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孔子书
2019-06-11王多
王多
敬爱的孔老先生:
见字如晤,声息可辨。
原谅小辈没能与您直面相待,而是以书信代替。可以同您盘膝一处,谈笑古今轶事,闲赏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该是多么叫人雀跃欢欣的事。我虽心向往之,却亦深深明白,到那时,我一睹您的真容,亲耳听闻您那充满哲学智慧的言语,必然会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我那早早打好的腹稿难出一字,与您相处的宝贵时间也会被轻易耽搁。故而,想象着您慈祥善意的笑容,我笔下的小溪泉便滴滴答答地流淌个不停了。
捧读您所留下的字句,我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还有些似懂非懂,一知半解。比起那些高度相去我甚远,令我无法攀及的术与业,我更加纠结于只能理解浅浮字意,却未能心领神会的另些道理。愿您暂作吾师,亦作吾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积惑也久矣,今问之,是为之惭矣。即使我的问题幼稚,表达粗陋,也请您不要笑话我,不要因我之愚钝而愠怒。您对君子的为人行事描述得甚为详细,可君子与小人之间的界限在我视来却尤为模糊。您曾说:“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然而,团结与勾结又应当怎样区分呢?團结与勾结同样是表现为聚在一处,形神兼备。勾结是共同商讨一大小事,团结又何尝不是呢?难道这个中差别仅仅是君子与小人之间的神貌相异吗?我很快加以否认,却又道不出真正缘由。望您不吝赐教。
您的弟子子贡问过怎样才能做一个君子。这样难以彻底讲明的问题,以我的角度看来,仿佛是子贡在刻意刁难您了,问的如此笼统,又如何以偏概全呢?我稍稍恼怒于子贡的失礼。而您对此的回答却十分简洁,“先行其言而后行之。”经过您的解释,君子与小人可尽能熟知君子之道了。有的人将这句话翻译为,“对于你要说的话,先实行了,再说出来。”但他们不知晓您的真正寓意,我擅自揣测,您的意思是说,先行后言的行事就足够称为君子,而普通之士先言后行亦可,小人即只言不行的人,用今天的一句俗语可以一笑带过,恐怕是“嘴上的巨人,行动的矮子”罢。先行后言便成君子,那么只行不言呢?实乃君子之君子,在世上寥寥数人罢了。除了孔夫子您,我的脑内也蹦出几个如古代嵇康和今朝周恩来的人,他们为贡献历代历朝的百姓、家国所做贡献不可胜记。
您还论述君子许多,“君子无所争”、“君子怀德怀刑”、“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于礼”。读您在《论语》中记载的语段,我时而会心一笑,时而皱眉不解,每每在自己思索后有所顿悟,都隐约能感受到您爽朗不断的笑声,和那抚在我肩上温暖宽厚的手掌。我偶尔也会钻牛角尖,当我读到第五章公治长篇之时,又恰逢您与子贡的对话。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等等,器皿?我猛然记起前几章中您言:“君子不器。”您这么说,是暗喻子贡不算君子吗?之前夸赞他机敏通达也只是说说而已吗?那时的我陷入了久久的沉思。现在想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我私下心底与您的对棋博弈中,您总是赢,我往往举棋不定,最终连连落败。是以,我与您之间无论道德品行,经世论世,都远远不如。未敢想与您并驾齐驱,只是瞥见您的衣衫一角便足矣。
对于您来说未知的现世,我们仍然尊崇您提出的“为政以德”“仁者爱人”等等,甚至西方某些大学士也能熟读您的译作,您的影响远及海外各国,当时您玩笑般的“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也许真的行得通。
当然,任何人对事物都有不同的看法,即便是像您这样的圣人之言,也会有人产生误读一通、断章取义的现象,这是无法避免的。不知从何时起,世人攒下话不读全的恶习,这原本的极少数人引得众人云里雾里,反倒显出我辈来了。人说:“父母在,不远游。”为了孝悌之道,在外面见识大千世界就免了,闷头在家便是。却漏了下句“游必有方”。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因此那些大丈夫将您的圣人之言当做抱怨的借口,却从未思考过您是要告诫君子去教化女子与寻常百姓。每每遇到那些不堪的误读您的话语,我尽管想要冲上前去大声反驳,但《论语》却约束于我,我知道,远在春秋之际的您,一定会微微一笑,曰:“患其不能也。”何必生气呢?人不知而不愠哪。
要我说,我乐于把《论语》比作一根甘蔗,甘甜的汁水往往藏在后半截。我吸吮这根甘蔗如同珍宝般,始终甘之如饴。几番回味,恐是口水泛泛。
我虽一介女流之辈,亦向往着做您的弟子,成为一位心怀天下的君子。长篇至此,小辈已对您的聆听与教诲不尽感激,唯愿今后的儒学之路更加坦然,唯愿这世上敢想敢言敢行敢当的人愈来愈多。
两千又五百年后
您的弟子