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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福会》中象征意象的运用探究

2019-06-12孟凡菊

颂雅风·艺术月刊 2019年2期
关键词:福会莉娜鹅毛

◎孟凡菊

一、简介

《喜福会》是由华裔美籍女作家谭恩美 (Amy Tan) 于1989年出版的第一部小说,小说一出版立即好评如潮,并多次获奖。《喜福会》讲述的是四对母女之间的情感故事、人生体验。日本入侵中国时,四位母亲在广西桂林成立了“喜福会”俱乐部:她们在一起打麻将,在一起分享美食,更重要的是,在几近绝望的岁月里依然对生活充满希望,一起制造喜悦(joy)与期盼福气(luck)。

四位母亲后来相继到了美国,她们又恢复了从前喜福会的活动。四位母亲都有一个生于美国长于美国的女儿,她们是喝着可口可乐长大的新一代,她们接受的价值观是“自由”“平等”,而母亲是在中国传统文化价值观熏陶中长大的,两代人之间不仅有代际差异,更有中美文化差异,冲突不可避免。在贯穿于全书的16个故事中,《喜福会》使用了大量的象征符号来达到缓冲或跨越母女间文化冲突的作用,从而架起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母女之间沟通的桥梁。本文探讨了玉坠、鹅毛和花瓶三个象征符号在文本中的意义和作用。

二、赠送玉坠,母女情深

玉,晶莹剔透温润高洁。素云随身佩戴着一个玉坠,我们并不知玉坠来历,但在中国文化背景下,不难想象它的来历,想必也是来自自己的母亲或婆婆,它承载了历代先人及整个家族对下一代的美好祝愿, 祝愿他们能在先辈的护佑下远离邪恶,正直高尚,健康平安,丰衣足食。 素云极为珍视这个玉坠,她把它视为自己的生命(“ life’s importance”), 几十年来从未离开过她的身体, 这块玉坠里早已经浸润了她的体温与激情,她的期望与梦想,她的奋斗与挣扎。顺理成章地,这款玉坠一定会传给她唯一的女儿精美(另外两个在桂林丢失的双胞胎女儿素云在世时还不知下落,她是带着遗憾离世的)。但在这一礼物的赠送中,生于美国长于美国的女儿似乎并不能理解这一行为本身,更不能理解这个玉坠的象征意义和传承本身所具有的深刻文化涵义。

母亲在世时,母亲与女儿之间由于语言及文化的差异,一直没能进行有效地、有深度地顺畅交流,从而最终打开母女之间的心结。幸运的是,母亲极具洞察力,她发现了精美身上的优秀品质:温良谦让,宅心仁厚(这难道不正是我们中国人的优秀美德吗)。

一次喜福会成员在素云家里吃螃蟹时,所有的人都为自己挑选肥大的螃蟹,只有精美夹了剩下两个螃蟹中最小的一个。妈妈在此刻一定是百感交集:多年来,我一直把自己的女儿与韦弗利比较,她们两个完全是不同性格的人。韦弗利就像那螃蟹那样横行霸道独断专行,而自己的女儿善良温柔。

饭桌上,当精美提醒韦弗利还没有支付她的文案稿费时,韦弗利强烈反击并当众讽刺嘲笑精美的文稿质量。就是在女儿受到这样的奚落后,母亲把她心爱的玉坠取下来送给女儿精美,但精美认为这是母亲在同情安抚她,是勉强接受的。精美不知的是母亲在此刻是怀着自豪与骄傲(或许还有一点儿愧疚之心)赠送这一玉坠的。精美对于赠送玉坠含义的理解是在素云过世后慢慢感悟的。

在一点点对往事的追忆中,女儿终于理解了母亲的这个玉坠所承载的深厚期许(也许还有文化内涵)。她明白了母亲有时过于严厉的教育方式其实是出于深深的母爱;也明白了童年时所练习的认为很难的曲子其实很简单,如果她不是那么固执地要做她自己的话, 只要她稍微努力一点儿,就可以将那两首曲子弹奏得很好,这也一直是她的妈妈所笃信的。因而,当她再度审视抚弄那架闲置了多年布满岁月尘埃的钢琴时(这架钢琴是母亲送给精美的30岁生日礼物), 她毫不费力地就弹奏出了《渴求的孩子》这个曲子,并似乎是首次理解它的含义,它其实和扉页上的《心满意足》是互为补充的。

戴着这个玉坠,她回到了中国,去完成母亲的遗愿: 拜访刚刚找到的同母异父的双胞胎姐姐。这时,玉坠完成她了的家族传承和文化传承,它是母女之间牢不可破的情感纽带,是中华儿女世代传承的平安符。

三、千里鹅毛,遥寄相思

千里鹅毛的故事出现在《喜福会》 的第四部分的开头,是作为引子出现的,显然脱胎于“小鸭变天鹅”的故事。这根鹅毛承载了母亲对女儿的深情厚望,极具象征意义。还在去美国的旅途中,她就对着天鹅轻言细语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我希望我的女儿长大后幸福独立受人尊敬。

不仅如此,这根鹅毛还承载了母亲们所经历的所有苦难和艰辛。母亲对天鹅正面道出了对女儿的良好祝福和殷殷期望,她也从另一面发出了对自己及母亲苦难命运的抗争,对已经逝去的母亲们的思念。所以鹅毛也象征着对故土亲人的缅怀。

鹅毛是在素云去世后由父亲交付给女儿的。交付小小的羽毛时,父亲也在交付母亲的嘱托与遗愿:父亲及所有在世的其他母亲们都希望精美能代替母亲去中国与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姐团聚,去讲述母亲的故事,去传递迟来的埋在心里多年的母爱。

这时, 精美是惶恐焦虑的:“我能说些什么呢?关于我的母亲,我能告诉她们什么呢? 我一无所知。”她的这一番表白也让其他健在的喜福会的成员们惶恐疑惑进而忿忿不平: 什么,她是你的母亲,你怎能对自己的母亲一无所知。 但他们内心深处其实也有这样的疑问:自己的女儿了解自己吗? 作为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她们对美国文化的认同是不言而喻的:精美小时候否认自身的中国特征,坚持说自己只不过是外表有中国人的特征。正是以这样的美国身份,内心充满焦虑与怀疑,揣着那根羽毛,精美踏上了中国的土地。

羽毛在这个故事里,不仅跨越千里,而且跨越两代人,两种文化,其使命,其情意不可谓不重了,其寓意不可谓不深了。尽管仍然语言不通,但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那根作为信物的羽毛可以帮助她跨越障碍消融隔阂,从而传达出这份压抑了太久的相思。有了这根羽毛,精美是可以讲述母亲的故事的。

事实证明,精美不仅可以以美国身份认同美国文化,而且也可以像她的中国亲人喜爱美国的饮食一样以美国身份去理解包容母国文化,更何况她身上本就流淌着中国女儿的血液。这根羽毛是这次寻根之旅的信物和和两国文化沟通的桥梁。

四、歪扭的花瓶,破碎的婚姻

《喜福会》中来自旧中国的母亲们都有各自的苦难经历。那么生于美国长于美国的女儿们是不是就会如母亲们所期待的那样幸福成长,独立自主受人尊敬呢?

就婚姻而言,不幸的是,老一辈和小一辈的命运似乎有某种宿命的轮回再现。在讲述莉娜的婚姻时,作者用了许多不平衡物体来象征她与哈罗德不牢固的婚姻,花瓶是其中之一。

在“米丈夫”这个故事中,莉娜结婚后,英英来女儿家里小住几日。她看了莉娜与丈夫AA制的详细记录,英英颇为不满,因为哈罗德喜欢的冰激淋也陈列其中由两人共同承担费用,她知道莉娜在很小的时候吃冰淇淋呕吐之后就再也不吃冰淇淋了。她不理解为何莉娜不直接告诉哈罗德她是从不吃冰激淋的。在莉娜家里小住期间,她近距离观察了女儿的婚姻,近距离感受了女儿在婚姻中所受的不平等和被动地位。她似乎又看到了年轻时婚姻中的自己:软弱可欺听天由命。第一次婚姻的阴影和杀死腹中孩子的犯罪感一直如影随形地围绕着她,影响到了她的精神状态。她“一直将真正的自己严严实实地罩住,竭力将自己蜷缩成一个小小的黑影”。

在女儿眼里,母亲英英常常是神思恍惚的,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由于母女间语言文化的差异,更由于母亲英英对过去痛苦的选择性沉默,母女间有着深深的隔膜。“我还生了一个女儿,她似乎与我隔着一条河,我永远只能站在对岸看她。”但英英的沉默与封闭也终于让女儿付出可怕的代价——自己的被动无助也传递给了莉娜。她意识到她必须帮助女儿从婚姻的被动懦弱中走出来。

莉娜的婚姻就似这只花瓶一样,由于放置在一张歪歪扭扭的桌子上,随时有从上面摔下来的危险。莉娜并不是没有看到这样放置花瓶的危险,但因为这是哈罗德的安排而全盘接受,就好像她接受他的其他安排一样:在哈罗德公司中比他低得多的报酬,尽管她的贡献突出;不吃冰淇淋也同意支付它的费用;尽管不受尊重,但仍然维持这个婚姻。

应当说,母女两代人在婚姻中都经历了不同程度的大男子主义虐待,在婚姻上呈现出某种程度的相似性——听天由命被动接受。幸运的是,英英是属虎的,她的虎性尤在,她那封闭已久的灵魂在林中等待已久,马上就要从林中冲出来,以猛虎下山之势来唤醒同样属虎的女儿的虎性。

因此,她“偶然”其实也是故意地将花瓶摔破在地上,她想借此告诉莉娜: 她应该主动出击预防灾难的发生,而不是被动的消极等待。象征的应用再一次架起了母女两代人沟通的桥梁,克服了语言文化的阻碍。当然这时的语言也更加有力量:离开这个男人吧,离婚并不可拍。

结语

玉坠、鹅毛及花瓶及其他许多象征符号代表了母亲的殷殷期盼和美好祝福,包含了象征符号的叙事不同于与单纯的说教,更具感性魅力,更能穿透心灵直达女儿心。这些象征符号架起了母女沟通的桥梁,有助于消弭母女之间的冲突,化解矛盾,从而最终达成和解与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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