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为叶，雨为花

谢光明

雷雨来得让人猝不及防。

屋檐的雨滴打着叶片，叶片颤一下，下面现出一只蝈蝈。它没有逃到屋檐下躲雨，而是紧紧地用它的锯齿状的几只脚牢牢地勾住叶片，把构树叶当作一方净土。

构树高一米左右。三年前或五年前投错胎，落在墙头生根。墙头没有泥土、没有水分，它营养不良，生长缓慢。若是构树种子落在地上，三五年足以长成两层楼那么高。秋天的构树，鎏金叶片下挂着耀目的红果子，像极了披霞帔、戴凤冠的娘娘。

这只黄绿色的蝈蝈不过半个指头大小。它琥珀色的眼睛隔着雨，似乎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它发现了我，但并不怕我，斜起脑袋与我对视。它表演似的活动着长短悬殊的六条腿：蹬了蹬一条后腿，然后用一只前脚，姑且叫它手吧，用一只手撸一下额前的触须。接着又换一只手，撸另外一根触须。看样子，它并不认为那是触须，而是周郞与吕布头上的雉毛翎。同样是躲雨，我几乎终其一生建造房屋，然后把自己关在里面，而它只需一片树叶。

忽然，蝈蝈六条腿一松，画出一道弧线，朝雨幕里飞去。离开构树叶的蝈蝈飞到院墙上，正对着我的房子，也正对着我。它用前脚在脑袋上抹一下，想把眼睛上的水珠擦掉，但是接着眼睛又被雨水粘上。后来，它干脆不擦了，静静地立在雨中，像是在淋浴。

蝈蝈在雨中把自己站成一棵树，比構树还小的树，风为叶，雨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