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和“本来就”的语义、句法、语用分析

崔赫凝

摘  要：对外汉语教学中留学生使用“本来”和“本来就”的偏误率较高，“本来”和“本来就”在形式上虽然相近，但意义和用法上差别很大。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通过对搜集到的1300多条语料进行分析，试从语义、句法、语用方面对“本来”和“本来就”进行对比分析，并针对对外汉语教学提出相应的教学建议。

关键词：“本来”;“本来就”;对比分析

[中图分类号]：H1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15--02

1.引言

现代汉语中“本来”一词的用法颇多，通常认为“本来”既可以作形容词，表示“原有的”，也可以作副词，《现代汉语八百词》对副词“本来”的释义有两个：（1）原先，先前;（2）表示按道理就该这样，并认为在此义项下，有两种固定格式，“本来+就+动”、“本来+嚜（嘛）”。“本来就”通常作为“本来”的一种固定格式来解释，在对外汉语教学中也常常是被看作是“本来”和“就”两个语言点的结合。笔者通过对HSK动态作文语料库的语料调查发现，留学生使用“本来就”的偏误率高达24.1%。“本来”和“本来就”在形式上相近，但意义和用法上差别很大。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通过对搜集到的1300多条语料进行分析，试从语义、句法、语用方面对“本来”和“本来就”进行对比分析，并针对对外汉语教学提出相应的教学建议。

2.语义分析

“本来”和“本来就”虽然形式上相近，但意义上却差异较大，因此我们首先从意义入手，分析二者的语义特征。对于“本来”的意义前人已经做了不少研究，通常都认为“本来”有形容词和副词两种用法，在这里我们只讨论作为副词的“本来”同“本来就”的语义比较。

2.1“本来”的语义分析

作为副词的“本来”在语义上通常不是独立的，往往和上下文的其它语言单位密不可分，与之共同构成一个完整的语言片段。《现代汉语八百词》中对副词“本来”的释义为（1）原先，先前;（2）表示按道理就该这样。笔者根据调查搜集的语料，对只含有副词“本来”的语料进行分析（注：不包括“本来……就”形式的语料），认为“本来”的含义确实可以概括为两种，一是表示原先、先前;二是表示按道理或事实应该如此。先来看以下例句：

（1）我昨天本来打算去找你，可是由于下雨，便没去。

（2）本来这条路很窄，后来才修宽的。

（3）他们几个本来不是一个单位的。

（4）这已经是老道理了，本来毋须旧话重提。

（5）有的同志被调到某个单位本来是合理的，只因本人不了解全局，或囿于私立，总认为组织上对自己的安排不合理，闹着要“动一动”。

（6）本来嘛，她还是个孩子，哪里懂得这些。

例句（1）（2）（3）中“本来”表示原先、先前，例句（4）（5）（6）中“本来”则表示按道理或者事实应该如此。《现代汉语八百词》中认为“本来”表示“按道理就该这样”时，是用于固定格式“本来+就+动”的，笔者认为不妥，例句（4）（5）并非是此格式，意义却表示“按道理或事实应该如此”。因此，我们认为副词“本来”在单独使用时就有两种意义，第一表示“原先，先前”;第二表示“按道理或事实应该如此”。

从语法意义上看，“本来”在上下文中往往有暗示下文有所转折的作用。例如：

（7）本来爸爸答应今天要带我去公园玩，可他临时有公务要忙，所以没去成。

（8）学语言本来是枯燥的过程，但我们要善于找到其中的乐趣。

（9）他本来是学物理的，后来改学哲学了。

“本来”在语义上通常不是独立的，和上下文密切联系。如例句（7）（8）（9）中，后一分句的内容与前一分句相比，都是有转折变化的。因此，“本来”在使用时常和“但是、可是、不过”这类转折连词连用，这一点在下文还会进一步分析。

2.2“本来就”的语义分析

“本来就”通常被看作是“本来+就”并成为一类固定格式使用，但其实在语义上“本来就”具有自己独立的语义特征，并不是“本来”和“就”语法意义的简单相加。先来看以下例句：

（10）当天的功课本来就应该当天做完。

（11）他的病没好，本来就不能去。

（12）他的普通话本来就不错。

（13）这一类企业本来就不宜于办成全民所有制企业，不符合客观经济规律发展的要求。

（14）这地方本来就低洼，不下雨也积水。

（15）她本來就不瘦，现在更胖了。

（16）那把椅子本来就要散架了，经你这么一摇晃，更加不能坐了。

我们发现，“本来就”也有表示“原先、先前”的意义，如例句（12），但如果我们将句子改为“他的普通话本来不错”，这时通常我们下文一般就会有转折，与前文内容形成对比，可能因为他不努力普通话退步了等等。与“本来”相比，“本来就”除了表示“原先、先前”义，还多了一层“情况或事实始终如此”的意义。如例句（14）（15）。

“本来就”也有表示“按道理或事实应该如此”的意义，如例句（10）（11）（13）。如果我们将“本来就”替换成“本来”，我们来看例句：

（10）当天的功课本来就应该当天做完。→当天的功课本来应该当天做完……

（11）他的病没好，本来就不能去。→他的病没好，本来不能去……

（13）这一类企业本来就不宜于办成全民所有制企业。→这一类企业本来不宜于办成全民所有制企业……

不难发现，替换后的句子虽然成立但很明显语义上并不完整，一定要有下文进行说明才行，并且通常是与现在的事实或情况相反的，而“本来就”在使用时具有一定的独立性，用在单句中时一般表示强调“事实或情况按道理应该如此，或始终如此”。从上下文整体来看，“本来就”所表示的意义一般是前后一致的，用在复句的分句中时，通常起到递进的作用。

3.句法分析

上文已提过，在分析“本来”语义时所用的语料均为只含有副词“本来”的语料，剔除了“本来……就”形式的语料，这是因为两者通常可以互相转换。来看下面几个例句：

（17）人本来就是生而平等的。→本来，人就是生而平等的。

（18）她体质本来就很弱。→本来，她体质就很弱。

（19）当天的功课本来就应该当天做完。→本来，当天的功课就应该当天做完。

例句（17）18）（19）都可以将“本来就”形式转换成“本来……就”的形式，这些转换后的句子意义并没有发生改变，所以我们将“本来……就”这样形式的句子归类于“本来就”的变体，与“本来”句相区别。那么是不是所有的“本来就”形式都可以进行转换呢？我们再来看以下例句：

（20）欧佩克如提高石油产量，势必会导致本来就已饱和的石油市场供更大于求。

（21）嫂嫂不好意思了，本来就红的面颊，涨得格外红了。

（22）本来就圆眼睛的小猫头鹰，这回看穿山甲吃白蚁的好戏几乎看到连眼珠儿也给凸了出来，快掉出了。

我们发现例句（20）（21）（22）中的“本来就”形式并不能直接转换成“本来……就”的形式。通过整理语料发现，当“本来就”后面所接的是定心短语时，这类句子就不能直接进行转换。

“本来”既可以用于句首，也可以用于句中;“本来就”通常用于句中，只有口语中作为回答时才用在句首，例如：“你怎么瘦了？”——“本来就不胖！”将“本来……就”形式看作是“本来就”的变换式，从而区别于“本来”句，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当“本来”出现在句中时，会有两种不同的语法意义。

由于“本来”和“本来就”语义上的差别，二者在句法搭配上自然也有不同。通过对搜集到的语料进行分析，总结归纳出“本来”用于复句中的分句时，后面往往出现“但、但是、可、可是、不过”这类表转折的连词，也常和“后来、现在、结果”这些时间词连用，表示对比转折;“本来就”用于复句中的分句时，往往与“更、更加、再、越”等连用，表递进，但有时也与“但、但是”连用，表强调。

4.语用分析

“本来”和“本来就”都可以用来表示说话人的主观意愿，既可以用于书面语也可以用于口语中。首先，用在书面语中时，主要区别有两种：

（1）句子功能不同

“本来”和“本來就”都可以用来表示说话人的主观意愿，不同的是，“本来”在上下文中表示转折关系，“本来就”在上下文中表示递进关系。试比较：

（23）白先生，我是外行人，本来不该多嘴。不过，大家都是朋友，我不愿意看着你们这么誓不两立的斗争。（老舍《方珍珠》）

（24）“一个人呆久了会造成性格孤僻，姐，你本来就太沉静，更不宜独处孤岛。”（亦舒《红尘》）

例句（23）“本来”表示“按道理应该如此”之义，但说话人的主观意愿并非如此，前后对比呈相反状态。例句（24）“本来就”也是表达主观看法，后一句承接前一句，顺承递进。

（2）语义重心对比

“本来”和“本来就”都有表示语义重心的作用，不同的是，前者强调对比之后的反向变化，后者强调事实或情况始终如此。例如：

（25）他本来胖，现在瘦了。

（26）他本来就胖，现在更胖了。

（27）这条路本来不好，是后来才修好的。

（28）这条路本来就不好，如今都没有车辆肯走。

笔者认为，“本来”句中，句子的正意通常是表示变化的后一分句，强调的是转折变化义;“本来就”句中，强调的是事实或情况始终如此，重点在于陈述原有事实。

用在口语中时，“本来”和“本来就”都有一个相对固定的用法，例如：

（29）本来嘛，她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哪懂什么道理。

（30）本来就是嘛！

（31）你怎么瘦了？——本来就不胖！

例（29）中“本来+嘛”用在句首，时常作为一种固定的习惯用法用在口语中，表示强调事实或道理本该如此，例句（30）也表示此意。“本来+嘛”这种用法中，“本来”并没有强调转折对比。例句（31）是“本来就”用在回答语时的一种常见用法，通常是在对方的问题预设与事实或道理不符时，用这种形式回答，表强调。

5.总结与启示

通过对比分析，可以发现“本来就”无论在意义还是用法上都具有一定的独立性和完整性，两者虽然形式相近，但语义句法语用上都有差别。语义上“本来就”与“本来”相比含有“事实或情况始终如此，没有改变”之义，从上下文整体看，“本来”强调转折改变，“本来就”表示递进承接。句法上“本来”可以用在句首、句中，“本来就”一般只用于句中。“本来就”可以变换为“本来……就”形式，语义上不发生改变。句法搭配上“本来”多与“但、但是、可、可是、不过”这类表转折的连词连用，也常和“后来、现在、结果”这些时间词连用，表示对比转折;“本来就”往往与“更、更加、再、越”等连用，表递进，但有时也与“但、但是”连用，表强调。语用方面二者的句子功能、语义重心以及口语习惯用法上也有差别。笔者建议，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可以把“本来就”当成一个整体，区别于“本来”，或者干脆当成两个不同的虚词去教，这样学生不仅在语义上能够清楚明白二者的区别，在句法语用上也更容易掌握。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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