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步说话

三石

冯 柱子拖着条跛腿跑到村委会，看到发波 正跟几个村干部在会议室说着什么事，很愉快的样子，一个个笑得嘎嘎的。

发波也看到了冯柱子，大家都看到了，笑声戛然而止。

冯柱子跟大家笑笑，算是打了招呼，凑到发波跟前：“张书记，借一步说话。”

借得不远，不过是在隔壁办公室。冯柱子挖出脑袋往门口扫了一眼，然后轻轻带上门，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红票子来，往发波口袋里塞。

发波死劲推开了，脸上阴沉阴沉的，说了一句：“你这不胡闹吗？”摔门出去了。冯柱子手上拿着票子，一脸的茫然。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前几次送的都是烟酒，或是家里庄稼地里的物件，许是入不了发波的法眼。

所以冯柱子这次直接上的是干货。

自然是有目的的，不然，自己留着花，不是更惬意。

冯柱子的目的也没什么，再怎么说也是个残疾，那些个好手好脚的都能当，凭什么自己不能？尤其是冯离子，他是穷点，可穷是他命不好，难不成还有理了。

冯离子，跟冯柱子邻居，住在冯柱子后头，曾经为了不到一尺的宅基地大打出手好几回，老死不相往来。

发波说：“你冯柱子家在镇里是有店面的，怎么说一年的收入也得三两万，不符合贫困户的条件。”

这道理冯柱子心里头也不是不明白，可就是看不得冯离子，整天将钉在门口的铁牌牌擦得锃亮，好像当个贫困户光荣似的。隔不几天就有干部到家里，聊起天来冯离子那笑声能传几里地，像捡了宝贝，听得冯柱子心里不是滋味。

发波也经常去，从冯柱子家门顺风而过，顶多跟冯柱子打声招呼，就是坐，也坐不到两根香烟功夫。而在冯离子家，经常一待就是小半个时辰。

凭什么对冯离子那么好，这里面肯定也是有猫腻的。冯柱子知道冯离子家祖宗三代的事，本就是一根枝蔓下来的，不会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瓜果。指定是私下给了好处，送了什么给发波。

冯离子穷得叮当响的，能送出什么好货色来？

冯柱子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做起侦探的活来，只要发波一来，便把眼睛眯在后厨房的门缝里。

还真发现了。

在厅屋，冯离子从背篓里摸出一个一个的鸡蛋，装进了塑料袋，然后给了发波。发波笑嘻嘻的，拎了就走，还说下次再来拿。

还真是这样，十天半个月的，发波就会来一趟冯离子家，一提一提的鸡蛋拎着走，从不见付钱。有一次还拎了只鸡，肥墩墩的，那是冯离子家养了三年的老母鸡。

冯柱子得意地笑了。

又一次跛到村委会，依旧看见发波正跟几个村干部在会议室说着什么事，很愉快的样子，一个个笑得嘎嘎的。

一会就叫你笑不出来。冯柱子想，几步跛到发波跟前，声音比往回大些：“张书记，借一步说话。”

这回发波没答应借一步。“什么事，就在这儿说。”

冯柱子有些为难。“不好，这事没法当大家面。”

发波又说：“那你不能再搞什么名堂。”

“哪能呢，我才不用搞什么名堂。”

隔壁办公室，冯柱子也不跟发波啰嗦，开门见山：“你跟冯离子的事我都清楚着呢，你就看着办吧。”

发波疑惑：“瞎说，我跟冯离子能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自己心里清楚，不承认我就告你去。”冯柱子不停地抖动着跛腿。

发波不生气，还笑：“那你就去告，这是你的权利。”

由得你笑，早晚让你笑不出来。冯柱子恶狠狠地想。

真来人调查了。冯柱子幸灾乐祸。不过，没一会儿就垂头丧气了。

很简单，冯离子家养了好些生蛋鸡，发波收了鸡蛋去给单位生二胎的几个女同事。鸡是正宗散养，鸡蛋自然价格好，比市场价贵了两毛。就这，冯离子赚了不老少。

真付了钱啊？冯柱子有些不信。可都是微信支付，有据可查，由不得冯柱子不信。

还真是付了钱！

冯柱子在家里窝了好半天，终于想明白了，便出门去村委会找发波。这回发波独自一人，在笔记本电脑上捣鼓着什么。冯柱子红着脸，扯了下发波的衣袖，轻声说：“张书记，借一步说话。”

这次借得比较远，借到了冯柱子家，冯柱子还给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