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谈之风与诗
2019-06-11李乐
摘 要:魏晋好清谈。从魏晋文学到魏晋风度,清谈之风引导着魏晋名士发现了前人没能发现的人类的美,情感的美和生命的美。本文将从魏晋诗歌与魏晋风度的角度,欣赏从放浪形骸的表象下透露出来的、汉末的污浊泥泞中锻造出的风华。
关键词:文学自觉;诗歌特点;魏晋风度
作者简介:李乐,女,汉族,南京林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院汉语言专业学生。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02-0-02
一般认为,“清谈”的前身是汉代的“清议”,一种以现世政治为基础,以儒家思想为标准的品评士大夫、选拔官员的方式。后因政治形势的险恶,或者是因为两次党锢之祸的血腥,“清议”逐渐演变为“清谈”,成了士人相遇一不谈国情、二不谈民生,只谈老庄、周易的一场辩论赛、名师讲座和智力游戏。
清谈中谈的老庄、周易,并不是对前朝冗长无趣的记录的再注再释。当时的士大夫一面受传统儒学的熏陶,一面又因政治黑暗而转向传统道家“自然”“无为”的思想,在这样的思想的混乱、争斗中,产生了的“新道学”,也就是所谓“玄学”,这种更为精致的辩证的形而上的哲学思考才是清谈的内容。
那么,在这种社会风气的影响下,当时的诗歌有了那些特点呢?
宗白华先生认为魏晋时期既是“政治最混乱、社会最痛苦的时期”,也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时代”。在这一时期,文人学者通过清谈的方式,以道家思想为基础,辅以儒家、佛家的思想,大谈人生、社会、理想。他们总是在追问、在辩驳、在思考,“厌世不厌生”,魏晋时期是文学开始“自觉”的时期,“人”逐渐在文字中觉醒。他们在追逐自由和美。
一、真名士自风流
不管是认为"“名教出于自然”的王弼还是“越名教任自然,非汤武而薄周孔”的嵇康,魏晋名士都反对以孔子的“正名”思想为中心的封建礼教,崇尚自然风流。
这种“风流”表现在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魏晋名士不满于时事政治,身体力行的对抗礼法。我们拿衣着发式举例子,七尺男儿梳总角、带巾甚至披头散发的不在少数,不好好穿衣服袒胸露乳的、不穿内衣只穿外套的、小吊带加半透明纱衣的更是大有其人。但是魏晋名士的这些行为和暴露狂之类的行为有着本质区别。他们不是为了别人做这种事,而是为了自己。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人也不计较。所谓不为俗物所累,所谓兴到则求,兴阑则止,所谓礼不为我辈设,都是这个意思。当然,因为名士们做了这些事成了风尚,自然有人效仿,这些人就不是“风流”,效颦而已。又或者那句“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王戎能有这样鲜活可爱的妻子,能不敬重的称他“卿”,还能传出去成为趣闻,这样的场景可以算得上风流了吧。
而在诗歌文学中,这些名士的风流主要就体现在他们隐士情结上。清谈的老庄思想对他们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陶渊明不用多说,“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钓翁,得鱼忘筌。郢人逝矣,谁与尽言?” 嵇康对他的兄弟说,我想去目送南归的雁,去弹那五弦琴,去感受得鱼忘筌的玄妙啊,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这就是很明显的道家思想。
顾炎武先生说 “清谈误国”,我不这么觉得。真正的清谈名士绝不是空谈心性、聒舌而已的春蛙秋蝉。魏晋名士想要把握的是名教和自然的平衡关系,他们反对的不是成为“圣人”,是反对一味地模仿圣人。这种精英文化最终归宿还是为国为家,倘若真的是空谈,竹林七贤就不会被砍头,早就骑青牛进深山去了。
“名教中自有乐地”,才是真名士真风流。
二、魏晋时代诗歌的特点
1.以簡驭繁,词约旨丰
魏晋名士在道教思想,或者说在清谈领袖王衍、乐广的引领下,抛弃了前人繁杂绮丽的文风,转而追求更有内涵的、更精致的简洁文字,“以简驭繁,词约旨丰”。
陆云在《与兄弟平原书》里就明确提出了“文章要清新相接”的观点。刘勰也说做文章要“重熔裁,明隐秀。”陆云的《为顾彦先赠妇往返诗四首》就很好地做到了词句精炼而意蕴深厚。“我在三川阳。子居五湖阴。山海一何旷。譬彼飞与沉。目想清惠姿。耳存淑媚音。独寐多远念。寤言抚空衿。彼美同怀子。非尔谁为心。” 整首诗都通俗自然,没有什么修饰,却像一杯老酒一样回味无穷,把那种“辞家远行游,悠悠三千里。”的感觉表现得淋漓尽致。陆凯的《赠范晔》说“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首也是一样的精炼,却饱含了江南春天的勃勃生机、对友人的深切情谊和那种兴致突来的洒脱感觉。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的诗拙朴之中有奇趣,苏轼评价他,“初视若散缓,熟视有奇趣”,说的就是这种词简义丰。
2.通脱
建安文学,充斥着对人生短暂的哀叹,有浓郁的悲剧色彩,但他们也有高昂的政治理想,有强烈的个性色彩。曹操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也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天地间,人为贵。”曹操是通脱的,但曹操的通脱是英雄志士的通脱,不是文人骚客的通脱。
魏晋的名士,尤其是正始之音后的名士,他们不谈政治,不谈民生,他们和曹操不能比。他们读老庄,读出来的不是归顺天道,也不是哀怨天道,他们看见的是那“一线生机”,魏晋名士的文章透出来的是浪漫主义的光芒,他们看见了人类的、生命的美。
王羲之写《兰亭序》,“得意忘形”,“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然而他又有“后之视今,亦由今视昔,悲乎!”的慨叹,他在感叹生命短暂,但他也表达了他自己对人生的那种热爱和执著。我也许活的不够长,但我活的足够开心。
陆机写《长歌行》,说“逝矣经天日,悲哉带地川。寸阴无停晷,尺波岂徒旋。”,还是哀叹岁月如梭,但他又写“慷慨亦焉诉,天道良自然。”自然规律我抗挣不了,但我还年轻,我还有机会。
阮籍写《咏怀八十二首》,他问“自非王子晋,孰能常美好?”,又言“谁言不可见。青鸟明我心。”“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返”的阮籍也会说“谁说我的愿望不能实现?青鸟知道呢。”
即便身处谷底,依然能够抬头仰望星空,这就是魏晋名士的通脱。
三、魏晋风度
魏晋清谈之士,就像五四新女性一样,光芒四射,又充满了矛盾。我们讲一个小故事。
当年山涛升了官,亲自向司马昭举荐嵇康,给他谋了个空缺的吏部郎职位,嵇康得到消息,写了《与山巨源绝交书》,“不可自见好章甫,强越人以文冕也;已嗜臭腐,养鸳雏以死鼠也。”指着鼻子骂山涛不够朋友。山涛一句话没回,任平外面风言风语四溢。照理来说,这俩人是撕破脸皮,哪怕不给对方下绊子,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节奏。但是嵇康死之前又要把自己年幼的儿子托孤给了山涛,山涛也不拒绝,开开心心的当了义父,对嵇康的幼子视如己出,用心培养。
纵情放达,笑骂任心的是嵇康,内不失正,雅量恢宏的是山涛。永远只看着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像权贵低头,也不为知己妥协的是他们贵族精英式的友谊。
老子站在道教的起点,也站在顶点。他提出了一个“道”,但是道是什么呢?不知道。你可是说它是规则、是自然,也可以说他是礼法、是道德。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天道无情,道是没有人格的,老子认为道不是人类能够掌握的,所以统治者只要“清静无为”,由道来治理国家就够了。
庄子和老子不一样,他知道道,但他还是想化蝶,还是要去逍遥游,他知道生命短暂,人生无常,天道长存。但是他怨啊。“死归渺茫兮,还于天地。嗷嗷痛哭兮,不知天命。”庄子的无和老子的无是不一样的,他是很哀怨的。
魏晋名士像老子,也像庄子。他们和庄子一样怨,又像老子一样浑不在意。
小结:
对于魏晋名士来讲,清谈给了他们一个宣泄的窗口,让他们的才华得到了舒展。
几乎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对魏晋风气有过向往,尽管他们嗑寒食散,尽管他们有诸多不好,但是一窥见那些掷果盈车的小娘子,那种飘然欲仙的健康风气,那股子敢对抗“龙气”的侠气,就忍不住心动。
也许对于我们来讲,我们也需要一个魏晋式的清谈大会。
参考文献:
[1]宗白华 《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
[2]鲁迅 《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
[3]刘义庆 《世说新语》.
[4]劉勰 《文心雕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