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上

刘厦

一片云遮住了一个城市

雨的影子好大

公交车和嘈杂的声音逃不出去

广场的鸽子和人群的目光也逃不出去

风 带着雨的消息

无声地吹拂着所有的颜色和形状

路边等着过马路的人中

一个高挑的女子依然穿着超高的尖跟鞋

她的长发齐腰了依然穿着长裙

她精致的装容中露出高傲的神情

和她站在一起的是一个70岁左右的老妇

老妇穿的碎花背心 碎花裤子

和她的身体一样下垂

她衰老土气的表情中藏着藏不住的惊慌

她们并没有遇见

只是当我的车再次启动时

加速中我看见

她们是同一个人

阴天了

天还不到黑的时候

就暗了下来

但我不能确定是否有一场雨来临

天空沉默

一只鸟飞过了也没有声音

只是院中的香椿树、东屋的窗扇

摇晃的弧度大了些

一片初秋的树叶落下

落在装满水的缸里

惊起阵阵波纹

空调的水滴了一下午了

接着的水桶溢了出来

向着低处流去

其实流到的地方已长出了青苔

母亲说梦话了

哭着、骂人

我决定叫醒她

只要我叫醒她

所有的悲伤和恐慌就都结束了

一条内部的路

一个守城的人

用斧头、杵子在相对的两堵墙上凿出了两

个门

世上就多了一條路

就有很多声音、气味、光线、时间通过

这条路隐藏在内部

很短很窄

但它的确是一条路

它让这个院子更神秘了

让这里的空间方程式增长

通过这里到达的都是陌生的去处

通过这里离开的也是似曾相识的地方

这里的故事很多的情节和可能

通过这条路流走了

改变了结构和结局的故事

就成了另一个故事

就像一个厌恶了攻城的将士

有了更多藏身之所

大地在上

我站在这个城市最大的十字路口

依然可以听见向大地深处钻洞的机械声

它骄傲得就像一首时代的凯歌

所有的土地都像遮羞一样覆盖了

偶而赤裸的丑陋只是强暴的痕迹

这里的人们是否还能想象出多情的含义

是否还向往那金色的麦浪

这里的楼高过了所有的树木

可根扎得再深也结不出果实

在这个只有新品上市的城市

我找不到秋天

只是一阵风刮来

脚手架上那个干枯如秋叶的人

落了下来

人流呆滞

只有大地接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