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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革如何发生?

2019-06-17邓肯·格林

中国慈善家 2019年3期
关键词:乐施会变革权力

阿玛蒂亚·森将发展看作生存和行动自由的逐步扩大,这一对发展的精彩定义构成本书的起点

邓肯·格林:全球著名反贫困和发展专家,英国乐施会高级策略顾问,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教授,著有《从贫困到权力》《隐性生命》等书。

在本书的写作过程中,我充满激动、陶醉和挫败。激动于今日所发生的诸多变革之快速和恢宏—摆脱贫困而崛起的大陆,开始识字并获得不错卫生保健的普通民众,许多国家的妇女赢得了权利、尊重和力量。在乐施会的工作给我提供了一个特殊且优待的近场观众席,使我可以同时观察到全球范围内那些鼓舞人心的社会活动家的宏大画面和具体故事。此外我还(奇迹般地)拥有时间阅读和写作,这引发许多同事的羡慕和嫉妒。这本书就是思考与实践不断对话的产物。

当我看到社会活动家采取那些注定要失败的行动的时候,我的激动就会夹杂上沮丧。2004年我进入乐施会不久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例子。在越南实地考察的时候,我看了乐施会在北方一个苗族村寨的工作。那里的苗族人生产非常出色的织品,而旅游热马上就要开始。我们的项目是培训村民在冬季给他们的水牛保温和保证其健康(措施之一是按时用混合了酒精的东西给它们擦洗)。从开展与牲畜相关的工作开始并没有错,但是我们做什么才能帮助他们应对即将到来的旅游热呢?面对这种挑战,我们基层工作人员(非苗族越南中产阶级)的回答是:要“保护”村民的传统以抵制外部世界的入侵。

在宏观层面,我对乐施会正在领导的规模宏大的全球运动感到不安,这场运动暗示着贸易、债务、援助和气候变化等各领域的全球积极行动主义可以某种程度上“使贫困成为历史”。这场运动似乎严重低估了国家政治的巨大作用。在几年后的一本书中,我提出了不同意见,这本书就是《从贫困到权力:积极的公民和高效的国家如何改变世界》(From Poverty to Power: How Active Citizens and Effective States can Change the World)。这本书包括了我们团队的一篇对各个不同学科所使用的变革理论的考察。不同的学科有不同的,甚至相互冲突的变革理论,而且大学也没有一个“变革研究系”来整理这些理论。我对此充满兴趣,并在这本书的附录中开始讨论建立一些关于“变革如何发生”的最基本观念。这个讨论标志着漫长对话的开始,最终的结果就是这本书。

这本书是写给那些想改变世界的社会活动者的。狭义上说,这些人包括那些围绕着气候变化、残疾人权利等各种各样话题展开抗议活动和倡导运动的人。这些话题多处于“体制”的边缘,早期的废奴主义者就已经开始制造变革。但是“变革推动者”的名单(很遗憾在英语中缺少对这个领域如此灵活的描述)大大超出这个范围。我将体制内的改革者也包括在内,如选举和非选举的政治家、公务员和开明的企业家。此外,正式制度之外的各种各样的公民世界过于丰富,很难被简单地归入“抗议者”的范畴。宗教团体、社区领袖和许多妇女组成的自助组织等经常在社会中有很大影响。甚至在援助机构内,那些我们称为执行“项目”的机构,比如创造就业机会或改善医療及教育服务,以及在战争和地震中实施紧急援助的项目资助者和项目执行者,也都像抗议者一样在寻求变革。我所说的社会活动家(者)是指上述所有的人。(如果上述这些听起来都很累人,你宁愿做一个只想更好地理解变革的扶手椅上的社会活动者,这也是可以的。)

《变革如何发生》还要揭示这些社会活动者之间的关系为什么经常令人焦虑。对于变革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我们更喜欢冲突(“告诉当权者事实”)还是更喜欢合作(“赢得朋友并影响他人”)?我们是在各处都可以看到进步并试图加快其进程,还是更多地看到(往往是在更灰暗、更坦诚的时候)针对权力和不公、结果毫无胜算的堂吉诃德式战斗?我们是相信推动合法的持续变革的主要动力来自草根层面或个人层面,通过挑战现有的规范和信仰而积累起来的力量,还是相信在法律、政策、制度、公司和精英层面的改革,抑或是发现并支持“开明”的领袖?我们认为发展的目标是要将贫困人群也囊括在现代性(金钱经济、技术、流动)的受益者当中,还是要保护各种文化和传统,从而建立起不同于现代性的其他道路?我们是要使目前的体制运转得更好,还是要寻求其他什么东西以解决权力的深层结构问题?我的回答是:我们需要“上述一切”—这本书试图将所有这些不同的路径汇入一幅更广阔的变革图景。

阿玛蒂亚·森将发展看作生存和行动自由的逐步扩大,这一对发展的精彩定义构成本书的起点。这本书讨论了政治和社会变革,也讨论了发展的经济层面。这本书聚焦于有目的的变革(intended change),尽管大量的变革都是无意识和偶然的(洗衣机的发明对于妇女的赋权贡献很大,但发明者最初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在写作本书的过程中我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发现:不管变革发生在哪个层面,是在一个社区、国家,还是全球,都可以应用同一套分析范畴(权力、规范、复杂体制、制度和机构)。就像俄罗斯套娃或者分形体一样,当你放大或缩小时,在不同尺度上都重复出现同样的图形。这种思维方式可以使我们保护美好的东西免受攻击(抵制错误的变革),而且也有助于我们解释根植于制度、规范和个人深层的抵制如何阻碍变革的发生。

《变革如何发生》分成4个部分,第一部分提供本书的概念基础,试图通过复杂的系统、权力和社会规范三棱镜来理解变革。但是在过去的数年中,也许受到远程物理学研究的影响,我们不时会感到一些类似统一场论的发展理论正在从各种讨论中涌现。此外,线性也是第一部分要处理的问题之一。任何一本书都明显是线性产品,但是这种方式明显不适合用于讨论非线性的复杂系统,而且即使是线性的,读者也可能会在阅读到“如此这般”的结论之前已经扔下了书本。因此我在这里试图在“权力与系统方法”的一页纸中浓缩全书的精华,告诉读者即将读到的是什么内容。

第二部分将讨论一些主要机制,它们既是变革过程的客体,也是其主体,如中央政府、法律体系、政党,以及其他问责渠道、国际体系和大型跨国公司。这其中的一些工作看起来很难,距离社会活动者的快乐庆典还有很漫长的距离。如果我们发现了推动变革和把握变革机会的新观念和新的可行性,我觉得那些试图影响历史、政治和制度内在结构的社会活动者就可以得到快速的知识更新。

第三部分讨论一些主要的社会活动参与者,如市民社会活动者,倡导组织和领导的角色。最后一部分讨论我的分析对于个人社会活动者及其机构的意义,从而充实权力与系统分析方法。

就像大多数变革过程一样,这本书并非预先设计好的,而是逐渐浮现的。有许多人贡献了他们的观点和经验,当我们贴出初稿征求意见的时候,超过600人下载。尽管我做出努力吸收各种各样的声音和意见,但是这本书最终仍然是一个西方的(快进入老年的)白种男人完成的,因此不可避免地会反映我个人的经验、文化、假设和偏见。当你们阅读的时候,请不要忘记这点。

我并非一个立场坚定的人。在研究和撰写这部书时我已经被改变,而且是以我过去不完全理解的方式改变的。我不断处于紧张中,一方面希望作为精心和彻底的“终结者”;另一方面又急于进入新的观念,要抓住沙滩上下一个闪亮贝壳。在大学,我研究物理学,但是兼职讲授乔伊斯(Joyce)和艾略特(Eliot),并且写诗。这些诗是真的糟糕。在麦尔斯-布瑞格斯(Myers Briggs test)之类的测验中,我的人格评估是混乱的。我在大多数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看《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王后,是不是喜欢她,我似乎同时会有完全冲突的观点。

然而,写作的活动使我意识到我的不清楚,并且越来越适应这种不清楚。你会认为写书的人会讨厌含糊、复杂和变化,因为书中的文字是永远不变且要具有权威性的。幸运的是,现在的书已经不再形同石碑,而更像是广泛对话中更耗时的那一部分。比如这本书出版以后,我们还会在我的博客“From Poverty to Power”和网页“How Change Happens”上继续讨论。我希望能听到你关于本书所讨论的任何议题的见解和争论,并且能改变我的想法,多多益善,越早越好。

(本文为《变革如何发生》之导言,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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