证,才能真正将审计风险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这也许是注册会计师行业迎接挑战、提升胜任能力的重要发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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