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显效应如何影响主体对经济环境变化的判断

彭叠峰 蓝婷婷 郭连

内容摘要：本文利用Massey和Wu的区制转移模型来刻画经济环境发生结构性变化的动态轨迹，并运用数值模拟方法研究主体对区制转移的反应模式。结果表明，受凸显效应影响的主体在时间序列上将其注意力更多的配置于凸显信息，以至于把区制的结构性变化识别为暂时性冲击。在区制发生结构性变化前，主体倾向于高估转移概率;变化发生后，倾向于低估转移概率。

关键词：经济环境变化   区制转移   凸显效应   判断偏差

引言

人们更多关注某些信息而不是全部信息时，容易对经济环境的变化产生误判，且既存在反应过度也存在反应不足。为了深入分析人们对经济环境变化的反应模式，本文将这种结构性变化称为“区制转移”。区制转移是指时间序列数据生成过程中出现了结构性变化，但发生变化的时点是随机的（郑挺国等，2010）。王志强（2011）认为区制转移模型可用于分析这种非线性的结构性变化。所以，本文将采用区制转移模型刻画经济环境中的结构性变化，并且试图证明认知能力受限是造成主体不能准确识别经济环境变化的重要原因。

大部分研究认为主体无法准确识别区制转移的原因在于对环境参数的错判。而Massey和Wu考察的则是主体认知过程的影响，发现当主体更多地关注市场信号而非产生信号的系统时，误判就会发生。Kremer等证明如果信息相较于环境的凸显程度更大，主体的注意力会极不平衡的分配给信息，此时会产生更严重的判断偏差。这些研究都说明认知偏差会影响对区制转移的准确识别，但还没有研究从信息这个最直观的角度展开。为此，本文从序列信息处理的角度模拟有限认知主体对区制转移的识别模式，运用凸显理论对主体注意力配置进行刻画，这为区制转移识别理论提供了新的研究视角。有许多研究从理论上探讨投资者的注意力配置如何影响资产定价，如彭叠峰等（2015）运用注意力传染机制来解释股票市场的动量效应和反转效应，而本文的研究则拓展了其在经济学领域的运用。

自凸显理论提出后，注意力偏差成为了诸多领域的研究热点。Taylor将凸显理论定义为：与情境中的其他部分相比，人们的注意力更多被某一个部分所吸引，而随后的决策中包含于这个部分的信息会接收到更高的权重。已有文献主要聚焦于某些信息会凸显出来，本文则重点考察信息在时间序列上所呈现出来凸显性差异。借鉴Bordalo等给出的方法，本文试图研究凸显效应如何影响主体对区制转移变化的判断。基于上述分析，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假设：与理性主体相比，认知受限的主体把注意力更多的分配给凸显信息，从而对发生区制转移的概率出现判断偏差。区制发生转移之前，主体倾向于反应过度;在转移发生之后，倾向于反应不足。

为了验证上述假设，本文参考了Massey和Wu提出的区制转移模型（以下简称MW模型），将理性贝叶斯主体的概率判断作为基准，分析受凸显效应影响的主体如何将注意力配置在时间序列中的不同信息上，并检验其对区制转移的概率估计是否偏离理性预期。

模型设计

（一） 区制转移的结构

动态变化的经济环境中存在两种区制，分别为：初始区制，用ω=1表示;吸收区制，用ω=-1表示。共有T个决策期，t=1，2，…，T。假定从t=1开始，初始区制有概率q的可能性转移到吸收区制，即P（ωt=-1|ωt-1=1）=q。一旦从初始区制转变到吸收区制，经济环境将停留在吸收区制上，即经济环境的转变是结构性变化。

在第t期，环境会释放两种代表信号中的一种，分别为：区制ω=1的代表信号，用St=1表示;区制ω=-1的代表信号，用St=0表示。代表信号的含义为：在某区制中有更高的概率释放该信号。代表信号“1”可描述为：P（St=1|ωt=1）=p、P（St=1|ωt=-1）=1-p;代表信号“0”为：P（St=0|ωt=1）=1-p、P（St=0|ωt=-1）=p（p>0.5）。

决策任务：判断到第t期为止，ω=1转变到ω=-1的概率有多大。动态环境释放出来的所有历史信息是主体进行判断的基础，用H（t）表示，H（t）={S1，S2，…，St}。

（二）基准模型

在基准模型中，主体是理性贝叶斯主体，不受凸显效应的影响，根据全部历史信息判断区制转移概率，并运用贝叶斯法则进行计算，公式如下：

PB（t）=P（ωt=-1|H（t））                                                       （1）

（2）

其中d=p/（1-p），表示信号诊断，d越大则信息越精确，d越小则说明存在很大的噪声。在基准模型中，主体根据时间序列中的所有信息来进行贝叶斯更新且不受凸显效应的影响。因此，该主体无论是在区制发生转移前还是转移后，都能够准确地判断出区制转移的概率。

（三）引入凸显效应

为了说明有限认知的主体会把注意力更多的分配给凸显信息，本文在基准模型的基础上引入受凸显效应影响的主体。受凸显效应影响，主体的概率判断公式如下：

（3）

为了识别凸显效应是否会影响决策主体判断的准确性，本文将历史信息划分为不同的信息集H（i）={S1，S2，…，Si}，其中i=1，2，…，t。在基准模型中，决策主体无差别的参考和利用所有信息。而在信息凸显模型中，由于主体注意力是有限的，更加凸显的那些信息会吸引决策主体的注意力。在之后的认知和判断过程中，主体会赋予这些信息更高的決策权重π。P（ωt=-1|H（i））代表的是基于不同的历史信息集得出的区制转移到ω=-1的概率。且P（ωt=-1|H（i））+P（ωt=1|H（i））=1，由贝叶斯后验公式可得：

（4）

其中：

P（ωt=-1|H（i））=∑tj=1q×（1-q）j-1∏j-1k=iP（Sk|ωt=1）∏j-1k=j

P（Sk|ωt=-1）                                                                         （5）

P（ωt=1|H（i））=（1-q）t∏tk=iP（Sk|ωt=1）                             （6）

令（4）式右边=A，则：

（7）

由此可得：

（8）

Bordal等提出判断哪些属性更具有凸显性时，往往选取零或者均值作为参考点。零这个衡量标准无法从本文模型中获得，而均值可通过模型计算得出。因此本文选取均值作为参考点，用C表示，公式如下：

（9）

则利用不同信息集得到的区制转移概率的凸显性公式如下：

（10）

其中θ的加入只是为了排除数学意义上的影响，其取值大于0对结果并无影响。

然后对不同信息集H（i）得到的概率凸显程度（σ）进行排序，用R表示，且R越小代表凸显程度越大。根据得到的排序，可以得出决策主体对不同信息集赋予的主观权重：

（11）

其中，δ衡量的是受凸显效应影响的程度。当δ=1时，说明人是理性贝叶斯主体，不会受凸显效应影响;当δ趋近于0时，人们受凸显效应影响程度越大。最后，将主观决策权重π代入（3）式，就可以得到受凸显效应影响的主体对区制转移概率的判断结果。

（四） 判断偏差

本文将理性贝叶斯主体的判断看作最优基准，然后把受凸显效应影响的主体判断得出的概率值与之进行比较，二者的差值（用D表示）即为受凸显效应影响的主体偏离理性的程度。

D（t）=PS（t）-PB（t）                                                       （12）

当D（t）>0时，表示与理性贝叶斯最优判断相比，主体反应过度;当D（t）<0时，主体反应不足。

数值模拟

由于凸显效应造成的影响是心理层面的，难以进行实证分析。而在区制转移过程中，信号是随机的且概率分布没有单调性，很难给出解析形式。基于此，本文运用数值模拟的方法来说明凸显效应如何影响主体识别区制转移。

第一，模拟参数。模拟中所用参数的初始值见表1所示。

第二，模拟结果。本文通过MATLAB进行了20000次的数值模拟，得到主体对区制转移的概率判断结果如图1所示。坐标原点为区制转移发生的时点，然后以转移前后的各100期作为观测窗口。其中横坐标表示各个观测时点，纵坐标代表各个时点上主体判断得出的区制转移概率。图1中黑色实线是理性贝叶斯主体的判断结果，可知在转移发生之前，理性主体认为区制转移还没有发生;而当区制转移真正发生时，其判断概率陡然递增并很快达到了1并收敛于1，这表示贝叶斯理性主体快速准确地识别出了区制转移的发生，亦即准确识别了结构性变化。与之相对应，受凸显效应影响的主体则对区制转移表现出了误判。图1中“+++”线条代表的是受凸显效应影响最深（δ=0.1）的主体的判断结果。在窗口期内随着时间推进，主体得到的区制转移概率递增，且在0时刻之后较快的达到接近于1，这表示他们识别出了区制的变化。但与理性贝叶斯主体不同，受凸显效应影响的主体的概率判断没有收敛于1，反而最终趋近于0，这说明受凸显效应影响的主体将结构性的变化误判为暂时性的冲击。同样，结果还展示了受凸显效应影响程度不同的主体（δ=0.3、δ=0.5、δ=0.7、δ=0.9）对区制转移的反应，其概率估计也呈现出相似的模式，主体只能够暂时捕捉到环境变化的特征，或者说是将结构性变化识别为了暂时性变化。

图2展示了受凸显效应影响的主体偏离理性的程度。其中“+++”线条代表的是受凸显效应影响程度最深（δ=0.1）的主体的判断偏差。在区制发生结构性变化前判断偏差值大于0，表明受凸显效应影响的主体产生了反应过度的误判;而在转变发生后，随着时间的推进，判断偏差小于0，表明主体反应不足。同样地，受凸显效应影响程度不同的主体（δ=0.3、δ=0.5、δ=0.7、δ=0.9），其判断偏差也都表现为在区制转移之前反应过度，之后则反应不足。

为了解释所观测到的模拟结果，需要了解主体根据信号识别区制转移的基本原理。区制转移发生之前，主体更多地观测到代表区制ω=1的信号1，而只有极少数的代表区制ω=-1的信号0;在区制发生转移后，越来越多的信号0可被观测到。正是根据信号在时间序列上的变化，主体可以推断出区制转移是否发生。由图1可知，理性贝叶斯主体可以准确识别出环境中发生了结构性变化，而受凸显效应影响的主体则认为区制的变化是暂时性的冲击。在区制转移发生之前，受凸显效应影响的主体把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凸显的信号0上，赋予该信号更高的决策权重，从而出现过度反应。但区制转移发生后，随着越来越多信号0出现，信号1反而成了凸显信号并引起主体更高的关注度。于是主体又将决策权重更多的放在信号1上，使判断概率无法收敛于1，反而在接近峰值后迅速反转，最终趋近于0。

第三，模拟结果的经济学含义。数值模拟发现的规律可以使现实世界中的现象得到合理解释。回顾引言提到的判断经濟走势的例子，“L”型走势代表经济环境发生了结构性变化，伴随着实体经济低迷和投资环境不景气，投资者应采取保守策略。但人们并不具有无偏的信息推断能力，而是受制于有限注意。倘若此时市场上出现某些利好消息，就容易成为凸显信息吸引人们注意力，主体就会将目光聚焦在利好消息上，对低迷的经济环境“视而不见”。导致媒体和大众将“L”型走势误判为“V”型走势，认为经济环境回暖已经发生，在本应保守时作出激进的投资策略以致于遭受更大损失。例如特朗普胜选并没有造成预期的美股暴跌。大选之前，股市行情与特朗普的舆论走向呈反向变动关系，即使有利于特朗普当选的新闻只占大选报道中极小的一部分，还是强烈地抓住了民众的注意力，使得市场对未来表现出巨大担忧，股价也随之下跌。但当特朗普当选成为事实之后，主体转而关注特朗普提出的利好政策，股价回升。因此凸显效应也合理解释了“特朗普效应”。

综上，本文对于深刻理解人们不能准确识别环境的结构性变化、投资者对于不确定性冲击的误判具有重要启示，对于加强市场主体的理性培育和避免信息操纵引致的投资者逆市场状态的投资行为具有重要的政策意义。

参考文献：

1.郑挺国，刘金全.区制转移形式的“泰勒规则”及其在中国货币政策中的应用[J].经济研究，2010，45（3）

2.王志强，熊海芳.利率期限溢价与股权溢价：基于区制转移的非线性检验[J].金融学，2011，6（2）

3.彭叠峰，饶育蕾，雷湘媛.基于注意力传染机制的股市动量与反转模型研究[J].中国管理科学，2015，2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