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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教授的眼泪

2019-06-14隋言

岁月 2019年5期
关键词:婴儿医生患者

隋言

人生况味是孤独的终老,寂寞的背离,决绝的沧桑。莫道人间情路远,只是来时向孤还!

掌声骤起,说得真好!。

窗外,暮色挥墨。小车的尾灯与街边的霓虹灯相映,逶迤在初夏小雨之流线里,甚是妖魅。

轮大襟一遍,“散打”与“组合”,酒瓶子叮咣一阵碰,豪情万丈,醉态微醺,拉拉扯扯。酒过三巡,菜品八味,一遍遍没完没了畅忆大学时光。何晌像妙手抚琴,踩了一下我的脚,美然不收,接着再踩一下我的脚。我捶了一下他裤裆,嘛呢?你犯神经病了?他鬼眯眯地笑了,绽开方唇,涎着婴儿肥的圆脸,我不是与你核磁共振呢吗?我半正经道,去你个“和尚”,谁与你共振?找那个感慨“人生况味”的大学初恋丑女去,她怕“孤独的终老”。他的眼睛就转圈玩色盲,瞅着张三说李四,看着李四说王二,黏黏糊糊,却是死皮赖脸把手伸向我脖子,边摸边嚷嚷:靠,我记得当年老师教咱们杀白鼠解剖时,就是从这下手,咔嚓,一刀下去,血光四溅,你们这些女生吓得一下子就记住了一个知识点。

哗地,哄笑。我在他的老婆小妾虚落的目光中玩起灰飞烟灭,狠劲拍了下脖子后面的那只肉乎乎的咸猪手。

婴儿肥何晌滑溜溜地昵称老婆小妾,这家伙神道道美其名曰:妾者,美也。

风言风语有人谣传小妾神经错位不知哪出问题了。从同学会那日起,就满身抓蜘蛛找蚂蚁,病态尽显,疑神疑鬼猛烈玩跟踪,剜窟盗洞探勘他的通话记录,坚称其以给女人诊治之名在外面网络情人。

小妾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满声哭败相,铁姐,你在医院里帮我盯紧,看死,别松手,我给你充电话费,有情况立马呼我,这家伙真是不准啊,踏实不足,虚套有余,事情都做绝了,他专门去停尸房与人热恋。我扑哧一声笑了,更正道,妹子,你被人世间不可推倒的真相弄糊涂了,这世界假象伤人不浅,真相同样让人无聊透顶。何教授可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在真相的世界里迷恋自我,我钦敬他还来不及呢,冤枉啊。他有时确实像个色鬼不分美丑着迷于女人世界,且专门与女人僵尸热热乎乎神聊,人家那是搞科研,是抹去人类疑惑与痛苦并存的一层可憎之面纱,是穷究世间真相的底细,是旁有所证,我们都能作证。小妾鼻子一哼,姐,别跟我鬼化狐,为他打掩盖,信吗?这个世界孩子都能在试管里造成,手蹬脚刨,代孕女人给钱就成,别的事情就不能发生?

对了,信吗?脑袋圆,短粗胖,有着一副婴儿肥大脸的何晌是那种人吗?他有闲不住的精力与时光搞婚外情?我的内心骚动,阴晦的推理涌起疑虑怨怼的泡沫,甚怪小妾在自己虚拟的世界里无方向的漂浮与沉坠。

我们这个三级甲等医院资格最老却是最年轻的主任医师就是何晌。说他年轻,这家伙不到三十五岁就混到了名家行列,正品“主任医师”,高级专家,学科带头人,这些头衔名号可让人眼馋得直吧嗒嘴。且说何晌资格最老,源于医院还是个小土鳖诊所级别的时候,这家伙就是一名手持职业资格许可证的主治医生了。那年,他二十岁,仅此,就连院长的眼风不时地也得瞭扯其一眼,欢欢喜喜的神情若得了个宝贝。

现实残酷啊。在我们医院,患者拖着一脸病容从大门进来,站在一楼大厅里,专往墙壁上笑嘻嘻的何晌脸上观瞧,都想挂他的号,管他能治好治不好,选上何晌,心里俨然烘个热力十足的小火炉,与取真经有何异样?就像这病一下子就没了,这叫心里暗示。

你个色鬼一笑倾城,甚能臭的瑟。

别忘了,那疾病是妖魔,医生其天职就要捉妖除怪。

真相的世界里忘记了吃喝拉撒。

虚假的面纱下是一个灿然如花的世界。

你就不顾命地穷追不舍吧。

那当然,这就叫忘我的科学精神。

本人佩服。

于未知的领域漂流,我需要一只豁出去性命的小舟。

哈哈,明白。

“明白”也是上帝赐给的一把钥匙。

疑难杂症别人解决不了,找何晌啊,让其念念经,露两手。

何晌婴儿肥的圆脸慢慢绽开一株花朵,方厚的嘴唇一咧,摆摆嫩白宽阔的手掌,哪里,哪里,岂敢,岂敢!你们手里都有镇妖塔。私下里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个短信:靠,我看大家高兴得心里直晃悠,晚上请你们啃猪蹄喝酒去!

我与何晌,包括我的科室所有人员与何晌,就像狗皮袜子没反正,私交甚笃。医院新来的一些大学生,见到院长叫“尊敬上级”的话,见到何晌就叫“尊敬师长”,毫不含糊。

同学会刚过,“子宫事件”就囔囔开了。小妾摸到须蔓,开始顺藤找瓜。

我是妇科主任,遭遇了一个宫颈癌患者,需要做根治性子宫切除术。女孩子不到二十岁,未婚,这么小的年纪得上这种病,我的亲亲,你可真是人生一大悲催。我为女孩锥心,我要以正确的方法得出正确的结论。

争吵数次,科里所有人认为这个手术甚有难度。

我是主刀医师,我的意思是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不,他娘的,就是一失不失。

这一刻,我首先想到婴儿肥何晌,宫颈癌这类烦人的手术他的胜券最大,有两下子。我决定涎脸力邀这个家伙加入我们的工作组,帮我们念经驱邪送鬼。有他在,他姥姥的,我感觉病魔就不是个神马东西。

女孩苍白的小手拽了一下我衣角,俊俊的眼睛流露出一丝神秘,且有诸多渴盼与羞涩,欲止又言,赛神仙姐姐,听说你们医院何医生的手术技术一流,他能为我手术吗?我想活着。我苦笑,心里陡地一酸,何医生现在主抓神经外科,你的手术需要我去做。顺眼低眉,女孩“哦”了一声,对不起,不好意思,您别有什么想法。难得一次有说服力的劝慰,我没多想,我多想的就是力保手术的成功,不过,我可以邀请何教授为你的手术坐镇,他能来。她点头,苍白的脸顿时喜盈盈有了些许血色。

我長舒闷气,浑身散架子似的瘫软下来,像一场猛烈地厮杀。我心神俱疲,胜利之欣悦却撞击胸口。

我正坐在手术椅上想喘口气,猛地瞧见婴儿肥何晌双手捧着刚刚切下来的带血的子宫晃了出去。

走廊的连体凳上坐着不少人,有的沉默不语,蔫头巴脑,有的小声嘀咕,语焉不详。当然,也有来来往往走动之人。这一下,目光被何晌刷地全部吸引过去。

老少爷们,大娘大婶,这就是女人身体的一部分,爹妈给的多么好的东西,没了,就这么说没就没了。瞧瞧,她连母亲都做不成了!

金黄的阳光颗粒从窗口处挥洒进来,落满何晌圆脸。他像擎着一个圣体从走廊的这头走向另一端,脚步沉缓如缀满铅块,滞重、拖沓、艰涩。停立瞬间,他的手突然哆嗦起来,脸色由紫红渐变苍白,宽额挂上汗珠,清泪依依于婴儿肥圆脸,倾泻而下。

别扯,给自己点阳光,都好好活着,别糟蹋我们的身体!

何晌这码事疯传。

有人嘲笑何晌精神受到深度刺激,有些不正常了。我深知,这种带有讥讽之语来自非医院工作人员,他们难懂一名医者每天面临人体的特别感受。

这话传到我们院长耳朵时,老太太很不高兴,当即拍了桌子,喷着唾沫星子,娘的屁话,女孩授权与他人何干?人体就是小宇宙,忽然缺了一个那么重要的一个东西,这宇宙能周转开吗?女人用什么生孩子?再造一个子宫?我们何医生的眼泪掉得不值钱?那叫医者仁心,多么生动的一次教育观摩课!

对了,何晌的老婆小妾早就认为何晌精神出现故障。

何晌捧着子宫劝人警醒一事,不知谁闲得抽筋扯瞎话向其举报,这就捅了马蜂窝。小妾掐死理认定那个摘了子宫的女孩绝对是何晌的情人,非其莫属。她哭唧唧地没完没了向我一通倾诉,何晌为什么泪汪汪地捧着女人的子宫,这不明摆着是心疼女人?这段时间,何晌常往她家里跑,你和他是同事,与我是闺蜜,是不是该规劝规劝这个不要脸的别再胡作非为?

女孩欣赏何晌动情?他娘的,找到她我帮你出气,掣她嘴巴,看她还要脸不。

神探小妾一个电话打过去就搞定了。

女人相当淡定,阵脚扎实,丝毫未乱,不藏掖躲闪,且力邀小妾与我品茶,想与我们聊个通透。

太自信了吧?小妾能与你一起吃饭?你是她的情敌,跟你在一起吃饭,她不得恶心?

紫金大厦见面。

这哪是那位切了子宫的女孩?小妾胡安灯泡,搞错了。

女人适中身材,素颜朝天,满是善意。一身青紫色的衣服,荷叶头,显年轻,目光平和如两碗清澈之水。

麻烦你们这么远来找我,耽误你们宝贵的时间了,不嫌弃,叫我老松吧。

我能不找你吗?你都骑到我的脖子上了。

我是个寡妇,都快五十岁了,丈夫七年前就去世了。两年前,我在一次聚会上巧遇何医生。当时何医生喝多了,头疼,我说有一种中药可治头痛,我那有,可以试试。何医生很风趣,摆摆手,没事,我是能治了自己的医生。他怀揣感激,又巧了,聚会结束既是同路,提出来定要送我。

好漂亮的鲜花。

一个家风水好坏,由女人决定。

我信。

我能看穿到你的执着。

好女人,不是姿色,是心色。

像水一样流动?

当然。

我给你讲那一幕,来源于我赞赏他的才气与善意。我寡居不假,这不等于何医生有那苟且之事。

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块手帕儿,轻擦额头。

我靠,这年头苹果手机都在不断更新换代,都开始玩APP了,瞧她还用这个玩意?过于老土。

这手绢纯是手工制作,借其台布一角,码着月牙边儿,角上绣有淡紫色的小花。那花正蛮沧桑地开放。

我走神了。

我家就在附近。老松的目光溢满真诚。

我们梦游似的跟着老松,推开她的家门,一股芳香扑面而来,这是香得干净的白色栀子花?

何医生喜花。

我环顾一下四周,六十多平米的两居室,到处都是盆栽的鲜花。窗帘、沙发套、桌布,都像是自己做的。图案或鲜艳,或素雅,有的上面绣有花朵,裁剪得相当别致。

瞧见我们目光专注于沙发上没有完成的一件毛衣,老松抿了一下耐看的嘴唇,我是时尚一族,章子怡的超粉,我看见她穿过一款毛衣,就效仿自己改造一件。

她递给我们一人一个纸杯,粉红色的水:我自己做的玫瑰花茶,尝尝,放心喝,玫瑰花瓣是我从公园里收集来,洗、晒、风干,非常干净,也无农药污染,绝对绿色饮品。

美好地活着的味道。

我不想拐弯抹角。

想听。

何晌医生来过我这里几次,他同情我的命运。把我的作品拿到韩国、俄罗斯展了来回,赚得外汇。

难得。

我与何医生四六分成。

无法带着凌人之气走出房间,我与小妾彻底瘪得没脾气。稀泥和到底,既然掺和了他们两口子的窝里斗,晚上下班前,我叫住何晌,一同去他家走一趟,当面讲讲我们约会女人的事情,进行冷战调停。

作为女人,直觉告诉我,婴儿肥何晌与老松之间绝不是恋人关系。他们走得很近,靠,挺诡异,就好像是人们常说的“第六类情感”。

你是竟装老猫肉,见刀不上锈,又整出个病灶,切,下一个神经病就是你了,你用没用手术刀一样锋利的狠话伤她?

伤了,用刀剜她肉了。

你去中伤那样一个女人,你呀,就该进B超室查查你的肝胆是不是有毛病。

何晌婴儿肥的圆脸动了一下,扭过头去,将床上的手抓包拽过来,从里面掏出一张银行卡,没好气地扔给小妾,神经病,你的名,密码是你的生日,你自己去查,里面都是她打的钱。我帮她一个忙,就像做了一个小手术,举手之劳。她弄完一个作品,能熬一个月,就像得了一次大病需消消停停地住院治疗。那些艺術品,多美,一针一线点灯熬油,我这个男人像卖假药算计提成,仁义何在?

她有点老,面相和善,气色虚弱,何教授,我也会望闻问切了,别把我想得那样脓包淌坏水。

你能长命百岁。

我对小妾挤咕眼睛,妹子,就像把尿道炎误诊成卵巢癌,绝对虚惊一场。

那日,晚上,下班没事在家看电视,我突然感觉生活中像是缺少了什么,虚落、乏味、浮躁。且一遍遍跑洗手间洗手,如煮熟的一锅汤忘记放盐,寡淡无味。家中物品摆放,离不开的挎包天天带走再拎回来,一切如常。我百思不得其解,懵懂一片。

你们医院呢,真就何晌是个高手,别看你是主任医师,我可没看好你,就像那黑作坊,有注水猪肉的嫌疑。

子宫事件余波尚在,老公并非妄议。

我恍然大悟,是色鬼何晌婴儿肥的大圆脸多天没在我面前晃动了。

忙什么呢,色鬼?

战斗。电话匆忙而断。

我深知,婴儿肥何晌遭遇滑铁卢了。

第二天,我最先来到神经外科探询,婴儿肥的圆脸尽显疲态,胡茬从宽阔的下巴密集地滋生出来。两眼困倦迷离的何晌背倚阳光,招呼不打,神情病态,叨叨咕咕。

你知道什么叫危重吗?危重的意思就是,你翻遍所有的文献和教科书,最后发现大家只有一个共识:这种情况很严重。你知道怎样治疗危重病人吗?就是人盯人地严防死守,就是全身穿着铠甲,手里拿着长矛与刀枪站立于患者面前,倾注你全部的智慧和力量,不停地抵挡死神伸过来想割断他喉咙的飞镰,就是把你的心放在滚沸的油锅里上百次,甚至上千次地煎熬,熬到你无悲无喜,熬到你灵台清明,熬到你终于看到那根驾在两座悬崖中间细若发丝的钢丝,然后想办法搀扶着你的患者在狂风暴雨中走过去。

还有……他瞪着困倦的眼睛张着大嘴突然不说话了。

患者是个跟着老板闯天下多年的民工,年龄不大,在一次事故中,肾脏严重衰竭,情况非常严重。

何晌与患者的母亲想作一次深入的谈话,结果刚一张口,她一摆手立马进行了拦截,何医生不要说了,情况我了解,救不活我不怨你。

何晌内心漾满酸涩。

不做手术,必死无疑。即使患者勉强从手术台上活下来,手术本身对患者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术后,患者的病情会在已经极其危重的情况下持续恶化,患者已经走向死亡的边缘。当然,最幸运的结果是患者能在全力救治下,顽强地扛过手术的打击,在滑向死亡的深渊之前,达到那个病情的转折点,并最终得以存活。

治不治?何晌尖锐疲态的目光盯着患者的母亲。

我赌,我相信何医生。

我陪你。何晌嚯地转过身去,攥了一下拳头。

我发现,婴儿肥何晌的眼里洇湿了。

术后,患者历经千难万险终于从手术台上活着回到了病房。最初预期在一步步实现,患者全身脏器功能迅速恶化,完全依靠机器和药物在生死线上挣扎。

婴儿肥何晌像个红了眼的赌徒,二十四小时守在患者身边,操纵着最尖端的各种抢救仪器设备,与死神进行疯狂的搏斗,一次次把患者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兄弟,现在最想让你活下去的,不仅是你的母亲,还有你素昧平生的医生与我的团队,我叫何晌,姓何的何,晌午的晌。我知道,我不是个高尚的人,我却要成为你信赖的人。信赖,你懂吗?就是你把生命托付给我了,我就有责任让你健康地站起来。你看,窗外的鲜花都盛开了,我们的生活也应该缤纷烂漫。而你,并不知道我是谁,更不知道我丑陋的外观,这不重要。我要你坚强地与病魔作斗争,咱们一起加油。瞧吧,我就是挡在死神面前的那位战士,我想干得漂亮些,哥们儿,你得给我掌声才是。

何晌坐在那位昏迷毫无清醒意识的患者旁边,有节奏地一遍遍摩挲他的手,厚唇贴近他的耳朵,话语像在嗓子眼里打滚,轻柔而下。

这家伙背天书一般,每天至少一遍。

病情依然无法阻挡地不断恶化,患者的血氧饱和度缓缓地却难以阻止地降到了临界点。这个数字是一个重要的关口,再降下去,患者的脏器就无法维持最低限度的氧供应。而此时,患者的呼吸机已被用到极限,无论如何调整都没有办法改善了。

后背两只巴掌大一块汗湿,像一片冰雪覆盖的原野中间突然托出一块冒着热气的充满活力的湿地。他双手扶于椅上,眼里闪烁出一丝没有精神的光亮,呆滞、无助、失落、不甘。窗外,是阳光热力的淫威下坚挺的树木。

我错了吗?何晌站在监控室的椅子旁,一遍遍反复检讨那套治疗方案。

他慢慢挪动了一下,拉开抽屉,默默地拿出一张死亡证明书,捧于掌上,瞧了一遍,按在桌子上,拿起来,再览,按下,如此数次。他缓缓地将手伸向桌子上那只乳黄色精致的瓷质笔筒,又缩回来,一如对面有一个极具危险的物件。

这是一名军人老患者多年前的赠与,他一直放在办公室的桌子上,上面有老军人“行医好比打仗”的篆刻。

只有“死亡时间”一项空白没有墨迹,像一个巨大的无底的深渊等待患者的陷落,全部信息均填写完毕。

他轻轻地放下这张纸,宽厚的双手压于上面,耳边却忽地传来护士压抑却激动地叫喊:何教授,患者血氧开始回升了!

何晌突然僵在那里,眼里闪烁出不可抑制的亮光,奔放、温暖、迫切。几秒钟后,他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而后大声地喊了起来。

我们赢了!

何晌举着双手,像个孩子似的跑了出去,走廊十几米处,忽地,一个趔趄摔倒了。

我们也跟着他跑了出去。

小妾拽着他的左手,老松拉着他的右手,我扶着肩头。

靠,我的眼里都来泪水了,我们的色鬼何教授同志,你有一个星期没回家了,她们两个来看你,守着你很长时间了。

铁姐,当你搶救一个距离死神那么近的患者,你就会和他有很深的感情,你就会不由自主地把他当作与你并肩作战的战友和兄弟,我说得对吗?

他傻愣愣地看着我,我发现,何教授婴儿肥的圆脸上再次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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